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196

綰上了婦人鬢, 不過大半年的光景, 就由個青澀稚嫩的小丫頭片子一躍成了如此瑰姿豔逸、光豔照人之人,只見眉眼間目光流盼, 百般風情, 令人晃眼, 頭暈目眩。

霍元懿定定的看着,臉上笑着,握着摺扇的手卻緩緩收緊了。

紀鳶聽了嘴角微微抿着, 一時不知該回些什麼纔好。

曾經,她因甄芙兒,因王氏對他避之不及,一開始,她也如世人般, 只當他是風流不羈、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 只後來, 他三番四次的相助於她,紀鳶當知, 霍家二公子霍元懿並沒有想象中那般品行不正, 玩劣及不堪。

只是,幫她的有他,她受的災難, 亦是因他。

如今, 曾經的種種早已經如過眼雲煙, 隨着各就各位的歸屬, 曾經的恩怨早已然塵歸塵,土歸土了,如今,她是大房妾氏,他是霍家二公子,他們之間見了,除了點頭招呼,便再也沒了其它。

紀鳶只扯着嘴,衝那霍元懿矜持的笑了笑,笑過後,復又衝他施了一禮,道:“二公子說笑了。”頓了頓,只淡淡道:“我該告辭了,二公子隨意。”

說罷,便要越過他而去,擦肩而過時,冷不丁聽到對方喃喃的說了聲:“我原以爲你回山東了。”

紀鳶一愣。

走之前,聽霍元昭說,他們姐弟兩人正要打算回山東老家的,霍元懿覺得,也好,這國公府看着尊貴氣派,可深宅大院裡頭卻不知困住了多少可憐人,她們姐弟倆,合該不屬於這兒的。

只是未曾料到,世事無常,兜兜轉轉,她依然還是留在了這兒。

霍元懿想問她一聲,可是心甘情願的?

可是,方纔見她氣色大好,春風拂面,霍家大公子對其愛妾的寵愛,整個府中人盡皆知。

霍元懿自嘲的笑了笑,轉過身來,盯着紀鳶的背影瞧了一陣,忽而冷不丁笑了笑道:“好了,不說笑了,言歸正傳,其實我這會兒來尋你,是有事相求,不知…小嫂嫂可否幫襯一二?”

霍元懿將摺扇一揮,頃刻之間,又恢復成了往日那名尊貴風流的翩翩公子。

那句小嫂嫂令紀鳶腳步一頓,紀鳶捏了捏帕子,猶豫了片刻,終是停了下來,背對着那霍元懿緩緩道:“二公子但說無妨。”

***

卻說前院熱鬧散去,府中丫鬟婆子三五成羣的散開,各自忙活去了,中午府中還設有宴會,忙碌依舊在持續着。

霍家一衆族親皆趕了來祝賀,此時,霍家老幾房的老輩們都在老夫人院子裡作陪,魏蘅瞧熱鬧之餘,一直在不漏痕跡的搜尋着大公子的身影,卻不料,便是那花轎起轎了,皆未見人影,非但未見那霍家大公子人影,甚至連二公子的身影皆未曾撞見。

魏蘅指了丫鬟翠屏前去打探,得知大公子這會兒正在前頭陪着幾位長輩們說話,魏蘅在前院晃盪了一陣,久不見人出來,便領着翠萍到一旁的花廳等候,經過抄手遊廊正欲繞過去時,恍然間聽到不遠處有人說話,魏蘅一時好奇,忍不住湊過去瞧了一眼,當即雙目微瞪。

只見那月洞門後赫然立着兩道熟悉的身影,霍元懿與那紀氏二人紛紛背對着,一前一後的杵在那裡,兩人立着久久無語,似乎正在說話,又似乎無話可說。

此處地偏,四處寂靜無聲,許是做賊心虛,紀氏身旁一小丫頭只遠遠地退到了門後,四下張望,瞧着倒像是隱隱似在望風。

孤男寡女,共處一處,欲拒還迎,行跡曖昧。

魏蘅出生世家,深宅大院裡的腌臢勾當見多了去了,如今投身霍家二房,裡頭的男盜女娼、暗度陳倉的噁心事兒更是舉不勝數,一見眼前這情景,魏蘅當即瞭然於心,尤其,見那霍家二公子一副癡纏不休的模樣,魏蘅一時除了驚詫,心中勉不了有些惱恨,有些嫉妒。

她是魏氏長女,走到哪兒,遍地皆是魏氏一族的仰慕者,投身外祖家,整個府中的表哥表弟亦是癡迷於她,然而,霍家除了正經的國公府,其餘那些旁支不過是些將要敗落的殘枝敗葉,全憑着依仗國公府的餘威而苟活,這樣的家世家門,她魏蘅如何瞧得上眼,唯有這威風凜凜的國公府才甚得她意。

她們魏家百年書香世家,甭說配一個國公府,便是入宮爲妃爲嬪,亦是夠格的,然而,到了這正經的霍家,一個兩個的卻都不曾將她放在眼中,如此,魏蘅只當他們都瞎了眼便也罷了,偏生,一個個都往那名身份底下的妾氏身上撲,魏蘅如何能不惱恨。

紀氏的木蘭居,魏蘅去過幾回,院子雖不大,但裡頭的庭院設計,修葺的彷彿人間仙境似的,乃整個霍府獨一份。

尤其,那些奇花異草中並不缺珍品,魏蘅當日不過隨意往那花圃中匆匆一掃,便瞧見一株春蘭,多花連體共生,形成了開放重疊的“花中花”,此蘭花稀世罕見,乃蘭花中的稀世珍寶,說是前幾日大公子聞言紀氏獨愛蘭花,便不知從哪兒尋了這一盆來,討美人歡心用的。

