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230

帕子是在五六年前丟失的, 彼時,那沈如嫣還遠在山東,她們二人還壓根素不相識了,細細想來,這東西怕不是落到了沈如嫣手裡,到是極有可能落到了她已故的胞姐沈氏手裡,可是, 倘若如此的話,紀鳶更加百思不得其解了。

五六年前, 紀鳶跟那沈氏亦是壓根無任何往來,她鎮日拘在竹溪小築,連二房的院子都未曾踏出過,如何會到了她那裡去的呢?

思來想去,當年她與那大房沈氏唯一的牽連,便唯有一處,便是那竹林的小竹屋了, 彼時, 紀鳶隔三差五的溜到竹林的小竹屋裡去偷書看, 紀鳶也曾懷疑是在竹林裡丟的, 也曾到竹林裡去尋過, 想來, 興許正是那沈氏後腳去了樹林, 給撿到了。

不過, 一塊小小的帕子, 緣何留到了現如今?

紀鳶擰眉苦想。

不過,甭管是何緣故,這件舊物失而復得,於紀鳶而言總歸是欣喜的。

紀鳶如今是有孕之人,身邊一應吃喝穿戴都是有些計較的,無論是吃的,用的,身邊幾個丫頭把控得都十分嚴苛,因爲,一旦出了什麼岔子,前頭三位黑臉嬤嬤可不是那麼好對付了,又加上這東西是沈如嫣送來的,便紛紛留了幾個心眼。

紀鳶盯着那個帕子發呆時,只見菱兒將小匣子舉到眼前左瞧右瞧着,瞧不出個所以然來,末了,又從紀鳶手上將帕子接了去,細細查探,不多時,只湊到帕子跟前緩緩嗅了嗅,還未曾開口,便聽到紀鳶忽而緩緩開口道:“這帕子的香味有些濃,聞得直想打噴嚏,你且拿去清洗絞乾了…”

紀鳶不是個拎不清的,此時此刻,她比誰都要更加小心謹慎,即便東西是長公主或是姨母着人送來的,但凡只要覺得有些異樣,都會一視同仁的對待,並不是不信任對方,只因,你不能確保中間會出什麼岔子,畢竟經手之人那麼多。

菱兒正皺眉琢磨着帕子上的香味不對,聽到紀鳶這般說來,頓時鬆了口氣,只眉開眼笑道:“得了,一準洗的乾乾淨淨,然後在薰些薄荷香,給主子您醒腦提神用…”

菱兒笑眯眯的去了。

三日後,霍元昭回門,回時,給紀鳶帶回來了一個天大的消息。

彼時,紀鳶早早便去了洗垣院等候,霍元昭回門,尹氏是生母,卻不過是個妾侍而已,壓根是沒有資格去前院上座的,縱使一早,王氏便特意派人來請了,不過還是被尹氏給推脫了。

自從尹氏生子後,尹氏是鎮日拘在屋子未曾出過門了,日子過得十分低調簡單,並未曾因爲自己生子託大,也未曾因爲自己的女兒姨侄女一個個高嫁而驕縱跋扈,王氏多少是感到滿意的。

對於尹氏,她自己也十分複雜,再如以往那般親近,她隱隱有些做不到,畢竟,對方生了個哥兒,霍元昭的造化隱隱超越了自個的嫡女兒霍元嫆的,對方不過是個奴才出生的身份,隱隱爬到了她的頭上似的,每每見了,多少有些意難平。

可是,另外一方面,對於這尹氏,這麼多年,到底是有些情分的,也知對方的性子,知她不會生出什麼歹意,這才堪堪放任,見了不高興,倒不如如此這般,互不打攪來的自在吧。

紀鳶歪在搖籃裡逗弄着康哥兒,六七個月大的康哥兒白白嫩嫩的,入了冬好像長了些肉,往小臉上捏一把,再也不是骨頭連着皮了,紀鳶笑眯眯道:“姨母,您快來瞧,康哥兒竟然掐我,好大的勁道。”

紀鳶去掐康哥兒的臉,康哥兒許是有些疼痛,竟然曉得死死拽着紀鳶的手指反擊。

近來,紀鳶是越來越喜歡逗弄小孩了,前幾日見了霍元嫆家的那個萻姐兒,亦是逗弄了好一會兒,只覺得這些個小娃娃們是個個懵懵懂懂的,着實可愛有趣的緊。

與康哥兒逗了一陣,眼瞧着康哥兒小臉漲得通紅,只癟着小嘴巴,喉嚨裡胡亂哼哼着,守在一旁的奶媽瞧了,臉上皺得都起褶子了,紀鳶這才笑眯眯的收了手。

康哥兒身子弱,又被養得太精細了,如今,只知吃了睡,睡了吃,連哭都未曾哭過,也唯有紀鳶每回過來,逗一逗,逗得整個噘嘴擠眼的,這纔有幾分小奶娃的樣子。

跟康哥兒玩了一陣,忽而後知後覺的想起了什麼,只覺得屋子裡安安靜靜的,姨母少見的未曾回她的話,紀鳶還以爲尹氏出去了了,然而一擡眼,只見尹氏坐在了梳妝檯前正仔仔細細的梳妝打扮了,紀鳶見了,笑着走過去道:“難得瞧見姨母如此這般,可是一會兒要見女婿了,心裡緊張不成?”

