46.宴會

我怔怔地拿着手裡的藥, 心裡卻是百感酸澀,他——給我研究的胃藥。

怪不得當初馨悅給我藥的時候一臉感嘆,還支支吾吾的不肯說是誰研製的, 說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話, 讓人聽不明白是什麼意思, 現在想來也有幾分道理了。

我站在原地不一動不動, 他去廚房倒了一杯溫開水, 遞過來:“吃藥吧。”

我接過溫開水,透明的玻璃杯裡,開水的顏色極其澄澈, 在陽光下水色瀲灩,形成一道波光。

他拿過我手裡的藥, 到處兩片遞給我:“知道你不喜歡吃大片的藥, 所以特地把藥片弄小一點, 還裹了糖衣,給……”

我機械的伸出手, 眼睛一瞬不瞬的看他,兩粒裹着糖衣的胃藥放在手裡冰涼冰涼的,可是心卻是溫暖的,好像是南極的冰山看到了陽光般在融化。

我突然想起今天是沈輝的婚宴,昨天都醉糊塗了, 便說:“我要趕快回家一趟, 今天是沈輝的婚宴, 我還沒換禮服……”

他似是無奈的搖頭笑:“你沒看見嗎?櫃子裡有禮服……”

我的臉唰的就紅了, 略顯窘態:“我怎麼看得見, 那麼多衣服……”

“你自己去換吧,我先出去一趟, 大概半小時以後回來,等我回來以後咱們一起去沈輝的宴會場?”他邊說,邊走向玄關。

我狡辯:“誰要和你一起走啊?我自己開車去!”

他笑:“你的車不是在‘嚎’情壯志停着呢嗎?”

“你!”我語塞,繼而無理取鬧:“誰讓你把我送過來的?我自己可以回別墅的!”

他輕笑調侃道:“昨天晚上也不知道是誰拽着我不讓我走的?”

我赧然不知所措,便一句話不說的走向臥室,‘啪’的摔上門,可是心裡卻是異常興奮,彷彿又回到了兩年前我們朝夕相對在事業上共同努力的生活,難道這一切都是一種命定的輪迴?

再次拉開衣櫃的櫃門,映入眼簾的都是花花綠綠的衣服,一件件精美華貴,在櫃子的最左邊果然有禮服,是件淡紫色繡百合花的連衣裙,寬細適中的吊帶下墜着清麗的紗裙,倒是有種飄飄欲仙的感覺,然後在臉上略施粉黛,本就不喜歡化妝,可是這種場合不得不化。

換了衣服以後才發現,這個size真是合適,就像是量身定做的一樣,是他買的嗎?

有時候心裡的疼痛就像是被焮灼過的皮膚,只要稍稍一碰就疼痛不已,由血脈連着直通心臟。

陽光從窗外照耀進來,把角落的塵埃照亮了,把罅隙裡的陰暗照醒了,彷彿世界都是光亮的,世界彷彿在漸漸變暖……

我見時間還早,變走到鋼琴前,鈦白色的鋼琴擦的很亮,乾淨無暇,翻開琴蓋,隨手按下幾個音符,無意間瞥見鋼琴上的一個淡藍色琴譜,這是一本很好做工的琴譜,上面有着飄逸流秀的字跡,是北堂的。

粗粗的翻閱了一遍,我沒見過,難道是這兩年他寫的?

把琴譜擺在琴架上,手邊流瀉出舒暢的音調,彈起來卻是得心應手,一曲完畢,餘音尚在空氣裡迴盪,流露着淡淡悲傷,彷彿是思念的在無盡頭的懸崖止步不前。

音符凝滯在屋子裡的各個角落,混雜着縷縷陽光建立起一座悲傷天堂,傳說,天堂裡沒有黑暗。

玄關處響起一陣拍手聲,我擡眼望去,竟不知道北堂什麼時候站在哪裡了。

我慌忙起身:“你怎麼回來了?不是半小時以後的嗎?”

他無辜的笑笑,然後指向掛在牆壁上的鐘表:“半個小時到了啊,我來接你了。”

我尷尬的無話可說,怎麼一遇到他我就什麼招都沒有了?看來那句話是對的——女人一但愛上一個人的時候智商的確爲零。

他見我不言不語暗自懊悔,便笑:“等我換了禮服再走吧,對了,昨天沈輝讓咱們一起合奏個什麼,我想就合奏剛纔你彈的那首曲子吧,你都熟悉了一遍了。”

我叫住他:“澈——”才發現自己叫錯了,然後立刻改口:“北堂,沈輝爲什麼讓我們一起演奏啊?”

