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231

霍元昭被燙得舌尖發麻, 只疼的哇哇大叫,菱兒被熱水噴得滿臉,亦是被燙得跳腳了起來,屋子裡的丫頭們見了,拿巾子的拿巾子,端涼水的端涼水,一時蜂擁湊了過去,整個屋子亂作一團。

而紀鳶聽了霍元昭的話, 整個人卻一時愣在原地。

魏蘅被俘?還是被惡匪擄進了土匪窩做壓寨夫人?

紀鳶只覺得難以置信。

霍元昭是個睚眥必報的性子, 她向來快人快語, 只覺得大快人心,紀鳶也從來不是個人有博愛之心的人, 只是, 她深深明白這個世道便是如此, 很多時候, 很多事情, 能夠自保,做好自己已不是一樁易事兒, 是以, 對於自己在意之外的人和事兒, 不過便是瞧瞧聽聽, 極少能夠入眼的, 若是以前, 對於魏蘅這樣的遭遇, 紀鳶聽了,最多不過感慨一番罷了,這個世道,這樣的遭遇,多了去了,並不算什麼稀奇的。

可是,大抵是如今有孕在身,紀鳶的心態已經不知不覺的發生了些許變化,更多時候,已不僅僅只站在自己角度看待事情,而是站在一個母親的角度。

縱使那魏蘅驕縱蠻橫,甚至心腸歹毒,陰險狡詐,可是,說到底,也不過就是個小姑娘,經歷這樣的事情,這一輩子恐怕都要毀了,縱使紀鳶對其十分不喜,甚至兩人之間有些嫌隙,可是,同爲女子,對於對方這樣的遭遇,紀鳶如何都是笑不出來的,畢竟,她自己亦是親身遭遇過的。

非但笑不出來,不知爲何,心裡還隱隱有些恐懼及後怕,只覺得從尾骨處傳來陣陣涼意,直到心房,渾身涼颼颼的,心底有些發寒。

這種莫名的不安,令紀鳶無端有些心慌。

她也不知爲何,只覺得心裡忽而間隱隱有些懼怕。

紀鳶緊緊捏着帕子,這時,尹氏過來了,一邊替霍元昭整理,一邊滿臉驚詫道:“竟然有這事兒?是二公子跟你說的?”

這裡的二公子自然指的是蕭家二公子。

原來,在上個月月底時,大哥霍元擎隨着太子一道前往河北剿匪,帶上了蕭二一道前去歷練,蕭二在河北呆了半個月,在成親前幾日才快馬加鞭的趕回來。

霍元昭聞言復又來了勁兒,連疼痛都顧不上了,只咬着發麻的舌頭,激動連連道:“可不正是?他說他親眼瞧見的…”

“怎麼會生了這樣的事兒,那將人救回來了不曾?他們將那幫子惡匪都給剿乾淨了麼?”

“哪裡就那麼快,那土匪幫子將土匪寨子建在了深山老林裡,易守難攻,他們還是在山下埋伏了半月才摸清了底,蕭二跟大哥一道偷偷摸到寨子裡打探情況這才無意間瞅見了那魏蘅——”

之後,蕭二就趕回京城成親,大哥隨着太子一道留在了河北繼續剿匪,對於之後的事情,霍元昭便不甚清楚了,不過,想來那土匪寨子必定是大哥的囊中之物。

霍元昭纔沒功夫管那魏蘅的死活,她本身對那魏蘅討厭的要命,又加上回那小妮子竟然欺負紀鳶,只覺得壞人有壞報,當真是快哉,當初蕭二告訴她時,她只恨不得立馬飛回來將這個好消息與紀鳶分享,生生憋了兩日,今個兒回門,便是連在宴會上都有些坐不住了。

眼下,一股腦的說完了,卻見紀鳶聽了臉上無甚表情,霍元昭頓時皺了皺眉道:“怎麼,紀鳶,這麼大個好消息你聽了如何沒得半點反應,是不是高興得過頭了,嘿,現如今,魏家還在四處尋人,怕是這會兒還壓根不知曉她們的女兒正在給人家當壓寨夫人了,這事兒他日要是傳了出去,看他們魏家往後還如何自處?還百年世家,就這德行,我看這百年世家的名頭也快要到頭了罷…”

霍元昭嘰嘰呱呱的說了一大通,一直到實在口乾舌燥了這才消停下來,而紀鳶也慢慢平復了一陣心情,極力的收起自己的思緒,忍不住問了霍元昭一句:“那羣惡匪是不是十分兇悍?你可知你大哥何時歸來?”

