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093

大概杜衡沒料到霍元擎一行人會突然闖入, 只愣愣的坐在牀沿上, 整個傻了眼了, 見霍元擎下令前來捉拿他,杜衡心下頓時一慌。

又見整個屋子外都被人把控住了,而自己也不過就三腳貓的功夫, 在那霍家暗衛跟前, 就跟螻蟻似的, 不過以卵擊石罷了。

這霍元擎不似旁人, 聽說他向來性子寡淡,不近人情, 便是在當今聖上跟前,亦是個說一不二的, 且霍家軍令如山, 言出必行, 便是姑姑都數次叮囑過他, 得罪誰也不能得罪到那煞神霍元擎頭上去。

要閹了他?

旁人說這句,他定當是不信的, 誰敢?

可這話出自這霍元擎嘴裡,由不得他不信。

眼見兩個暗衛朝他走來,要生擒了他,杜衡背後出了一層細細密密的冷汗,他壓根無處可逃, 只不斷往後退着。

見紀鳶手腳被捆着往後躲, 杜衡心下一橫, 一把擒住紀鳶,衝着霍元擎道:“你…你敢,霍…霍元擎,我…我姑姑是貴妃,你若敢動我分毫,我…我我就讓她給老子陪葬——”

說罷,一手抓住紀鳶的衣裳,一手掐住紀鳶的脖子,見霍元擎不爲所動,只衝着霍元擎咬牙道:“她…她是你的女人,肚子裡有你的娃,你…你你動我一下試試,我…我弄死你的種!”

杜衡話語一落,只見整個屋裡屋外所有人面面相覷。

兩個來擒杜衡的暗衛硬生生收了手,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然後紛紛去瞧身後的霍元擎。

而後者只下意識的皺了皺眉。

甚至殷離狐疑的瞅了那杜衡一眼,衝霍元擎道:“主子,那人說的——”

話語未完,一道陰冷的視線向他射來,殷離立馬識相的閉上了嘴。

***

而那頭紀鳶見霍元擎的突然闖入,自個亦是傻了眼了,好半晌沒有緩過神來,眼下被杜衡逮住,又懼又怕,因之前與杜衡撕扯,又捱了他一巴掌,只見頭髮凌亂,右臉高高腫起,整個衣衫不整,一身狼狽。

此刻,又聽到那杜衡當着霍元擎的面如此說話,紀鳶又惱又羞,只恨不得往地縫裡鑽纔好,惱怒之餘,徒生一股孤膽,趁那杜衡不備,張嘴便一口狠狠咬在了杜衡的虎口。

杜衡疼得倒抽一口氣,鬆了手,另一隻手緊緊掐住她的脖子,嘴裡咒罵道:“賤人,受死吧——”

下一刻,只聞得那杜衡慘叫一聲,他整個人被踢飛下了牀,身子飛濺老遠,將整個屏風都給砸倒下了,只見那杜衡慘叫一身後,捂住胸口吐了一口血,隨即,砰然倒下,只一腳,便被人當即踢暈了去。

大概是這動作太急太快,杜衡自個沒有反應過來,便是連紀鳶也沒有緩過神來,只見紀鳶將臉抵在牀褥上拼命喘息順氣,一擡眼,見霍元擎不知何時已經立在了牀榻邊上,只揹着手,一言不發的盯着她,眼底,寒氣未散。

紀鳶一驚,心裡一陣心虛,畢竟,她借了這霍元擎的勢。

他的人?有了他的孩子?

此等胡言亂語,不過是爲了與那杜衡鬥智鬥勇爭奪的籌碼罷了,她臨時起的意,萬不料,竟被當事人撞破呢?

不知這冰冷刺骨的眼神,是對杜衡的,還是對她的,當即嚇得縮到了牀角,滿心畏懼,整個人哆嗦了起來。

經歷過這樣一場大陣仗,紀鳶早已經身心疲倦,她以爲她今日必定逃不出那杜衡的魔爪了,她強自鎮定的與那惡霸鬥智鬥勇,心裡甚至做好了與他魚死網破的打算。

遭人扯壞了衣裳調戲了不說,捱了巴掌,又被生生掐住了脖子,只覺得在生死邊緣徘徊了一圈,此刻,臉上又紅又腫,脖子一圈起了五個指印,只一臉狼狽的癱坐在牀榻上,像個下賤的貨物,遭人肆意褻玩觀摩,哪裡還有半點書香閨秀的模樣。

大俞注重禮教,尤其是京城,禮教更爲嚴苛,今日之事,倘若被傳了出去,她的名聲便徹底毀了。

雖最終保全了自己的清白,可不知爲何,紀鳶只覺得無比的委屈、絕望,只覺得生活爲何這般艱難,她自問行事做派處處謹小慎微、小心翼翼,她從不張揚、從未主動惹事惹禍,可是,事情總是上趕着涌來,府裡,府外,令人片刻不得安寧。

