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葉青羽?沒聽說過。”顧明舉盤腿坐在柵欄那一頭,一手熟稔地穿過木柵,取過地上的酒壺。

他已習慣了穿過木柵間的縫隙喝酒吃菜,下筷利落,神情瀟灑。吃光抹淨還不忘笑嘻嘻地招呼不遠處的獄卒:“那邊的小哥,過來吃口點心吧。麟龍閣的水晶蒸包,他們家的廚子是靖南王府出來的,脾氣大,一天只蒸五十籠,難得的東西。”

前任的年輕侍郎過去是天下第一的玲瓏人物。京中上下,連街口擺攤的瞎子他都說得出家鄉籍貫。放眼當年,朝中羣臣除了高相,誰敢同他對視?身家把柄全在人家手裡攢着,惹惱了他,保不齊一下朝,家裡的那隻一臉橫肉的母老虎就在正堂候着了:“昨晚去張大人府上喝的什麼酒?我看是倚翠樓的花酒吧?看上哪個不要臉的小妖精了?三天不打你,你就上房揭瓦了?來啊,家法伺候!”

這還是輕的。他要來真格,嘴皮子一碰,“謀逆”兩個大字砸下來,那就永世不得翻身了。

溫雅臣站在邊上涼涼地說:“不難得了。這包子如今隨到隨有,他家生意不好要關張,不出半個月,京城裡就再沒有麟龍閣了。”

顧明舉拿酒的手停了一停,低頭笑說:“也是。一年多了,京城裡的人和事不知變了多少。我在這裡,又哪裡知道那些?”

他穿一身白色的囚衣,總是一絲不苟攏在官帽下的發凌亂地披散在肩頭。當日不可一世的青年才俊如今是坐以待斃的階下囚,連大赦天下的聖旨也不能恩准他離開天牢一步。溫雅臣的視線從他身上移到他背後刻滿劃痕的牆壁。

世事太匆匆,花無百日紅。前一刻的帝王將相,下一瞬的流民賊寇。許是今日還是衆星捧月炙手可熱,到明日卻跌落雲端衆人恥笑。這世上人在變、物在變,樣樣皆變,歸根結底,萬物不變,唯一千變萬化的只有一樣——心。

“不求金縷衣,不求水中月,但求君心似我心,堅若磐石無轉移。”將軍家的繡花枕頭沉默半天,憋出一首半文半白文理不通的玩意。

“哈哈哈哈哈……”顧明舉抱着肚子捶地大笑。真才實學的前榜探花再不用顧忌情面,毫不客氣地勸告,“算了吧,溫少。你若真想做學問,那就回去央告老夫人,讓她給你找個先生,不用多飽學,像樣就行,從《三字經》開始學起,興許過個三五十年,就能學會作詩了。”

“堅若磐石無轉移。呵呵……”顧明舉望着臉色難看的他,笑得益發張揚,“別人說起,我興許也就信了。只是這話從你溫雅臣嘴裡說出來,那就是笑話。”

京中誰不知溫府少爺的多情善變?愛過一個又一個,卻從未真正珍惜哪怕一個。

“鳳來樓的芍藥、杜鵑、月季,惜秋院的暖香、冷玉,前一陣還聽你說起倚翠樓的翠瓏……哪一次你不是寶貝得如珠似玉,恨不得娶進家門氣死老郡主。不出三月,還不是又厭了?”無視溫雅臣眼中的羞怒,顧侍郎彷彿站在金燦燦的朝堂之上,侃侃而談,“至於過往那些丟開吹笛學下棋,下棋下了一半又玩訓鷹的笑話,我都懶得一件件去記起。別說你是磐石,磐石聽見了會碎的。”

溫雅臣被他說中了短處,滿臉不自在:“顧明舉,我不是問你這個。”

說及甜言蜜語尋花問柳,有好些溫雅臣還是跟着顧明舉學的。顧侍郎當年遊走紅塵的時候,爛泥扶不上牆的溫少摟着花娘還會很純情地臉紅:“真的沒有姓葉的大戶人家?”

“沒有。御史臺從前有位葉大人,奉天三年的進士,天佑二十三年調任衢州。舉家跟着一起南遷,連京裡的房子都賣了。沒聽說過他有子嗣留下。”

“連你都說沒有,那就是真沒有了。”溫雅臣沮喪。

顧明舉把他的神色盡收眼底,嗤道:“你當真看上了那個葉青羽?”

“別胡說。他不是倚翠樓的姑娘。”毫不遲疑地駁斥他的胡言亂語,溫雅臣眼中一陣尷尬,結結巴巴地解釋道,“他是、是一個朋友……我隨便問問。也、也不算是朋友,就是覺得他不吵不鬧的,挺好。”

顧明舉饒有意思地看着往後跳開了一大步的他,難得地沒有再追問。臨走時,溫雅臣回頭問他:“你有什麼要問的?”

