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防患未然

“今爲吾主計之,必先預爲準備;莫待臨歧勒馬,江心補漏,是臣之願也。”————————【七十二朝人物演義】

“這一年半載以來也算雨順風調,時節分明,黎庶黔首得以安居。”皇帝的聲音平靜從容,但聽起來字字堅決,別具一番威嚴。他擺手止住了劉和欲言的動作,輕聲說道:“不過居安思危,本是你我君臣所爲。朝廷的錢糧、各地的府庫結餘,爾等做大臣的,心裡應當有個數纔是。”

“唯,陛下說的正是此理,臣等思慮不周,還望陛下恕罪。”

“前次河東豪族謀逆,抄沒各家資財無數,都內錢、水衡錢、少府錢都存着不少,這些錢難道要留着生鏽嗎?”皇帝沉吟了一下,說道:“傳詔下去,趁着今年豐收,民間餘糧充足,穀物價賤,由大司農、太倉令出面向百姓、黎庶購糧。”

每年的這個時候都是地主豪強趁着新谷收割,民間餘量充足,以極低的價格大肆從農人手中收糧,如果這個時候朝廷從中爭利,豪強手中收得的麥粟少了不說,而且還會導致糧價上漲,增加收購成本。當然,部分商賈也可能會將糧價擡高,趁着與黎庶距離更近的優勢搶先收購一批糧草,然後打通與購糧官吏的關節,轉頭以更高的價格賣給朝廷,這樣也不至於吃虧。

是故無論是出於自家以及其他豪強購糧成本的私情、還是出於爲朝廷着想的公心,馬日磾對此都持有不同的意見:“陛下,如今谷價一石百餘錢,若是出錢購糧,難保不會有商賈趁機哄擡物價,屆時糧價上揚,吃虧的還是黎庶,浪費的還是朝廷的資財。”

董承張了張嘴,剛要說話附和皇帝,卻被趙溫搶了先:“彼等富家商賈品質敗壞,若敢哄擡物價,就不怕朝廷拿他們問罪嗎?臣以爲,購糧之際,朝廷可遣派御史隨處稽查,但有肆意哄擡者,一概論罪。”

被人搶白的董承心裡不滿趙溫已久,此時不甘居於人後,把要說出的話臨時嚥了回去,改口反駁道:“若問罪之後,市賈惶恐,民間物價又如何平抑?”說完,他又看向皇帝,道:“上個月陛下便下詔重建常平倉,今歲田租也陸續充入倉廩之中,朝廷一時並不缺麥少粟。故而臣以爲,採購民間餘糧,宜緩不宜急,總得議論周詳,乃敢放諸施行。”

董承自然不敢說皇帝一時腦熱就拍板決定,而是在諷刺趙溫跟風阿諛,從不加以思索。

趙溫心頭惱恨,忍不住說道:“谷賤收糧、平抑物價,這都是有例可循的。依漢律……”

“好了。”皇帝搶着打斷了他的話頭,其實皇帝自己也有些爲難,大規模的採購糧食,勢必會導致糧價上漲。但他卻有這麼做的理由:“靈臺令司候節氣,稱今冬少雪,恐有災異。今年這雪,諸公來時也應當瞧見了——”

皇帝坐不住,說着便起身踱步到窗邊,命人推開窗子,看了看天空才落沒多久便要停下的雪勢,以及地上連半個指頭深都沒有的積雪,說道:“若是今冬的雪還是如此,連去年的一半都不到,則土中少水,如何利於麥粟生長?而且這點雪也凍不死土裡過冬的害蟲,朝廷及民間若是不預作綢繆,來年出了旱蝗又該如何?”

說起災異,馬日磾的眉頭就忍不住跳了一下,他第一個想到的竟不是會對民生造成多大影響,而是這會不會再度引起朝局的反覆。畢竟這一年下來,關中發生的災異實在太多了,其中哪樣不是引發政治上的動盪?若是真如皇帝所言,明年將有旱蝗,那麼這正好應徵着‘五穀不殖,草木不茂’,作爲司空的趙溫,恐怕要收到牽連了。

就在馬日磾沉思着,明年的時候該如何借勢將趙溫重蹈士孫瑞的覆轍的時候,其餘如尚書令楊瓚、侍中楊琦等大臣已經你一言我一語的議論起明年的氣候了,他們原本只道是今冬的天氣有些奇怪,沒有去年那麼寒冷,根本沒有往旱災的方面去想。畢竟這個時代真正敢於放下身段,觀察民間農事的士大夫到底還佔少數,如今爲皇帝提醒,一個個也都後知後覺起來。

尚書僕射吳碩更是直接說道:“陛下見微知著,睹始知終,臣等佩服萬分!臣年少家貧,曾居於農家,知道農人稼穡不易,生計艱難。這冬季若是雪少,來年多半會少雨致旱,有旱則必有飛蝗。陛下曾說過‘民以食爲天’等語,臣以爲這實在切中肯綮,關中若一旦出現旱蝗,朝廷如何能讓百姓黎庶不再流離受餓?只有廣積麥粟,以備旱蝗。”

皇帝對漢末的歷史僅侷限於那些個出名的人物與事件,有些典故與先例還都是穿越來了之後自學得來的,雖然他並不知道自己將要面對的是多大範圍與影響的一場旱災,但他知道幾乎每個王朝滅亡都會伴隨着極端天氣所導致的旱澇災害。身爲後來人,又是這片土地的最高統治者,他又如何能眼看着漢家黎庶身處水深火熱之中,讓赤地千里、餓殍載道的慘狀重現眼前?

到時候不僅會影響到關中正在逐漸恢復的元氣,甚至還會影響到接下來的一系列軍事行動。

把前後的關節考慮了一會,皇帝在這個事上,直接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朝廷採購餘糧的事,命尚書檯着即擬詔頒下去,毋庸再議了,想來也不過是物價浮動些許。若是有豪商趁機收糧,哄擡市價,只要不過分,就姑且容忍。但若仍不思朝廷愛民之意,任意剝削,就莫怪朝廷痛下殺手了。”

看皇帝語出堅決,衆人不敢再說:“臣等謹諾。”

“此事交由司空去辦,大司農從旁佐理,務要責成司隸、各郡長官把麥粟收上來。”皇帝把這個任務交給了趙溫。

趙溫面色一喜,在董承有些不情願的眼神下,慨然接下了任命。不過,他忽的又想到,若是今天議論的事情傳了出去,外間的豪強富商知道明年將旱,豈不是會愈加大肆囤積麥粟,以備來年高價賣出?他剛要開口提醒皇帝,擡頭卻見皇帝正朝他看來,一股智珠在握的神態讓趙溫心裡一鬆,轉念想到,這或許又是個機會。

其實皇帝倒是有他自己的考量,此時的豪強無不是佔田廣大,他們也一定能認識到旱災會給自家帶來的危機,若是能自覺做出預備,其手下的佃農也會少些虧損,朝廷也會少些負擔。

當然,這是站在大的角度上來說的,而且光是預備糧食還不夠,得從各個方面預防旱災。想起這兩年的水利舉措,皇帝用欣慰的語氣說道:“幸而這兩年朝廷讓各郡督辦河工,疏通關中龍首、鄭國等大小河渠上百條,也有不少陂池積蓄水源、吐納川流。若是旱災確實發生,倒是能解一時之急。”

皇帝幾次三番的強調水利設施建設,更將其納入官員考課,僅次於屯田。而且就因爲河工一事,整個左馮翊的官場幾乎都要被清空了,吏部尚書傅巽甚至得了個‘郡縣悚慄’的名頭。如果這都沒辦好,那朝廷的顏面都要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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