上回,魏蘅更是無意撞見,那滿匣子滿匣子的紅寶石首飾,皆是宮裡進貢之物,這樣的稀世珍寶,竟然悉數入了那妾氏的手中,簡直是暴殄天物,魏蘅不由紅了眼。

眼下,魏蘅冷笑一聲,雙眼微微眯起,不多時,將翠屏招到身前,在其耳邊細細耳語了一陣,翠屏一愣,面色變得微微凝重了起來,魏蘅復又一臉嚴肅的叮囑了幾句,翠屏咬了咬牙,立馬重重點了點頭,不多時,掀着裙側一擺快速的跑了去。

魏蘅攥了攥手指頭,復又往那月洞門方向瞧了兩眼,閃身到了一旁的鏤雕窗外藏了起來。

***

卻說翠屏一路小跑到了前院,院子外有魏蘅表哥璋公子的貼身小廝大慶守着,之前魏蘅給大慶塞了些好處,讓其幫忙在此處盯梢着,眼下,翠屏一來,大慶立馬迎了上來,道:“你怎麼來了,公子與大公子皆還在裡頭作陪,一直未曾出來了。”

翠屏道:“我有急事兒,你且進去,給大公子捎句話。”

大慶瞪眼道:“給大公子捎話?我是什麼身份,怎敢貿然進去給大公子捎話,在說,老爺與公子都在裡頭了,如此不知禮數,回頭回去後,公子非得剝了我的皮不可。”

翠屏知曉大慶沒有這個膽兒,故意這般說着,如此,只得退而求其次的踮起腳尖往院子裡頭瞧了一眼,見大公子的貼身護衛殷護衛正抱着大刀守在外頭,便衝其道:“那你去跟殷護衛道一聲,只需道一聲‘紀姨娘受了傷,崴了腳不能動了,在二進門處即可’,看着我作甚,快去啊,紀姨娘可是大公子的愛妾,若是怠慢了,公子不剝了你的皮,自有人收拾了你,記住,此事莫要聲張,只說與殷護衛一人聽即可。”

說完,翠屏立馬閃身到了院子外的一處矮牆處盯梢着。

不多時,只見大慶終究硬着頭皮上去了,殷護衛一臉面無表情,那氣勢比之他主子還要來得霸氣冷峻,大慶只吱吱嗚嗚的將翠屏的話轉述了一遍,末了,撓了撓後腦勺,道:“一個小丫頭匆匆來報的,具體長啥樣我也沒瞅清…”

殷離面無表情的盯着大慶瞧了一陣,大慶屏住呼吸,大氣不敢出一下。

殷離思索片刻,緩緩進了屋子,不多時,大公子擰着眉揹着手匆匆而出,直接越過大慶,往二進門的方向走了去。

***

此時,其實霍元懿跟紀鳶並未曾說什麼過火的話,霍元懿的所求,其實不過是想要跟她討教一番該給那霍元昭送什麼禮纔好,兩月後,霍元昭出嫁,當時離開府前,霍元懿親口承諾了她給帶一份特別的禮,只是,他回得匆忙,將此事丟在了腦後,被霍元昭惱了好些日子。

而紀鳶是最瞭解霍元昭喜好之人,這纔來尋的她。

說來也巧,二房兒女不少,霍元懿兄弟姐們亦是不少,他有嫡出的親妹子霍元嫆,有嫡出的親弟霍元褀,偏生卻跟霍元昭那個口無遮攔的庶妹走得最近,或許,所有人循規蹈矩,整個府上,霍元懿覺得,唯有這霍元昭,瞧着魯莽無腦,實則唯有她卻是活得最爲自在的吧。

紀鳶見霍元懿所求不過如此,當即稍稍鬆懈了一口氣,聽聞蕭公子勇猛善戰,身手不凡,尤其舞得一手好劍,她知那霍元昭一直想要攢錢尋人鑄一柄好劍作爲婚後之禮送個將來的丈夫,只是,一來她不過是深閨嬌女,對那等舞刀弄劍之物知其不多,這二來,此物粗鄙,家人定會阻攔,便退而求其次的選了旁的物件,如今,見霍元懿主動提及,紀鳶便如實相告,想要圓了霍元昭這份心願。

二人道完正事,一時便無話了,紀鳶深知孤男寡女,此處不宜久待,正欲離去,只是,許是立在原地不動,立得有些久了,雙腳微麻,猛地提步,腳下忽而一崴,霍元懿見狀,立馬上前,下意識的擡手虛扶了她一把,紀鳶一愣,立馬掙脫開了。

霍元懿立馬收回了自己的手,微微握着,背在了身後,瞧着身前的迤邐身影,胸膛微澀,忍不住衝她道了句:“如今又已到了吃橘的季節,若是想吃了,隨時來尋我,深宅後院,門庭似海,他日若是遇着什麼難處,也只管…來尋我。”

紀鳶只當做未聞,提起裙襬就直接往前走,然而方走了兩步,不見芍藥人影,四下搜尋一陣,只見芍藥縮在牆角,臉色蒼白,正哆哆嗦嗦的衝着紀鳶使着眼色,紀鳶微愣,順着芍藥的目光瞧去,一擡眼,就看見了立在月洞門後臉色發沉的霍元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