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黑木崖巔,成德堂內,燈火通明,歌舞昇平。
堂中正位寶座上端坐着一名身着絳紫色長袍的老者,環眼虯髯,氣勢驚人,正是魔教教主白長風。兩旁各坐了六人,卻是任浩然、向天笑與聲名赫赫的魔教十長老。今日之宴,乃是白長風爲十長老出征華山,蕩平五嶽劍派的餞行宴。
衆人推杯換盞,酒過三巡,白長風大笑着起身,屏退了場中無數妖豔嫵媚的舞姬,拍着十長老中排名最末的一名劍眉星目的年輕劍客的肩膀朗聲道:“這次能在短時間內盡破五嶽劍派的劍法,張長老可謂居功至偉,本座這第一杯先敬你這位新朋友!”
那張長老與白長風對飲一杯,笑道:“世隱自號‘劍癡’,平生嗜劍成癡,近日見了如此多的新奇劍法,若不好好鑽研一番,當真是夜不能寐了。”身旁“絕影神魔”薛旭道:“世隱在劍術上的天賦實非常人所及,自有劍法以來,凡是有典籍記載的劍術他都有所涉獵,並大多給出了破解之法,區區五嶽劍派,自是不在話下。”白長風笑道:“蝶谷傳人,果然名不虛傳。”
這張長老雙名世隱,乃是前明教教主張無忌的長曾孫。自朱元璋奪權之後,張無忌攜趙敏退隱江湖,地點選在了皖北幽靜隱秘的蝴蝶谷,當然,經過武穆遺書所載陣法的修葺,如今的蝴蝶谷,即使有蝴蝶引路,也極難找到入口了。
張無忌入谷後不問世事,只與趙敏琴瑟相和,舉案齊眉,子女無數,其樂融融。而在修爲上,由於九陰九陽調和,更是超軼絕塵,遠遠超越了當年華山論劍五絕之境界。
數十年後趙敏無疾而終,張無忌雖尚有含飴弄孫之樂,終覺失去人生最大依託,氣苦之下,便如昔年張三丰一般,終日閉關修道。十餘年後,終於徹悟《道德經》中“人法地,地法天,地法道,道法自然”之理,才參透了百年人生大道,憶及往事,不勝唏噓。
便在張無忌百歲大壽之日,谷中子孫弟子邀請了各大派與蝶谷頗有淵源的諸多朋友前來祝壽。張無忌雖被瞞了,見了這許多高朋卻也歡喜,不由多飲了幾杯,直到次日酒醒,才發現自己最喜愛的曾孫張世隱居然盜了倚天劍出谷去了,不禁連連跌足道:“老夫早有禁令,谷中弟子有生之年不得出谷,世隱世隱,便是世代隱居之意,你此番出谷,又帶倚天這等嗜血兇頑之物,必定要遭血光之災啊!”
蝶谷中人,由於世代隱居,與世隔絕,大多天真爛漫,無甚心機。張世隱自號“劍癡”,習劍成癡,那日見了如許朋友,發現居然還有許多張無忌不曾接觸的劍法,一時大感好奇,又對谷外江湖始終存了幾分憧憬,便趁張無忌與各位長老酒醉,盜了谷中至寶倚天劍偷偷出谷去了。
張世隱出谷後巧遇劍術通神的魔教“絕影神魔”薛旭,二人一見如故,談起昔年江湖掌故與劍術上的見解來更是相見恨晚,於是義結金蘭,薛旭年長爲兄,張世隱爲弟。
只因日月教乃是明教青翼蝠王韋一笑所創,與明教一脈相承,張世隱便欣然加入了這個曾祖曾經領導過的教會。後經薛旭引薦,張世隱一舉成爲魔教第十名長老。
張世隱得了其餘九大長老列出的五嶽劍派劍譜招式,日夜參研,不過數月,便盡破五嶽劍派劍法,白長風得知後大喜過望,當即遣使前往華山下書約戰五嶽劍派。
酒席之上,白長風一眼掃到了張世隱所佩倚天寶劍,劍未出鞘,凜冽殺氣已是逼人,不禁暗讚一聲,問道:“本座有一事不明,卻要請教張長老。”
張世隱也發現白長風目光所指,解下倚天劍置於酒桌之上,笑道:“教主可是要問屬下此劍之事?”白長風點頭道:“江湖傳聞,倚天劍與屠龍刀當年爲峨嵋派掌門周芷若所得,爲取出藏於刀劍中的武穆遺書與九陰真經,互砍之後,雙雙斷裂。之後銳金旗掌旗使吳勁草與烈火旗掌旗使辛然雖修復了屠龍刀,卻不願修復倚天劍,原因是此劍沾了太多明教弟子之血,是也不是?”
