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227

跟霍元昭聊了一陣, 聊紀鳶,聊尹氏聊康哥兒, 聊大房二房的一些個瑣碎之事兒, 聊了許久, 只是,但凡,紀鳶將話題往明個兒的親事上一提, 霍元昭便立馬快速的轉移了話題,說着說着,兩人都開始有了睏意。

紀鳶便開始催促霍元昭回去, 想着霍元昭此番溜過來,定是揹着昭暉院的一干人等來的,倘若半夜起來查看,得知人不見了,還不得鬧翻天了。

再者, 她這木蘭居不比以往的竹奚小築了,這不僅僅是她一個人的屋子, 這牀榻,睡這裡,終歸是有些不大合適的, 倘若叫霍元擎知曉了,一準黑臉。

這般想着, 紀鳶便立馬催促了起來, 卻未想, 不過是眨眼之間的功夫,如何喚都喚不動了,不多時,霍元昭趴在她的枕頭上,已經開始砸吧着嘴了,紀鳶一推,只見那霍元昭轉了個身,含含糊糊道:“不要…不成親…”

說完,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竟然睡着了。

紀鳶:“…”

無論她怎麼弄,都弄不醒了。

紀鳶頓時有些無奈。

不過,看着霍元昭這會兒的緊張與彷徨,又忍不住有些憐惜。

女子嫁人,每個人都要經歷這麼一遭的,從此,一夜之間,得要離開自己熟悉的府邸,熟悉的家,離開父母,離開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轉身投奔另外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怎會不緊張害怕呢?

霍元昭不比紀鳶,紀鳶幼年時經歷過生離死別,經歷過背井離鄉,經歷過寄人籬下的生活,嫁人這一遭,反倒成了她生命中微不足道的一件事兒了,更何況,她不過是從二房挪到了大房,終歸,還在霍家,想弟弟嬤嬤,想姨母了,可隨時去看看,不過是從一個院子搬去了另外一個院子罷了,不像這霍元昭,表面瞧着鬧騰,實則還是個沒斷奶的孩子了,霍元昭從小到大都不曾離開過霍家,這是打頭一回啊。

真心祈盼着,傻人能有傻福吧,希望蕭家,是霍元昭最適合的第二個家。

這般想着,紀鳶便也沒再強阻了,替霍元昭拉了拉被子,冒着被霍元擎發現後黑臉的風險,無奈的將霍元昭留下了。

不過,紀鳶不過是眯了一陣,沒敢熟睡。

屋子裡剛靜下來沒多久,菱兒輕手輕腳的摸進了屋,原來人就是被這小妮子給偷摸放進屋的,紀鳶多少料到了。

見霍元昭睡着了,菱兒壓低了聲音衝紀鳶道:“主子,奴婢瞅着三姑娘這樣怕是一時半會兒起不來了,要不您先睡吧,奴婢守着三姑娘便是了,一會兒到了時辰准將人給送回去…”

紀鳶無法,只得如此了。

一直到了三更天時辰,紀鳶迷迷糊糊的驚醒了,跟菱兒二人合力將霍元昭給喚醒了,霍元昭整個人還睡眼惺忪的,幾乎是被菱兒架着往外走,到了次間時,被芍藥等人掩護着順利偷摸溜了出去,倘若被幾位嬤嬤曉得三姑娘在她們主子屋子裡睡了一晚,第二日還如何得了。

***

霍元昭走後沒多久,紀鳶復又眯了一陣,只是,心裡想着前頭婚事事宜,睡得並不踏實,感覺纔剛閉開眼,沒一會兒,便被府中的熱鬧喧譁給驚醒了。

此時,外頭天色還未曾大亮,紀鳶揉了揉眼,橫豎睡不着,便起了,這會兒抱夏早早起了,在屋子裡候着了,昨兒個早早便將今日所有需要穿戴的衣裳首飾備好了,見紀鳶要起,立馬過來伺候道:“主子,天色還早,要不要在眯會子…”