她一進屋起,便見尹氏拉着她的手問她這日穿戴有沒有什麼問題,完了,又時不時的瞧見她往梳妝檯前湊,好不容易消停下來,沒成想,一轉眼,又坐那去了,覺得耳飾太過豔麗些了,未免有失莊重。

尹氏見紀鳶竟然打趣她,瞪了紀鳶一眼,道:“連姨母都打趣,成什麼樣子。”

紀鳶衝尹氏吐了吐舌頭。

尹氏無奈的搖了搖頭道:“都當孃的人了,還這般小孩兒心性。”說完,想起了什麼,只拉着紀鳶的手立即道:“鳶兒來瞧瞧,這套託鑲的耳飾是不是更合適些,方纔那套瑪瑙紅的委實太過豔麗些了,在孩子們跟前多少有些不合適…”

紀鳶掩嘴笑道:“是是是,這一對耳飾瞧着莊重、大氣,特別的威嚴肅穆,一準能將那蕭家公子給震懾住,就這套了,您就甭折騰了,一會兒人馬上就來了。”

尹氏被紀鳶的嬉戲笑言給鬧得沒脾氣,白了紀鳶一眼,她心裡緊張,懶得跟紀鳶計較,又對着鏡子攬鏡自照了片刻,想起一會兒的茶點備好了不曾,立馬起身,第三遍差遣人查看,生怕一會兒在女婿跟前落臉,牽連了霍元昭去。

紀鳶無法,只得陪着尹氏一道,反反覆覆的將整個屋子檢查了又檢查,約莫等了一個時辰後,這才總算是將人給盼到了。

三日未見,只見那霍元昭身着一襲洋紅色的對襟褂子,外頭罩着一件同色繡着鴛鴦戲水的掐腰襖兒,頭髮高高挽起,佩戴了精美華貴的頭飾,整個人一夜之間就跟換了個人似的,早已由昔日那個莽莽撞撞的小妮子換成了一位高貴端莊的少夫人。

當然,這位少夫人不開口則已,一開口——

“姨娘,姨娘,紀鳶,紀鳶,我有個天大的消息要告訴你們——”

還在院子外,便傳來了對方興奮又激動的喧鬧聲。

紀鳶跟尹氏相攜,大步走到了門前,只見那霍元昭嫌衣裳礙事兒,直接伸手將兩側長長的裙襬提拉到了膝蓋處,正跨着大步急急往裡趕了,身後畫眉、琴霜二人一人攙扶着,一人立馬彎腰替她整理裙襬,後面還跟着三四個丫頭,有兩個有些眼生。

一齊人全都在急急勸說道:“少奶奶,您慢點兒,當心摔着了…”

尹氏見了,身子一晃,急得氣得臉都青了,卻依舊端莊的立在那裡,極力保持着沉穩莊嚴的做派,誓不給霍元昭丟人,視線直接越過了霍元昭,不住往身後瞧着。

眼瞧着那霍元昭興沖沖的跑到了她們跟前了,身後卻壓根沒有半個影子,尹氏不由一臉焦急道:“人呢,怎麼就你一個人…”

又見霍元昭拽着兩邊裙襬,瞪了她一眼,立馬往她手上啪打了一下,道:“穩重些,瞧瞧這樣像個什麼話!”

霍元昭齜牙咧嘴的將裙襬放下了,擰着眉頭,想了一陣,道:“誰啊?哦,姨娘你說蕭二啊,他在爹爹書房陪爹爹下棋,一會兒下完棋再來,咱們不用搭理他——”

說完,只一臉含情脈脈的看着尹氏道:“姨娘,昭兒可想死你了。”

說完,不待尹氏迴應,立馬上前一把將尹氏緊緊摟住。

尹氏正要訓斥,什麼叫蕭二?不用搭理他?這…這都什麼跟什麼,尹氏一時愁得腦門疼,想要訓斥來着,可是,霍元昭這麼一抱,頓時心裡一軟,這短短三日,對她而言,簡直跟等了半輩子似的。

正要將人摟住好好細說一番,卻未料,手還未曾搭過去,人就已經從她懷裡消失了,眼瞅着身影在跟前一飄,便已經飄到了隔壁紀鳶懷裡,尹氏頓時哭笑不得。

“紀鳶,紀鳶,我有一個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訴,你想知道嗎,你想不想?”霍元昭拽着紀鳶便往屋子裡走,一把將人摁在了軟榻上,甚至壓根來不及跟兩人親近,只搓了搓手,一臉興奮道:“你猜蕭二此番跟着大哥一道去河北剿匪,剿了誰?”

霍元昭雙眼亮晶晶的盯着紀鳶,雙眼瞪得就跟斗雞眼似的,那副幸災樂禍的模樣,將整個屋子裡的人都給逗樂了。

菱兒送了茶過了,笑眯眯道:“三姑娘,您喝口茶歇會兒,讓咱們主子慢慢猜!”

霍元昭卻忙菱兒擺了擺手道:“甭打岔。”

盯着紀鳶,催促道:“紀鳶,你快猜啊?”

紀鳶原本言笑晏晏的跟着霍元昭鬧騰,不過,聽到此事跟河北,跟大公子有關,頓時正襟危坐了起來,一本正經的看着霍元昭道:“剿了誰?”

還壓根沒猜,那霍元昭便早已經按耐不住了,衝着紀鳶興沖沖道:“是那姓魏的,魏蘅那小妮子,難怪前些日子那瞿老太太愁眉苦臉的過來找祖母敘事,原來是魏蘅那小妮子上個月回河北老家,經過胥州時被胥州的那一幫殺人不眨眼的惡匪給劫了去,眼下,正快快活活的在那土匪寨子裡給那幫大老粗們做山寨夫人呢?”

霍元昭叉着腰,興奮得一口氣氣說完,說完後,只累得氣喘吁吁的,扭頭從菱兒手中將茶送到嘴邊大口喝了下去,喝到一半,忽而噗地一下,全部都給噴了出來,噴了菱兒一臉,直跳腳喊道:“燙死我了,燙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