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東漢走到馬車旁邊,對着馬車裡面說到:“小姐,童柏先生來了。”
話音剛落,馬車的側面小簾掀起,露出一張鐵娃幾年來魂縈夢牽的面龐來,這人肌膚白嫩,雙目如水如漆,正是天籮。
天籮看到鐵娃,如同乍聞驚雷,雙目呆滯,直直的看着鐵娃,卻再也說不出話來。
看到天籮的表情,王東漢心中納悶,卻也不敢說什麼,只是在一旁低低的咳嗽兩聲。
這兩聲咳嗽立刻提醒了天籮,她連忙用手中絲帕拭拭嘴角,掩飾自己的慌亂,定了一下心神說道:“請童先生去茶樓稍後,我隨後就到。”
這旅館前方不遠的地方,就是一座茶樓,三層樓高,是這個鎮子中最大的茶樓。
王東漢連忙向鐵娃告罪,引領着鐵娃往茶樓去了。
鐵娃心中忐忑,路上沒有說話,保持着沉默,王東漢身份不同,也不敢胡亂搭腔,兩個人就這樣沉默的走着。
身後是衆位大漢一路跟隨,馬車的軲轆在大街的青石板上碾過,咕嚕咕嚕的分外刺耳。
來到茶樓,王東漢搶先進入跟掌櫃的要了一間雅座。
這雅座是一間單獨的茶室,三樓靠窗的位置,小二將鐵娃帶入雅座,按照王東漢的吩咐去準備茶點去了。
王東漢則帶着天籮一步一步的走上來,身後衆位大漢緊緊跟隨。
天籮皺皺眉頭說道:“你們不必跟來,在樓下等候好了。”
其中一名大漢面露不豫之色說道:“我家少主命令,必須不離小姐左右。”
王東漢連忙說道:“在下面等也是一樣,如果在門口等,像個木樁一樣,實在是太過約束。”
這大漢一聽倒也在理,招呼其他人下樓去了,在大廳之中要了茶點牛飲起來。
王東漢帶着天籮走進雅間,鐵娃已經在座位上等着了。
天籮朝着鐵娃盈盈一禮:“讓先生久等了。”
鐵娃連忙站起來回了個禮說道:“小姐萬勿客氣。”
說話間天籮已經落座,茶水點心小二也端了上來。
天籮端起茶盞說道:“這是我特意爲先生叫的碧螺春,此茶是茶樹上最尖上,最細嫩的茶葉,每年產量很少,味道清香,入口餘香不斷,還請先生品嚐。”
鐵娃此刻有很多話想和天籮講,可惜王東漢卻在身邊。一時之間,鐵娃連連飲茶,卻不知道口中的茶到底是何滋味。
茶盞很小,鐵娃一口便是一杯,天籮站起身來,給鐵娃斟茶,王東漢搶上前來,想要代替天籮斟茶。
天籮搖搖頭說道:“先生符咒技藝高超,奴家甚是欽佩,有心請教,還望先生賜教。”
聽到天籮的話,王東漢知道這小姐的毛病犯了,她不喜修行,卻只好制符之術,自己潛心研究,研究出來的制符道理,就連幫主也嘖嘖稱奇。
沒辦法,王東漢垂首站到一邊。
天籮看看王東漢說道:“你去外面等吧,我要向先生好好討教符咒之術。”
王東漢雖然也是衍符派的人,但是隻喜歡修煉,從不喜歡制符。因此癡迷於符咒的天籮沒有辦法與王東漢討教。
天籮自幼開始,對於符咒似懂非懂的時候,就喜歡和身邊的丫鬟侍女同門討論符咒之事。
原本在衍符派之中討論這些事情是非常上進之事,可惜天籮提出的問題都是稀奇古怪,甚至背經叛道之說。
嚇得衆人避之不及,直到天籮日漸長大,所有的衍符派中人對天籮都是敬而遠之,否則在自己喜歡的事情上,被別人問的啞口無言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天籮的貼身之人都是幫主親自安排,不過這些人都很怕天籮,因爲天籮的問題實在古怪,有幾個甚至對自己的制符之術產生了懷疑,在制符的學習上無法繼續。
沒辦法,衍符派的幫主給天籮派的侍衛和丫鬟都是不喜歡制符的人。
王東漢就是其中一個,所以他對制符也是頭疼的很。
聽到天籮的吩咐,他也是如臨大赦,連忙退到門外等着,任憑兩個人怎樣探討符咒之術。
他卻沒有想到,這是天籮特意把他支出去,只爲了與鐵娃傾訴離別之情。
見到王東漢已經離開,天籮將手中的陶泥茶壺輕輕放在桌子上,口中輕嘆一聲。
鐵娃聽到天籮的輕嘆,心中有些不高興,天籮與他心目中的形象相別甚遠。在張家的時候,天籮在臺上專心致志的樣子,一直刻在鐵娃的心中。當晚天籮不惜自己千金之軀跑到自己的住處探討制符之術。
這些讓鐵娃認爲天籮是一個專心致志,不諳世事的女孩子,因此心中時常掛念。可是今日一見,天籮的排場龐大,護衛態度倨傲,鐵娃覺得這已經不是當年張家之中那個女孩子了。
望着眼前姣好的容顏,鐵娃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些什麼。
天籮幽幽的嘆了口氣,擡起雙眸望着鐵娃說道:“原來真的是你!”