紀鳶拉攏着腦袋,道:“不了,去昭暉院罷…”

一整夜沒睡好,整個人瞧着有些憔悴無力,一番梳洗打扮後,這才恢復些了精神。

趕去昭暉院時,只見整個昭暉院燈火通明,熱熱鬧鬧的來了不少人,尹氏、鴻哥兒都已經到了,三房三太太及三房兩位妹妹也趕來了,除此之外,連大姑娘霍元嫆也已經趕來了,霍元昭大婚還特意請了霍元嫆的婆婆白氏替那霍元昭開臉送祝,去時霍元昭已經洗漱完畢,一本正經的坐在椅子上被那白氏笑眯眯的用兩根細線往臉上一下一下絞着,遠遠地只見霍元昭垂在兩側的手用力的握緊了,應該是疼的不輕,而圍在兩旁的主子丫鬟們卻全都被她這幅視死如歸的模樣給逗得鬨笑了起來。

待開臉結束後,紀鳶走過去,只見霍元昭疼的兩眼淚汪汪的,只用力的瞪大了雙眼,唯恐一眨眼,眼淚就滾落了下來。

尹氏見了頓時撫了撫額頭,少頃,咬牙衝霍元昭瞪了一眼,低聲道:“甭丟人了,趕緊的,給我憋回去…”

霍元昭噘着嘴,一臉委屈兮兮,一轉眼,瞧見了紀鳶,立馬衝紀鳶猛地招手,示意她過去。

紀鳶一過去,霍元昭便如同尋了救命靠山似的,立馬伸手摟着她的腰,將臉埋在紀鳶的腰間,哭喪着臉,道:“紀鳶,疼死我了…”

面上是爲了跟紀鳶撒嬌親熱,實則是背對着衆人,埋在紀鳶懷裡偷偷將眼角的眼淚抹了,這小妮子,當真是個沒出息的,竟然當真被絞哭了。

紀鳶正要摟着她安慰來着,哪知話還沒說,尹氏立即上前輕手輕腳的將紀鳶從霍元昭的魔爪中解救了出來,如今,紀鳶這身子金貴得很,哪裡比得上從前,禁得住昭兒的折騰,尹氏將紀鳶小心翼翼的護在身後,吩咐瀲秋扶着紀鳶坐到一旁的軟榻上歇着。

末了,瞧着霍元昭小嘴撅得都能掛得起油瓶子了,委屈得跟個什麼似的,頓時,是又好氣又好笑,不過轉眼瞧着霍元昭那尚且稚嫩幼稚的臉,想着不過一兩個時辰便要嫁出去了,尹氏雙眼忽而有些微紅,擔心人瞧見了,不多時,立馬轉身問了現下的時辰,擔心時間緊張,忙忙碌碌的招呼人伺候她上妝着嫁衣,神色慌張的將心裡的不捨與難受悉數遮掩了去。

紀鳶坐在軟榻上將一切瞧在了眼裡,不多時,只隱隱嘆息了一聲,好在,她還在府上。

正嘆息間,一擡眼,只見霍元嫆不知何時來到了她的跟前,懷裡抱着一個一歲大小的小女娃娃,小女娃娃瘦瘦的,小小的,小臉卻雪白雪白的,瞧着十足軟糯可愛,窩在霍元嫆懷裡,正怯生生瞅着紀鳶。

見女兒一臉好奇的盯着紀鳶瞧着,霍元嫆只笑着道:“萻兒,這是小舅母,漂亮的小舅母,快來喊聲小舅母…”

霍元嫆笑着逗弄懷裡的萻姐兒,萻姐兒卻有些害羞,不經逗,逗了兩下,立馬將小臉轉了過去,埋在了霍元嫆話裡,不敢再看紀鳶了。

紀鳶瞧着小女娃娃羞澀可愛,十分喜歡,不過,面上卻有些受寵若驚道:“大姑娘說笑了,莫要折煞鳶兒了…”