她到底年紀也好小,尚未及笄,被這霍元擎從天而降獲救了,心裡應當是感激的,慶幸的,可是,她歷來有些怕他,被這樣一張冷臉盯着,在這般情形中,只覺得羞愧又屈辱又畏懼,紀鳶渾身打着哆嗦,不知爲何,竟覺得鼻尖一陣泛酸,竟然委屈得落了淚,只將臉埋進了牀褥間,輕聲嗚咽了起來。

那杜衡欺凌她的時候,她沒哭,這會兒被這霍元擎一瞪,只覺得及委屈又害怕,同時也有些後怕。

霍元擎皺眉盯着紀鳶看着,見她姿勢扭曲,身子趴着,將整張臉埋進了被褥裡嚶嚶哭泣,像只受了欺凌的小貓兒似的,甚是可憐。

霍元擎瞧了一會兒,背在身後的手輕輕撫了撫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片刻後,轉過身來衝殷離淡淡吩咐着:“替她將繩子解了。”

殷離立即稱是,正要過去,卻見紀鳶哆嗦一下,下意識往角落裡縮了一下。

殷離腳步一頓,只有些爲難的看向霍元擎。

霍元擎板着臉,蹙了蹙眉,往她殘破的衣衫上打量了一圈,片刻後,衝殷離道:“將馬車上那個丫鬟領來。”

***

不一會兒,菱兒便匆匆跑了來,見紀鳶衣衫不整,滿身狼狽,菱兒頭皮一麻,當即雙眼一紅,落淚喊着:“姑娘,姑娘,奴婢…奴婢來了——”

隻立馬朝着紀鳶跑了去,一把抱住紀鳶,見她手上腳上還被綁着,立即替她鬆了綁,見她衣裳不整,立馬脫了自個的衣裳披在紀鳶身上,見紀鳶臉上身上有傷,菱兒只抖着雙手輕輕撫着,嘴裡嗚咽着:“姑娘,您…您疼不疼,還有哪裡有傷,菱兒該死,菱兒該死,沒有看好姑娘,讓姑娘遭了這般罪,菱兒…菱兒…”

菱兒一陣後怕,說到傷心處,只狠抽了自己一巴掌,又立馬死命抱住紀鳶,如何都不敢撒手。

紀鳶見了菱兒,亦是緊緊抱着她,只淌着眼淚不說話。

一時間,屋子裡由一個女子哭,變成了兩個女子哭。

一屋子男子,只有些束手無策。

***

過了好一陣。

殷離派人將倒在地上的杜衡拿下了,只道:“主子,此人——”

霍元擎淡淡擺手,示意將人拖下去處置了。

殷離想了想,道:“公子,此人乃是杜貴妃的親侄兒,杜貴妃如今專寵六宮,此舉可否有些不妥。”

霍元擎半眯着眼看着他,片刻後,只一字一句道:“那便送去兆司局。”

殷離聽了一愣。

兆司局乃是刑部其下最爲殘忍陰毒之所,裡頭有着整個大俞最爲殘暴的十大酷刑,進入那兆司局之人,通常皆是謀逆、謀反等逆賊罪犯,通常進入這兆司局之人,只有進沒有出的,這十大酷刑包括剝皮、車裂、蒸煮、割據、棍刑等,其中宮刑算是最溫和的一種。

恰好這日,宮中出現行刺,霍元擎手刃主謀,追殺共犯出城,主子的言下之意便是——

殷離將目光投放在那杜衡面上,嘴角微抽了抽,片刻後,只衝兩個手下吩咐道:“將今日這行刺聖上的逆犯送去兆司局審問,便說,此來咱們主子親手擒住的同謀。”

兩位手下拖着杜衡領命而去。

這一去,乃光明正大的去,怕是小命難保,便是活着,也怕是個廢人了。

***

事情料理完後,那霍元擎揹着手往外走去。

紀鳶由菱兒小心翼翼的攙扶下牀,不知是手腳捆久了麻了,還是中了迷藥,身子一陣軟綿無力,下榻時,只見紀鳶身子一軟,與菱兒兩個雙雙跌坐在地。

霍元擎走到門口,聞言,只繃着臉似有些不耐煩的轉過臉來。

紀鳶只微微咬着牙,扶着菱兒掙扎要起。

見門口那人雙眼冷箭似的向她掃來,紀鳶身子便又是一抖,只紅着眼,忍着痛要從地上爬起,然而下一瞬,只覺得視線一黑。

只見那霍元擎脫下了身上的黑袍罩在了紀鳶臉上,將她整個裹得嚴嚴實實的,隨即,將她整個人撈了起來,隨手夾在腋下帶了出去。

紀鳶整個人已經呆住了,她身子朝前,頭朝後,背朝上,臉朝下,只覺得全身的血液在倒流,對方步伐又大又快,紀鳶整個暈頭轉向,只頭暈目眩的聽到身後菱兒在追着喊:“姑娘,姑娘…”

一直到將紀鳶扔進了馬車裡,這股眩暈感才漸漸消失。

上了馬車後,那霍元擎便一直靠在馬車上閉目養神,整個狹小的空間裡氣氛陰冷又壓抑,紀鳶縮在馬車角落裡,大氣不敢出一下,一直到了霍家門外,這才無意間瞧見到他的右臂滲出了鮮紅了血,地毯上滴紅了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