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090

卻說菱兒圍着轎子急得團團亂轉, 生怕她家姑娘坐在轎子裡給摔着了, 正要上前時,不知哪個往轎子周圍撒了一大把銀錢, 頓時引得七八個叫花子爭相上前搶奪, 無論菱兒怎樣轟趕都趕不走, 菱兒氣得破口大罵。

不一會兒,幾個倒地的轎伕爬了起來,而候在一旁的玉笛趕忙圍了過來, 幾人一道合力總算是將叫花子趕走了。

“姑娘,您無礙罷, 可有摔着?”

菱兒衝着轎子裡頭喊着,半晌不見動靜,菱兒當即掀開簾子一瞧,頓時傻眼了。

裡頭空空如也。

她家姑娘人哪去了?

菱兒一臉茫然的立在轎子外頭, 玉笛見她神色呆滯,擡手往她跟前晃了晃,道:“菱兒姑娘, 怎麼啦?”

菱兒聞言這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當即腳下一軟, 小臉煞白, 眼淚瞬間噼裡啪啦的滾落了下來,只哆哆嗦嗦的道着:“姑娘…姑娘人不見了。”

玉笛聽了頓時一愣, 早已顧不得禮數, 掀開簾子一瞧, 果然只見轎子裡哪裡還有半個人影。

玉笛受了主子的囑咐要一路護送紀姑娘回府的,眼看人悄無聲息的沒了,頓時心裡一慌,不過,他終歸比菱兒要鎮定點兒,想到方纔那頂奇怪的轎子,頓時狠狠拍了一把大腿,道:“不好,方纔那頂轎子有些古怪,只不知紀姑娘是上錯了轎子,還是被人給…擄走了。”

菱兒方纔早已方寸大亂,得了玉笛的提醒,瞬間猶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就跟只無頭蒼蠅似的,滿大街追尋,菱兒壓根顧不得什麼,胡亂追着一條道邊哭着邊跑着邊喊着。

然而不多時眼前忽而出現了三條道的分叉口,放眼瞧去,三條街道上全是人來人往的行人,哪裡有半個多餘轎子的影子。

菱兒見狀,霎時膝蓋一軟,當即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急得失聲痛苦道:“怎麼辦,怎麼辦,姑娘若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我便也不活了。”

邊說着,邊坐在馬路中央,掩面哭了起來。

玉笛立即去扶她道:“菱兒姑娘,莫要慌,你且再好生想一想,紀姑娘近來可曾得罪過什麼人呢,若是上錯了轎子的話倒還好,可若是被有心人算計,那咱們…興許得要去報官了。”

“不許報官!”

菱兒想也未想便一口回絕,姑娘眼下正在議親,倘若報官的話,將來事情鬧大了,哪個敢娶?

***

菱兒心裡頭急得直團團亂轉,心裡頭亂糟糟的,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

然而事關主子的安危與清譽,由不得菱兒延誤,縱使心裡頭慌亂,菱兒卻極力狠狠掐了一把大腿,咬牙逼着自個恢復鎮定。

心道,姑娘往日並未與人結仇,可前日去那戴家,約莫是生了事兒的,菱兒雖不知是何事,但那日是與太太一道前往的,故此番姑娘失蹤,菱兒並不敢往府裡報。

一時,便又忽而想到方纔離開王家前,王公子那一番叮囑,心裡頓時一緊,只不知到底是府裡有心人的算計,還是府外的那個惡霸的…覬覦,可無論是哪路人馬,當務之急,都是要趕緊將人尋到纔好,若是去晚了,後果簡直不敢設想。

姨娘尹氏常年身居內宅,對外鞭長莫及,姑娘的事兒要緊,晚了便要出事了,姨娘那邊怕是趕不及了,現如今要趕緊將姑娘尋到,並給救了出來,而能夠做到這事兒之人,得是有權有勢有能力之人。

菱兒細數所有認識的人,三姑娘,王公子,二公子,還有大公子,對了,大公子,大公子,菱兒只喃喃唸叨:“大公子,大公子,對,去找大公子,上回亦是大公子救了姑娘,大公子還曾在咱們院子裡避過雨來着,姑娘還贈了他一盞河燈,定不會見死不救的…”

正這般想着,就在此時,忽而只瞧見到霍家馬車從遠處匆匆駛來,霍家大公子的馬車菱兒認得,端午那日,姑娘還有幸坐上了那輛馬車。

馬車駕得極快,前頭有護衛專門駕馬開路,似乎有急事似的,遠遠只見路兩側的行人四處躲閃。

菱兒只當是自個出現了幻覺,心裡想着大公子,大公子便真的從天而降了。

馬車一路快速駛來,菱兒呆呆坐在大馬路上,忘了躲閃。

前頭駕馬的殷離遠遠厲聲喝斥道:“前方何人,還不快快閃開!”