顧明舉閉着眼坐在那一壁刻痕之前,神色盡斂,恍如入定的高僧:“沒有。”

“你不問問……他?”那個爲了你不惜衆叛親離欺君罔上的他。

木柵那頭始終談笑如常的人倏然揚起臉,眸中一絲激越一閃而過,電閃火石之間,卻又恢復冷漠:“我問了,於他有什麼益處?”

溫雅臣心中一陣酸楚,只聽顧明舉道:“於你而言,天地之大,或許是山河如畫無窮無盡,於另一些人而言,卻只是寸土容身之地。住進照鏡坊的,有幾個能行走於光天化日之下,直面悠悠衆生之口?若非心如止水,誰又能鎖在院中一住經年?溫少,你招惹他是一時,照鏡坊的枯寂歲月於他卻是整整一世。”

最難承受,人心思變。既曾見得奼紫嫣紅,既曾聽得管絃絲竹,既曾識得認得這世間一切鮮花鼎盛江河錦繡,你讓他如何再平心靜氣守着那一座小院,那四壁高牆,那滿心孤寂?何其殘忍?你又何其忍心?

溫雅臣心中一緊,喉頭乾澀得幾乎說不出話來。他扭過臉背對着顧明舉道:“那你又何曾忍心,看着他宦海沉浮,虎狼環伺之下如履薄冰寸步難行,卻不聞不問?”

小小的牢獄中,剎那間,一室死寂。

不知來路的小花貓像是得了趣味,天天跳過牆頭,跑來秋伯精心打理的院子裡玩耍。秋伯不惱它踩翻花盆的淘氣,上街時時常多捎上兩條寸許長的小魚,用乾淨的盤子盛了,特意放在牆下。

於是它來得更勤,甚至大膽地溜進房裡,站直身子,用前爪搭上葉青羽的膝頭,靈巧地躍上他的腿。在葉青羽錯愕的表情下,它“咪咪”叫兩聲,舒服地團城一團,就此睡去。

秋伯嫉妒不已:“老了,不招人喜歡了。”說着,又彎腰往盤子裡再添上一小塊魚乾。

後來,小貓索性在院子裡住下不走了。葉青羽讓秋伯抱着貓去鄰家問,都說不是自己家的。於是就安心把它留下。花貓頗通人性,就此乖巧地住進秋伯爲它搭建的小窩裡,不再如從前般自高牆上瀟灑來去,一心一意地成了小院中的住客。只是偶爾,它還是會立在牆頭上遠眺,不知是懷念院外的時光或是從前的夥伴。葉青羽站在牆下喚它,它就聽話地躍下,“喵喵”叫着,繞着葉青羽的衣襬打轉,直到葉青羽俯身把它抱進懷裡。

真是愛撒嬌。就像那誰。那誰也如此不依不饒地愛糾纏:“青羽,你都不看我。”

“青羽,你聽我說……”

“青羽、青羽,你又不理我!”

被寵溺壞了的少爺像長不大的孩子,拉着他的手,勾着他的脖子,臉貼着臉,附在他耳邊,各種甜言蜜語,各種柔聲細氣,各種親近討好。

他喜歡倚在門邊,斜斜瞟着書桌旁的他,低眉斂目,口中唸唸有詞:“我佛慈悲,信男溫雅臣在此起誓,願受五百年風吹,五百年日曬,五百年雨淋,惟願來世輪迴,身爲畫卷,得葉青羽片刻凝眸。”

着一身華麗錦衣的青年一見葉青羽回頭,就挺直背脊站得規矩,雙手合十表情虔誠:“我佛慈悲,信男溫雅臣誠心祈祝,願受五百年風吹,五百年日曬,五百年雨淋,惟願來世輪迴,身爲湘管,得葉青羽片刻親近。”緊閉的雙眼卻偷偷撐開一條縫,賊頭賊腦地往這邊偷偷地瞧。

“我佛慈悲,信男溫雅臣起誓,願受又五百年風吹,又五百年日曬,又五百年雨淋,願來世輪迴,化身書案、化身紙箋、化身茶盞、杯碟、碗筷、桌椅、板凳、廊下的掃帚、竈下的乾柴、門前的青苔……”

“還有屋角的蛛網。”不想再讓他胡言亂語下去,葉青羽咬着筆桿插嘴,“爲葉青羽片刻掃盡。”

“真狠心。”信男溫雅臣一臉露骨的怨毒。

實在是讓人無可奈何。

懷裡的貓不耐叫了兩聲,伸出尖利的爪子輕輕抓撓他的臂膀,彷彿是要叫醒陷入沉思的主人。

葉青羽恍然回神:“抱歉,我……”

“無妨。”書桌那頭的青年身形魁偉,面容剛毅。他神色間不見一點惱怒,正捧着茶盞耐心等他敘談,“賢弟近來睡得如何?有心事?”