她不過是個妾氏,如何當得起“舅母”這個稱號,儘管霍元嫆在前頭添了個小字,知曉不過是句客套話,紀鳶依然是不敢受用的。

霍元嫆只笑了笑,見紀鳶淡着一張臉,臉上脂粉未施,臉色甚至有少許憔悴,不過,渾身上下卻散發着一種溫柔飽滿又恬靜的氣質,臉明明還是原先那張臉,可不過倆月未見,給人的感覺卻完全不一樣了,霍元嫆覺得有些詫異,聯想到方纔尹氏對她小心翼翼的舉動,心裡不由涌現了某種猜想。

頓時震驚連連。

看着眼前的人,想到曾經的一些恩恩怨怨,想到紀鳶如今這身份,霍元嫆忽而忍不住有些感慨,原來福氣這種東西,是因人而異的。

原先府中這一衆姐妹們,她是霍家大姑娘,生來便是富貴命,打小錦衣玉食,受滿京尊崇,便是連嫁人,亦是嫁了個門當戶對的簪纓世家,本該是顯貴尊榮加身,卻偏偏身子有礙,丟了半條命,千辛萬苦纔來得來個姐兒,這一輩子,於子嗣上恐怕就到這兒來,未來一生漫漫,只覺得好似能夠瞧到了頭似的。

二妹妹霍元芷攀上高枝,一躍入了皇室大門,可是,皇家門庭,又豈會是一條康莊大道,其中的艱辛苦難,自是不言而喻。

至於芙兒妹妹,錯失了最佳姻緣,如今嫁入舅家王家,縱使是一門良緣,可十幾歲的小女孩,好似一夕之間長大了,一夜之間,褪下了滿臉稚嫩,失了嘴角的笑意,成爲了一個沉穩、端莊的好女兒,好妹妹,甚至是將來的好媳婦兒。

兜兜轉轉間,所有人都在變化,再也不是幼時大家熟悉的模樣了,可是,唯有眼前這二人,一個依舊天真幼稚,大大咧咧,一個依然溫柔恬靜,淡然處之,歲月似乎並未曾在她們身上留下過任何痕跡,無論是習性還是感覺,依舊熟悉得令人生羨。

她堂堂霍家大姑娘竟然會羨慕一個庶女,一個妾氏,想來,也着實覺得有些造化弄人。

紀鳶如今這身份,將來那身份,霍元嫆不敢隨意猜想。

她只聽母親說,那蘅姐兒想方設法的想要進大房的門,結果卻無疾而終了,如今,又來了個嫣兒,霍元嫆記得,去年亦正是這個時候,霍沈兩家也曾說起過,只是,到最後,依然是沒有任何動靜了,沈家,是被霍家拒過一次的。

對於旁人,霍元嫆許是不知,可是對於大哥,對於霍元擎,霍元嫆卻是瞭解一二的,是個說一不二的。

霍沈兩家成不成,霍元嫆不知,但是,霍元嫆卻知,紀鳶是日前大哥愛妾,這麼多年,她所聽到見到過他唯一的寵愛的女人,待他日紀鳶誕下長子後,無論大哥娶不娶妻,娶誰爲妻,霍元嫆終究相信,這紀鳶依舊是大哥心目中獨特的存在。

而她霍元嫆的將來興許沒有子嗣撐腰了,孃家便成了她安身立命的根本了,而大房,是霍家的根基,這般想來,霍元嫆便拉着紀鳶的手,跟紀鳶嘮起了家常,不多時,向紀鳶主動示好道:“聽母親的意思,待昭妹妹出嫁後,待府中徹底消停下來,祖母便要開始着手大哥跟沈家婚事了,如今,祖母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大哥的親事,至於嫣妹妹,是個和善可親的,跟鳶妹妹年紀相仿,應該是會合得來的,鳶妹妹無事可邀嫣妹妹多親近親近,畢竟…”

霍元嫆往紀鳶肚子上瞧了一眼,道:“還是早做打算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