他解釋:“他說我小提琴拉得不錯,如果要是我給他當小提琴手的話就不用送結婚的禮物了,那我就去拉小提琴唄,我記得我們合奏很默契,所以把你也叫上了,沈輝已經把兩個演奏的人換掉了。”

我驚訝道:“你還會小提琴呢?……可是剛纔那個曲子我們都沒有一起彈過一遍,萬一把沈輝的婚宴搞砸了怎麼辦啊?還是讓他把小提琴手叫回來吧……”

他躊躇滿志的說:“我相信我們的默契,上次的我們不也沒配合過彈得不錯麼?”

“上次是隨便彈着玩,這次不一樣……”我急急的辯解:“再說了,過了兩年多了,你覺得我們之間的默契還想以前那樣?”

他走過來,看着我的眼睛,堅定的說:“我相信,我們之間的心意相通是亙古不變的。”

我心田裡流過一陣暖流,別過眼看向別處:“那就試試吧,反正到時候丟臉的又不止我一個。”

他笑着搖了搖頭,然後走向臥室。

寂靜的車廂裡,我偷眼看他,他一身暗紫色的西服,高貴華雅流露着王者風範,還有紳士氣質,兩年沒見他好像又帥了那麼一點點兒,我承認他以前就很帥,可是現在好像更帥了,大概是時間的磨礪吧?

想到這裡我心裡就一疼,帥逸的側臉嘴邊噙着淡淡的微笑,眼神裡也是踔歷風發的自信,他最近很春風得意嗎?這麼高興?

心裡的好奇還是戰勝了面子,我裝着不經意翻着手裡的琴譜:“你最近很高興啊……”

他輕笑:“嗯……我昨天聽見了某人的表白。”

表白?心裡一酸,他是黃金單身漢,商界最看好的青年才俊,前途簡直是比太陽都光明,又是家族繼承人,當然不乏追求者。

我乾笑了兩聲:“那恭喜你啊,我都忘了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該成個家了。”

他嘴角的弧度又加深了一點:“那好吧,既然這樣,我有時間就和她說,我也很愛她,希望和她共結連理。”

我心中不悅,憤懣的翻着手中的琴譜就想把琴譜撕了,哼笑了一下:“那恭喜你了,看來最近大家都走桃花運了,改天喝你喜酒啊。”

無意間好像說了一句很酸的話,自己都覺得尷尬,忙補上:“是誰家千金得到北堂董事長的青睞啊?”

他斂了斂笑容:“說起她,你也認識啊,她是個很堅強的女孩子,人漂亮就不用說了出身名族,而且和我在事業上也可以共同勉勵,是擇偶的不二人選啊。”

我認識的,難不成是雲清瑤,心中立刻覺得又氣又壓抑:“我自己去會場,你給我停車。”

他笑道:“你不用惱羞成怒吧?你不是想知道她是誰嗎?我告訴你啊——”

我捂住耳朵:“不聽!”

可是他還是繼續向下說:“她是慕容集團的未來董事長——慕容靈雪。”

我呼吸一窒,轉頭看他,瞠目結舌:“你……你……我……”

他笑:“什麼你你你,我我我的,怎麼樣驚訝吧?”

我愣愣的問:“我什麼時候跟你表白了?我怎麼不知道?”

他挑眉一笑目不轉睛的看着前方的路:“就是昨天啊,也不知道是誰撲到我懷裡,讓我帶她回家了,還說愛我,讓我帶着她遠走天涯過一輩子幸福生活。”

我已是驚訝的不知所措了:“我什麼時候說過的?——”又一想,難道是喝醉了的時候?頭隱隱作痛,昨天喝太多了,什麼都不記得了。

他淡笑解釋:“你不記得了吧?沒關係,反正知道你真正心意就行了,你記得不記得都無關緊要。”

“怎麼無關緊要?昨天我無論說了什麼話都是胡言亂語神智不清,你不用當真了。”我口不擇言的解釋:“你也別亂想,我不愛你了,不再喜歡你了。”

他只是笑不說話,我氣急敗壞:“你聽見沒有啊?我胡言亂語的,那些話都不是真的!”

車裡還是一陣沉默,我口若懸河的解釋不停,可是他就是不說話,一臉高深莫測的笑。

終於到了會場,一片繁華錦繡,我挽着北堂的手臂步入會場,剛纔一番解釋把我弄的暈頭轉向,口乾舌燥。

雖然心中很氣憤尷尬,但是還是保持着完美的微笑,在這樣的公衆場合不應該有失一點點儀態,以免讓企業形象受損。

見我和北堂過來了,幾個記者如同發現大新聞一般衝向這邊:“慕容小姐和北堂先生是不是在合作‘BR’合資案?傳聞兩家在打擂臺是否屬實?”