唐無惑,前科的武狀元。同樣是將門之後,人品方正,爲人質樸,毫無官家子弟的驕縱之氣。與其說是出身世家的名門公子,倒更像是行走江湖義薄雲天的寬厚俠客。

明明是相仿的年紀,差別卻是如此之大……止不住又要分神,葉青羽搖搖頭:“我若能睡好,當初又怎麼會與唐兄相識?”

唐無惑聞言,頓時皺眉:“你又出門夜遊?雖說是京城,暗夜陋巷難免有宵小之徒。”

葉青羽卻笑:“有你唐大人坐鎮,必能保我京師太平。”

耿直的人似乎未能領會葉青羽話中的玩笑意味,一徑憂心忡忡地看他。

相交多年,對方是什麼性情,葉青羽再清楚不過,不由心生感激:“我明白。”

那頭的人表情嚴峻,口氣間依舊不改執拗,甚至漏出幾分薄怒:“每次你都說明白。”

“我只是……出門走走。”順着花貓柔軟的毛髮,葉青羽的語氣也變得懶散,隱隱一絲悵然。

“還是睡不着?”

“嗯。”他有失眠的毛病,唐無惑是少數幾個知情者之一。

在睡不着的夜晚,葉青羽會出門走走,沒有明確的目的,也沒有固定的方向,有時跟着洶涌的人潮徐徐向前,有時沿着曲折的巷子慢慢踱步。長夜漫漫,紅塵如許,樓頭曖昧不清的燈光下,有無數同他一樣的不眠人,他們縱情聲色,他們高聲笑談,他們舉着酒盞步履蹣跚,他立在樓下、站在巷口、倚在拐角處,不聲不響,不言不語,不悲不喜,默默地、默默地看。看人間百態,看世情冷暖,看衆生萬相。一夜又一夜,就這麼站在暗影裡遠遠看着,看這與他渾然無關的天下。

於是唐無惑的眉頭蹙得更緊:“還是找個大夫看看吧,我認識幾個太醫院的御醫。”

“又不是病,哪裡需要驚動御醫。比起從前,這一陣好多了。”

“哦?”唐無惑仍是不信,沉着臉把葉青羽仔細打量半晌,道,“因爲他?”

不屑的口氣。他是遠近聞名的賢良謙恭,能文能武,秉性純善,堪稱天下男子典範。街邊賣梨的少年撞着他,他尚能退開半步,和和氣氣尊一聲“這位小哥”。能讓他嫌棄至此的人物屈指可數。

好巧不巧,溫雅臣就是其中之一。

葉青羽同溫雅臣的往來種種,早在逋進屋,瞧見書房架上供養的那瓶桃花時,唐無惑心中就有了些許異樣。葉青羽也不打算隱瞞,啜着茶,一五一十娓娓道來。

桃花是溫少之前送來的。說是將軍府花園裡新開的,嬌紅丹彩,豔粉灼灼。執着花枝的青年一路策馬而來,及至小院門前,面帶霞色,眼若流星,額上亮晶晶一層薄汗。他翻身下馬,說話間猶帶幾分粗喘:“看,多好看!我二姐叫人摘的。我見了,覺得也該給你帶兩枝。”

葉青羽的視線自鮮豔待放的花朵上移過,高牆參天,青苔深深,被割裂成一線的澄澈天空下,腳下的石板路上還留着細雨的潮溼痕跡。院中的擎天大樹挺拔卓立,纏在樹身上的細藤繞過樹丫,攀過牆頭,在溫雅臣的銀冠邊慢悠悠舒展出一片小小的新葉。穿着一身柳葉般青綠衣衫的青年緊緊握着手中的桃花,精緻的面容下是抑制不住的喜悅。

他正目不轉睛看他,神情懇切焦灼,彷彿做好了功課,亟待長輩讚許的孩童。

“嗯,很好看。”

“我就知道你喜歡。”於是那人就笑,咧開嘴,眯起眼,昂首挺胸,笑容亦如他通身的衣飾一般,張揚恣意,驕傲中自有一派華麗氣息。

葉青羽伸出手把花枝接過,動作遲緩而謹慎,極力不想讓他察覺手指的顫抖。心如擂鼓,一聲高過一聲,狠狠撞擊着原本空蕩蕩的胸膛。

在這樣一個春寒料峭的清晨,鼻息間還殘留着一夜細雨後的溼潤氣味;在這樣一條幽深崎嶇的巷子盡頭,兩側沉默聳立的高牆就是萬年不變得風景;在這樣一座冷清寂靜的小院門前,不聞鳥鳴,不見花開,不知悲喜冷暖,只有時光無情流淌,只有生命冷冷流逝,直至風燭殘年,直至行將就木,直至獨自一人躺在榻上再無力起身,直至魂歸天地,顫顫邁上奈何橋,直至接過孟婆手中那碗稀薄渾濁的湯……悄無聲息地死,亦如他悄無聲息的一生。