張世隱沉吟片刻,答道:“不錯,幾經輾轉,曾祖還是攜了屠龍刀與倚天殘劍歸隱,以作紀念,畢竟這對刀劍可以勾起他太多的回憶,意義非凡。再者便是倚天屠龍若是留諸江湖,必會引起更多不必要的紛爭。”白長風嘆道:“張老前輩此舉,的確意義深遠。”
張世隱續道:“大約十餘年後,明教波斯總壇韓教主遣來流雲使,帶來許多波斯珍寶,向曾祖致意後,便要以珍寶換取屠龍寶刀。”白長風奇道:“屠龍刀秘密已破,不過是一件利器,波斯居然千里迢迢遣使來取,當真是勞民傷財。”張世隱笑道:“波斯總壇自上次靈蛇島一戰後得知了所謂‘武林至尊,寶刀屠龍’的秘密,十二寶樹王一致決定再派使者與中土明教互通禮儀,並脅迫小昭聖女,也便是後來的韓教主寫下書信,以小昭聖女與曾祖的關係來謀取屠龍寶刀。”
白長風不禁失笑:“這十二寶樹王本是佛法高深的法王,也被這‘武林至尊’之虛名所騙,處心積慮,卻是白費心機了。”張世隱苦笑道:“曾祖與小昭聖女關係非同尋常,擔心聖女在波斯的安危,便答應交出屠龍刀,而條件正是修復倚天劍,畢竟這是昔年封存的記憶所在,不容被侵犯太多。”
白長風屈指算道:“然而此時五行旗已被朱元璋收入麾下,用作御林軍了,天下之大,卻向哪裡去尋第二個吳勁草來。”張世隱笑着答道:“偏偏這任流雲使是個武功才華都十分了得之人,居然也精於淬鍊神兵,留在谷中半月,取了無數利刃作爲引子,又配合了曾祖的內力,終於將倚天劍修復成功,連之前黝黑的劍身也變得光亮如新,寒意驚人,只是修復後此劍還不曾飲血傷人,不知鋒銳程度是否打了折扣。”
白長風點頭笑道:“倚天劍自滅絕師太以來,便是一件嗜血的神兵,若不飲血傷人,多年後便會落入凡品。此次華山之戰,張長老定要持此劍一顯當日滅絕的風範。”張世隱搖頭道:“滅絕也不過一路滅劍絕劍有些獨到之處,仗了倚天之威,便即不可一世,若要顯她的風範,卻沒甚麼趣味。”白長風一怔,復又朗聲大笑:“不錯!倚天不出,誰與爭鋒?滅絕又算甚麼,在本座手下只怕走不上二十招!”衆人聞聽,盡皆拍案擊節叫好。
笑罷,白長風又滿了一杯酒,正色道:“第二杯酒,是敬已經退出江湖多年仍被五嶽劍派圍攻暗算而亡的翁顏護法。任護法,你將情況揀最緊要的說下,讓十長老有所防備。”嘆了口氣,將酒向地面灑了一圈。
任浩然黯然道:“翁顏大哥之事,各位多半已知道了個大概。任某要特別提醒各位注意的是,那次圍攻,唯一生還的便是華山大弟子陸清風,雖然也受了些小傷,似乎數週便即恢復,此人據我估計,是個深藏不露的絕世高手,各位此去,須得多加留意。”
身畔響起兩個一致的聲音:“我兄弟二人負責對付華山派,此人既然厲害,我們上手便一齊解決了他,爲翁護法報仇,也便是了。”卻是雙生兄弟張乘風、張乘雲,兩人心有靈犀,說起話來也是一字不差。
任浩然續道:“有勞二位了,原本任某也想去赴會尋此人報仇,但既然約定只有十長老出手,我去了便是爽約,對付小小五嶽,信用卻是不能失的……敢問丁長老,近年來你可曾將黑血神針絕技傳於他人?”最後一句,是面對“銀蠍神魔”丁凌而問。
丁凌奇道:“丁某新近收了三名弟子,都尚年幼,只學了點黑血神針的皮毛,任兄何故發問?”任浩然搖了搖頭道:“這卻奇了,翁大哥的屍體我曾粗粗查看過,是中了黑血神針之毒與華山、嵩山、恆山三派的掌力而亡。”丁凌沉吟片刻,說道:“我與參與此戰的四人均是素未謀面,他們如何會有我的獨門暗器?老黨,你可見過這四人麼?”黨隆搖搖頭道:“我只管淬我的毒,這四人我是一個都不曾見過的。”
任浩然見理不出頭緒來,長嘆一聲,自背後取出一柄似刀非刀,似劍非劍,鏤有日月圖案的奇形兵刃來:“這是我近日領悟武學有所得而鑄奇兵,名爲‘逍遙日月刃’,可作刀使,一力降十會,也可作劍使,走輕靈飄逸的路數,兩者結合,變幻無常,妙用無窮。原本是想送給翁大哥的,不想……今日將此刃贈與十長老,望諸位以此刃盡滅五嶽劍派,爲翁大哥報仇!”
薛旭第一個接過此刃,大笑道:“好兵刃,對付嵩山開闔無方的大嵩陽神劍再好不過了,多謝任兄!老弟我正缺一件合適兵刃,畢竟和二弟的倚天劍相比,我那甚麼九龍劍太失水準了!”衆人不禁齊聲大笑。
白長風滿了第三杯酒,對着十長老朗聲道:“這第三杯酒,是敬我神教最強大最具威懾力的組織,神教十長老的,這是最後一杯餞行酒,各位滿上,與本座同飲!待各位凱旋,本座去雲南五仙教再徵調一些五寶花蜜酒來,屆時再與各位痛飲慶功酒!不破五嶽誓不還!”
衆人一齊起身舉杯運足內力喝道:“不破五嶽誓不還!”十長老齊聲喝出,真氣充盈,這聲勢比之當年王盤山謝遜的金剛獅子吼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