我從容不迫的面對他們:“我們是在合作案子,但是打擂臺的確是子虛烏有捏造的,並沒有這麼一回事,今天是沈先生的婚禮我不想多說,謝謝……”

然後拉着北堂就走,北堂在一邊看着我笑:“你這幾年練出來的功夫不可小覷啊。”

我見後面沒有記者跟來,便放開北堂的手臂,然後從來回穿梭的侍者手裡拿過一杯雞尾酒,太渴了,剛要喝,手裡的杯子就被人抽走,繼而換成了一杯橘汁:“別喝酒了,昨天我一沒注意你就喝那麼多,傷胃,喝點飲料吧,早上你不是也沒吃什麼嗎?”

我喝了兩口橘汁,味道適中還不錯,然後放下杯子:“我要去沈輝那邊,你去麼?”

他點點頭,公司的人應該已經給他們送過結婚禮物了,我不記得是什麼了,反正不是一輛名跑就是一棟別墅。

我和北堂雙雙出現在拍照的影棚時,沈輝看見北堂立刻擠眉弄眼:“我說北堂,昨天帶靈雪哪兒去了?”

北堂淡淡回答:“回家了,今天你結婚恭喜了。”

沈輝痞痞的笑了笑:“回家了?回誰家了?你家還是靈雪家?”

我笑嗔道:“沈輝,今天你結婚我可不想把這裡鬧的雞飛狗跳啊。”然後又衝着蕭瀟友好的笑了笑:“祝你們新婚愉快了。”

蕭瀟穿着厚重的婚紗坐在椅子上,微笑着衝我點頭:“謝謝了。”

又寒暄了幾句,沈輝讓我們和他們拍個合照,我和北堂站在一起,蕭瀟和沈輝在一邊。

拍完照以後,我和北堂就去大廳裡的主會場了。

人還真是多,這樣紙醉金迷,奢靡華麗的場合不知道來了多少次,當初厭惡這裡的虛情假意,阿諛奉承,現在依舊厭惡,可是卻明白了這些場合的情非得已。

剛一進主會場就看見尹玄禛和喬非說着什麼,兩個衣着自是華麗非凡,尹玄禛一身寶藍色西服,喬非一身黑色燕尾服。

我和北堂雙雙走過去:“你們什麼時候來的?”

尹玄禛回答:“早來了,剛去看過沈輝他們了,你們去了嗎?”語氣淡然,但是眼睛卻一直盯着我看。

我點點頭讚歎道:“去過了,蕭瀟真漂亮。”

喬非笑:“等什麼時候你結婚,我想你穿婚紗更漂亮。”

我尷尬的笑了笑:“那還是很遙遠的事情。”遂即轉了話題:“亦顏來了沒?”

喬非道:“和馨悅都在休息室呢,你去找她們吧,我找北堂有點事情。”

獨自來到休息室,休息室裡的人並不多,除了馨悅和亦顏,還有幾個我不認識的女眷,不知道是那個家族的。

凝凝可能還沒來,我走到馨悅和亦顏身邊,馨悅一身湖藍色禮服,腰間別了一朵假的藍色妖姬,亦顏一身淡粉色的小禮服略顯稚嫩。

亦顏見我過來便說:“昨天你還好吧?喝了很多酒啊,我應該勸勸你的,後來聽我哥說你胃不好,才知道你不能多喝酒的。”

我搖搖頭粲顏一笑:“我沒事,這兩年吃了馨悅給的藥好多了。”說的時候特地強調了一下‘馨悅給的藥’。

馨悅反應過來:“靈雪,我也不是想騙你的,那藥北堂讓我轉交給你的時候特別囑咐我不要讓你知道是他研發的,就怕你不肯接收他的東西,但是他又擔心你胃病發作,所以讓我騙你的。你既然都知道了,我也就全盤拖出了。”雖然很想問問昨天她和翔子怎麼樣了,但是想起尹玄禛說外人最好不要多插手的話,又把話吞了回去。

我牽強的扯了一個微笑,剛要說什麼就聽後面有人叫我:“靈雪!”

我回頭一看,是凝凝來了。

“你最近倒是神出鬼沒的,想找你都沒人影了,怎麼?跟簡樺在一起樂不思蜀了?”我微笑揶揄道。

凝凝一副委屈的樣子說:“我哪裡是樂不思蜀啊,我是忙的,最近公司裡出了點問題,讓我去解決呢。”

我們幾個人還沒說幾句閒話,就有人來叫我去準備彈琴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