李瑩被鐵娃的咒符之道驚呆了,這樣精湛高深的符咒之術,是李瑩從來沒有見過的。她的確是天籮身邊的人,不過只是天籮的侍女,曾經跟着天籮學習到了她淺顯的咒符之術。
後來她還是離開了天籮,重新學習其他的修煉之道了,不過李瑩知道天籮對於符咒之術一向癡迷。
從鐵娃這裡離開之後,李瑩就去了天籮的住處,雖然她不在天籮之處伺候,不過天籮生性單純,對於侍女都很好,與這些侍女情同姐妹。李瑩也時常去找天籮玩耍。
見到天籮之後,李瑩說出了鐵娃的青石板,在一塊普通的青石板上演示兩個系法術的意境,這是天籮從來沒有想到過的。
天籮覺得一直以前就只有張家的那個男孩,有這樣的見識,可是幾年沒有見面,不知道這人是否還記掛着自己。
這個造詣高深的男人是不是自己夢中牽掛的那個人,雖然鐵娃報名童柏,不過天籮也有些期望。
因此她迫不及待的一早下山,來見鐵娃,當鐵娃從旅店之中出來,她便見到了這個一直在她心頭徘徊的人影。
一時激動萬分,直到鐵娃來到近前,她還沒有從驚喜之中清醒過來。
好在她及時按捺心頭的激動,想到了這個茶樓,於是兩個人才能在這茶樓中碰面。
她也知道恐怕童柏不是鐵娃的真名字,畢竟鐵娃是張家的人,雖然天籮不喜探聽兩家的仇怨,可當年也是在張家見到的鐵娃,天籮也對兩家之事有所耳聞。
鐵娃點點頭說道:“是我,我來了。”這句話鐵娃難掩心中的激動,不過因爲天籮的表現,已經平靜多了。
事隔幾年,兩人再次相見,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說些什麼。
天籮垂下眼簾,心中酸澀,此時的情景,竟不如當年探討符咒之時。
終究還是鐵娃沉不住氣,說道:“你我當年一見,我對你的符咒之術印象深刻,這次我出門遊歷,總是想與你探討一番。”
這番話讓天籮的心中再起波瀾,幾年沒見,他還想着自己,可惜卻是想着自己符咒之術。
有人說當局者迷,天籮此時就沒有想到,鐵娃的符咒之術絲毫不低於她,有必要向她探討麼!不過是一種說辭罷了。
臉色蒼白,天籮對於兩個人之間的期望已經沉到谷底,她強作笑顏說道:“我的符咒之術很是淺陋,怎麼擔當得起探討兩個字。”
鐵娃搖搖頭說道:“有什麼擔當不起的,你的符咒之道,也算另創蹊徑。雖然原理上沒有脫離五系的法則,不過使用上已經有了獨到的見解。”
說道自己擅長之事,天籮總算提起些興致:“我聽李瑩說過,你用青石板既可以演化出土的生機,又可以演變出火的變化,想來這些年你一定對符咒之術鑽研很深。”
搖搖頭,鐵娃淺淺的飲一口茶說道:“這三年來,我日夜苦修,並沒有對符咒之術有什麼鑽研。”
好奇的看着鐵娃,天籮不明其意,問道:“這是爲何,當日你的制符道理已經令我刮目相看,在這制符之術上,也有獨到見解,爲何沒有研究下去。”
苦笑一聲,鐵娃把茶杯放在桌上說道:“我曾經非常懷念我們相見的那個時刻。我放棄一切可能耽擱時間的東西,只爲了早些能再次重溫那段時光。”
聽到鐵娃的話,天籮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她心中憂傷一下子被沖淡,屋子中暗淡的光線也一下子變得明亮起來。
“不過,”鐵娃接着說道:“此時此景,我卻有些後悔,那時候的人已非現在之人,人有變化,不知道我是不是來錯了。”
彷彿萬丈高樓失足,天籮剛剛有些欣喜的表情一下子變得蒼白,她的紅脣顫抖着,卻不知道爲何鐵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說出了心裡話,鐵娃彷彿放下了一顆大石頭,他只是飲茶不再說話。
天籮顫聲說道:“那日之後,我何嘗不是日夜等待着那個暢談時光,可你爲何說人已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