可是他卻闖了進來,那麼理所當然的表情,那麼天經地義的神氣,那麼無所顧忌無所畏懼的言行,直剌剌敲開了他的院門,大大咧咧就坐進了他的書房,三言兩語就成了貼心相待的朋友。喜好穿着一身絢麗錦衣的青年,這般笑吟吟站進這死氣沉沉的照鏡坊裡,高談闊論,玩笑嬉戲,耀眼奪目如同手中嬌豔欲滴的花。怎讓人不目眩神迷?怎讓人不心馳神往?怎不讓人不怦然心動?

“連秋伯都說,他來了之後,熱鬧許多。”那樣巧舌如簧、舌燦蓮花的人啊,他在的時候,滿院子的東西似乎都變得鮮明生動起來,甚至連頭頂的天都似乎變得更藍更亮。

“哼,說到底,也不過是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唐無惑全然不贊同,臉上鄙棄之色更甚,“他那樣的人,所作所爲不過‘玩樂’二字,有什麼值得深交?更何況眼下時政不濟,萬民困苦,更應是有識之士輔佐朝政之時。鄉野村夫尚且立志從軍報效家國。他枉爲將門子孫,不思進取便罷,日日揮霍放浪,混沌度日,實在有負溫家先祖威名。”

“溫少天資聰穎,只是自小順遂,不識民間疾苦,加上府內老郡主太過寵溺,纔會如此。假以時日,或許就能幡然醒悟了。”

“或許?”他擰着眉心冷笑。

葉青羽放下茶盞,不由得也跟着降低了語調:“或許吧。”

溫雅臣來得越勤,相交越深,越是覺得可惜。這樣大好的天賦與家世,分出哪怕十分之一的精神放在學業上,也不會是如今這般毫無建樹的模樣。

“更何況……”頓了一頓,看葉青羽一臉沉思,唐無惑續道,“他那樣的人,早就熱鬧慣了,哪裡耐得住清淨?”

“清淨?”葉青羽聞言,笑得不能自已。

唐無惑納悶。

他彎下眉,低低笑了許久方纔止住:“他就是來找清淨的。”

“你這兒好,不吵。”溫雅臣時常坐在唐無惑現下坐的圈椅裡,上半身趴在書桌上,頭枕臂膀悠然感慨。

葉青羽聽,了並不着惱:“只有我這兒不吵嗎?”

他居然當真歪過頭認真去想,點着手指頭確認再三,點頭道:“嗯,現在就你這兒。”

是“現在”,以後如何就不知道了。當真坦誠,不說半句謊言。

“所以,纔會讓人怎麼也恨不起來吧?”虧他嘴裡說着這樣的話,臉上還是一派平靜,嘴角邊甚至隱約綻出一絲笑,“溫少多情體貼的名聲不是空穴來風。”

唐無惑坐不住了,重重哼一聲,放在桌邊的雙手緊握成拳:“他不是能正經結交的人。”

葉青羽點頭,復而又微微搖頭:“多一個朋友總沒有壞處。”

懷裡的小貓直起身,用毛茸茸的臉輕輕蹭他的下巴。葉青羽逗着貓,轉臉望見唐無惑臉上那滿滿一臉憤懣,坐直身,道:“放心吧,我明白的。”

“你總說你明白。”又是明白,其實他從未明白。唐無惑不滿,冷靜剛毅的面孔上一片陰霾。相識多年,葉青羽於唐無惑而言,不僅是知己,更彷彿兄弟。

嘆一口氣,放開懷中的貓,葉青羽屈身靠後,倚着高高的椅背,直直對上他的眼:“我真的明白。我在這裡住了二十年,還有什麼不明白?”

及至話尾,音調已然低得無處可尋,幽幽然彷彿一縷嘆息。可他的眼神卻堅定,深沉如墨的眼瞳銳光畢現。

唐無惑被他這從未有過的神色震住,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只聽得他徐徐說道:“今後,我還得在這照鏡坊裡一直住下去呀……”十分淡然的口吻,卻是萬分淒涼的意味。

是的,一直住下去。對於喜好遊逸獵奇的浪蕩子而言,這裡只是一個與他處截然不同的新奇所在,心血**時偶爾路過,偶爾駐足,偶爾同他成就一段萍水相逢相見恨晚的斯文佳話。可是,於葉青羽而言,照鏡坊就是整個世界,這方小小的院落便是足足一生。

“放心吧,他已經有些日子沒來了。”唐無惑走時,仍是一臉的放心不下。這還哪裡是那個沙場上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勇猛少將軍?葉青羽笑着對他如是說道,“興許就再也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