說罷,一道長長的籲聲,馬兒前蹄高高擡起,險些一腳將她踩在了馬蹄下。

***

菱兒哆哆嗦嗦跌坐在馬蹄下,小臉煞白,整個人魂都快要被嚇出來了。

殷離黑着臉,揚起手中的鞭子,朝着菱兒身旁的空地上毫不客氣的狠抽了一鞭子,冷聲道:“起開。”

菱兒身子一抖,然而見身後那輛馬車停了下來,早已顧不上害怕,面上大喜,只整個人跪趴在地上,衝着身後的馬車連連磕頭道:“大公子,救救我家姑娘,大公子,求您,救救我家姑娘。”

邊磕着頭,邊繞過殷離的馬,邊朝着身後的馬車方向爬起。

馬車上跳下來一個小廝,見這小丫頭如此大膽,立馬將人給攔下了,生怕驚擾到裡頭的主子。

菱兒只將頭不斷往地上磕,頭皮都磕破了,淌出血來了。

馬車裡卻半點動靜皆無。

殷離牽着馬繩掉過頭來,見地上跪在地上的丫頭有些眼熟,待細細瞧了一陣,心裡一驚,方衝着馬車裡的人稟告着:“公子,是紀姑娘跟前的小丫頭。”

***

馬車裡靜默了一陣,片刻後,一直大掌探了出來,掀開了簾子一角,人未露面,聲音淡淡的傳了出來,道:“怎麼回事?”

菱兒正要開口,可見馬車外圍滿了瞧熱鬧的人,她不肯當衆說,縱使對馬車裡的人由衷畏懼,縱使心裡頭害怕得要命,可爲了姑娘的清譽,卻只強自撞着膽子哆哆嗦嗦道着:“可否…可否榮奴婢上馬車裡說。”

架馬的車伕與身旁的小廝一臉詫異的看着她,而身後殷離聞言,微微眯起了眼,面上已經開始有些不悅了。

卻未料——

“上來。”

殷離微怔住。

菱兒大喜,隻立馬顫顫巍巍的爬上了馬車。

馬車諾大。

然而一進去後,菱兒卻被被裡頭的氣氛壓抑得說不出話來。

她聞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雖說不上刺鼻,但在這狹小的空間裡,亦是十分明顯。

菱兒藉着膽子悄悄瞧了一眼,只見大公子手臂受了傷,正用一塊白布捂着,鮮血將整塊帕子給染紅了。

怪道方纔馬車駛得那樣快,原來竟然大公子受傷了。

菱兒愣了一陣,見大公子霍元擎直直看着她,雖然未曾說話,但端坐在那裡不動便已經威勢壓人。

菱兒心思畏懼,絲毫不敢左右言其他,只結結巴巴開門見山道:“我…我家姑娘在大街上被人當場擄走了,求…求大公子相救,求大公子救救咱們姑娘,菱兒…菱兒來生做牛做馬…”

正說着,見對方面無表情的衝她擺了擺手。

菱兒立馬止住,心裡又急又慌,懊惱自個嘴笨,只當對方已有些不耐煩了,當即忍不住嗚咽哭了起來。

***

霍元擎原本靠在馬車上,聞言,只緩緩正襟危坐了起來,只見他半眯着眼,眼底無一絲情緒,良久,嘴上卻道着:“詳細說來。”

菱兒一愣,見事情有所轉機,生怕對方返回似的,立馬將方纔之事兒一一細說了,只將方纔轎子如何被堵被撞,被一羣乞丐如何一擁而上而擋住了視線,又將從王家離開時王公子那番囑咐一字不落的說了,末了,只跪趴在馬車裡,朝着霍元擎磕頭道:“我家姑娘往日裡從未出過門,今年統共就出過三回,一回是端午,一回是前日戴家,再有一回便是今兒個,姑娘心善,從未與人結仇,唯有上回端午那回,被那個姓杜的惡霸給…纏上了,我也不知姑娘到底是不是被那姓杜的給劫走了,姑娘除了霍家,在整個京城無依無靠,還望公子幫襯,救救姑娘。”

說罷,又連連朝着霍元擎重重磕了三個響頭。

大庭廣衆、衆目睽睽之下當衆擄人,此等下三濫的做派非常人能做到。

霍元擎憶起端午那日情形,沉吟半晌,只衝馬車外吩咐道:“查查那杜衡的行蹤。”

頓了頓,又忽而眯了眯眼道:“派人沿途探尋,若有線索,立即來報。”

“是,公子。”

殷離立即應道,下一瞬,只見他從懷裡摸一隻黑色口哨出來,對着空中鳴三聲,周圍暗衛觸動。

一刻鐘後,有黑衣暗衛從屋頂縱身翻下,利落躍到馬車前,單膝跪下,雙手抱拳通報道:“稟主子,杜衡此時正在玉林街上一處私宅裡,據玉林街上的暗哨稟報,一刻半鐘前,有一頂四人小轎曾在玉林街上出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