霍元昭道:“自然兇悍,聽說那土匪頭子當年可是行軍出身的,是個不好對付的,要不然也用不着朝廷直接派兵了,不過紀鳶你放心,咱大哥是什麼人物,管他是哪路妖魔鬼怪,遇到了大哥這尊大佛,就沒有收服不了的,你就甭擔心了,至於何時回來,蕭二說快則七八日,慢則半月,準逃不過這幾日的。”

這個話題歇下後,霍元昭這才得以抽出空閒來,好好回答尹氏的一百零八問,從轎子被擡進蕭家的那一刻起,一直問到了今兒個出發回霍家這三日的所有事情,事無鉅細,恨不得將蕭家每個下人都叫什麼名全部給問出來,這才能夠放下心來。

紀鳶也曾經經歷過的,眼下,只笑眯眯的看着霍元昭走她當時走過的路。

好在,霍元昭氣色極好,心情也似乎極好,有些小羞澀,但更多的卻是一如既往的瀟灑肆意,想來,在那蕭家的日子過得十分快活,紀鳶跟尹氏總算放下心來。

一直到了午膳後,那蕭二公子才被二老爺放行,跟着霍元昭肩並着肩一道前來探望尹氏,對方彬彬有禮,即便是對着尹氏這麼個妾氏,也依舊是恭恭敬敬的,瞧得出來是發自肺腑,約莫是因着愛屋及烏的緣故吧。

小兩口立在一起,一個英姿煞爽,一個活波嬌俏,着實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自蕭二來了後,紀鳶打了個招呼便未曾久留了,直接回到木蘭居。

回到木蘭居,紀鳶直接歇下了。

抱夏伺候紀鳶歇下後,跟凌兒兩人坐在外頭隔間的軟榻上,一人拿着針線在做鞋子,是一雙小小的虎頭鞋,一看便知是在爲未出世的小主子給準備的,另外一人在幫忙分線。

抱夏繡着繡着,視線忽而往牀榻方向瞅了一眼,琢磨着主子該是睡着了,忍不住拿胳膊蹭了菱兒一下的,壓低了聲音問道:“怎麼了,怎麼瞅着主子打從姨娘那邊回來便一直心事重重的,今兒莫不是發生什麼不痛快的事兒了?”

想了想,忍不住問道:“莫不是是三姑娘在蕭家…遭了什麼事兒不成?”

這日是三姑娘霍元昭回門,如今滿府上下哪個敢給她們主子臉色瞧,抱夏思來想去,也只想到了這一遭。

“哪裡的話,三姑娘那裡好着了,跟姑爺恩恩愛愛,濃情蜜意,兩人恨不得黏在一塊,能遭什麼事兒?”

菱兒笑着道。

“那是怎麼了。”

“是關於那姓魏的。”

“魏姑娘?她怎麼了,她不是早就離京回老家了麼,怎麼着,又回來了?”可是,一瞧菱兒這幸災樂禍的模樣,又覺得有些不大像。

“不是…”果然,不多時,只見菱兒神神秘秘的湊到抱夏跟前,比只見霍元昭還要來得激動,只噼裡啪啦的說的好是一番激烈亢奮,末了,想到自那之後,只見主子的情緒忽而變得有些不大對勁了起來,菱兒又轉喜爲憂道:“惡人有惡報,明明是一樁好事兒,不知主子怎麼地,一回來便心情低落了起來了…”

菱兒百思不解。

抱夏聽了卻是大驚,只愣愣的睜大了眼,好半晌這才緩過神來,只怔了怔,道:“阿彌陀佛,竟…竟然生了這樣的事兒?”

菱兒卻鼓了鼓臉道:“這有什麼,那叫罪有應得,我半點都不會同情,一想到咱們主子肚裡的小主子差點叫她害了,我還覺得這樣太過便宜她了呢,你想想,現在世人皆知河北的地界不太平,連皇上都驚動了,下了旨意去剿匪,明明知道世道不安穩,怎麼就偏偏要送上門呢,她魏蘅要回魏家,又不是非得只有那一條路可走,明明知道惡匪猖獗,就不知道繞道而行嗎,說到底,還不是對方眼睛長在了腦袋頂上,不將任何人瞧在眼底麼,這叫自食惡果,由不得人同情。”

菱兒誇誇其談。

抱夏卻微微愁眉,喃喃琢磨着:“那主子這是如何…莫不是在擔心大公子不成?”

抱夏只覺得有些費解。

擰着眉,苦想了許久,依舊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難不成是擔心在那河北,那姓魏的又要纏着公子不放不成,莫不說公子不是那樣的人,就連她們主子,也從來不是個傷春悲秋之人啊!

裡頭寢榻上,紀鳶躺在被子裡,閉着眼,將二人低聲絮叨都停在了耳裡,不多時,將手伸到了枕頭底下,將那枚玉扳指給摸了出來,紀鳶盯着定定的瞧了許久,不多時,只將扳指緊緊握在了手心裡,可是,如論暖了多久,這枚通體透涼的玉扳指依舊是冷冰冰的,正如她其實一直都知道的,那霍元擎從來都不是個善罷甘休之人。

終究,提了一個多月的心,擔心了一個多月的事情,還是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