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4

正如姑父所料,何久在馬蹄坡遭遇伏擊險些喪命是馬大年派人所爲,本以爲他跌落懸崖必死無疑,誰知被樹枝掛住掉入山洞而倖免於難。聽着阿布的彙報,腦海中映現出香香躺在何久懷中的場景,他鐵青着臉沉思良久,決意親自動手,拆散這對狗男女。

自然,他只能對香香下手,清楚這小娘們倔起來也不是那麼容易對付,於是暗中尾隨,待姑母和香香買完菜回來的半路上,截住了兩人。

馬大年二話不說,揮揮手就喝令衆人抓人,香香下意識的將姑母護在身後,橫眉冷對,怒喝一聲:“想要噬心而死的,儘管來!”

知道她的厲害,衆人一時之間也不敢貿然行事。馬大年見狀,忙喝道:“私自外出,觸犯族規,不要拒捕,否則有你好看!”

香香隨即反駁道:“熟苗是苗族,生苗也是!我在苗族各寨之間走動,又沒外出,何錯之有?久哥哥斷腿一事你逃不了嫌疑,我沒去找你算賬,你倒是自己送上門來了!來的正好,今日,你就把話給我說個明白!”

她以爲是何久走夜路不小心摔斷了腿,可思來想去覺得不可能,最後醫生一句“這是打架鬥毆所致”的話提醒了她,也只有馬大年最有可能。

馬大年不是傻子,本着捉賊要捉髒的心態,冷笑道:“誰有空管你偷漢子!倒是夯吾寨的顏面都被你丟盡了!今日,你若下蠱,便是罪上加罪,金爺必不會饒你!”

香香怒道:“偷甚漢子,那是我男人!再說,金爺饒不了我,那是我和金爺的事,與你有甚關係?我自會與他說!你把我姑母放了,我跟你回去見金爺!否則,大家只好拼個魚死網破!”

香香強硬的態度與在夯吾寨判若兩人,之前雖偶有爭執,但只要他馬大年一聲吼,基本上就能讓她閉嘴。現在倒好,非但完全不把他放在眼裡,居然還敢大言不慚的要與苗王對峙。看這樣子,如果硬來,保不準她真會下蠱。馬大年思忖着,利弊權衡之下,他選擇保持沉默。

“香香,你一個人去太危險了,要不我陪你一起。”

姑母實在放不下心。不過好在她沒去,要不然,恐怕田大金的屋頂都要被掀翻了。

“我沒事的,只是放心不下他。”

香香笑了笑,微微搖了搖頭,對姑母再三囑咐,讓何久務必放心,她辦完事一定回來,不要去夯吾寨找她,免得生出事端。提醒這個,提醒那個,句句離不開何久,事事均與何久相關。

馬大年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怒火直往上竄,嗤笑一聲:“不會下蛋的母雞叫的聲音倒是挺響的!”

香香哼了一聲,道:“我下不下蛋與你有甚關係,瞎操心作甚?便是下了,也不是你的蛋!”

除了馬大年一臉黑線,其他人忍不住都笑出了聲。馬大年虎着臉狠狠咳嗽一下,衆人趕緊捂住嘴巴,卻各個把臉憋得通紅,看起來他們倒像是下蛋的母雞。

似乎想起了什麼,香香轉身又對姑母如是這般一番叮囑,直到姑母表示都記下了,香香這才目送她離開,直到徹底從自己的視線裡消失。

香香道:“你們走前面,我在後面跟着!”

馬大年道:“你要跑了咋辦?”

香香冷笑道:“真要跑,你敢追麼?”

馬大年噎了一下,無言以對,卻也不甘心,又害怕她真的下蠱,只得自己帶着人在前面遠遠的走,兩個墊後的看來也是害怕,遠遠的跟着。她雖走在中間,要跑,簡直不費吹灰之力。不過,她需要找金爺,有些話,必須要說。

桌上卻放着兩個杯子,田大金正在喝茶,見到香香,不禁微微一愣。都說女大十八變,短短四月沒見,她看上去更加美麗動人,這一瞬間,就連他這個四十多歲的苗王都有一點心動了。

”今日來此,請您說句公道話。矮寨可屬苗族?”香香的語氣聽起來很柔,一點也不像是發怒的樣子。

田大金點點頭。

“排寨可屬苗族?”

田大金又點點頭。

“夯吾寨可屬苗族?”

田大金想了想,依舊點點頭。

“既然都是苗族,我在各寨之間走動走動有何不可?怎麼就觸犯族規了?怎麼就變成大逆不道了?”

“……”

金爺無語。

“協議上寫得清清楚楚,不得要挾傷害何久及家人,不得爲難刁難我和阿爹,爲何要派人暗算何久?爲何要鐵鏈鎖住我?”

“我不知此事,但會查清。”

香香哪裡知道,事情的真相正好相反。

“武王是你手下,你說不知道,怕是難以服衆,若是武王私自所爲,那這罪責可是要剁手的!”

“……”

金爺被噎住了,說不出話來。

“再問,既然武王可以違約,我又爲何不能?”

“……”

金爺繃着臉,一語不發。

見金爺一連被將了三軍,武王大怒:“你敢對金爺不敬!?找死不成?”

香香冷冷一笑,道:“愛便愛了,我香香敢作敢當,你呢?暗算何久卻不敢承認,算什麼男人?靠卑鄙手段迫使女人就範,算什麼男人?口口聲聲說要維護夯吾寨聲譽,自己卻屢犯族規,又算什麼武王?”

“放肆!”馬大年勃然大怒,一把揪住她的衣領就要扇耳光。

迎着他怒火,香香冷笑道:“馬大年,別以爲我怕你!我告訴你,何久已經報警,我若回不去,何久便會帶警察來此搜人。最好打死我,到時候,新賬舊賬一起算!”

連珠炮似的一串質問和怒喝,馬大年敢怒敢言不敢動手,就連金爺也目瞪口呆。

這哪裡還是他們認識的那個溫柔端莊賢淑善良的香香,分明就是一個伶牙俐齒的小丫頭。

馬大年望着金爺,心裡冒出一團疑問,金爺平時凌厲風行,此時怎麼成了病貓默不作聲了?

他的疑問很快有了答案,只不過,卻讓他更加狼狽不堪。

楊妹久突然怒不可竭的從後屋衝了出來!

原來,得知何久逃離後,她便買了車票過來了,沒有選擇與兒子正面對抗,而是一如既往的從香香處尋找突破口。所以,纔有了田大金命馬大年將香香帶來的事情。

怎麼也沒有想到,居然從香香口中得知兒子被暗算的消息,這上她瞬間上了火。

“九兒怎麼了,你說!”她指着香香厲聲質問,那模樣,彷彿就是香香下的黑手似的。

香香答道:“腿斷了!至於怎麼斷的,那要問馬大年了!”

“你爲什麼要害我兒子!”

“我……”

“啪”!

不等馬大年說話,一個清脆得不能再清脆的耳光刮在了他的左臉。

“你……”

“你什麼你!”

“啪”!

一個響亮得不能再響亮的耳光摑在了他的右臉。

別看楊妹久是一介女流,可是排寨出了名把家虎,年輕時地痞強盜見了她都要敬畏三分。馬大年當即被打落兩顆門牙,捧着牙齒望着金爺。沒有他的點頭,任何人都不能動手,何況這還是在金爺的家裡。

楊妹久怒道:“金爺,我們是有附加協議的!你如果是瞎子,我讀給你聽!你要是聾子,我就拿給你看!你要是不遵守,我召集矮寨,火拼你夯吾寨!”

田大金自然清楚這附加協議的內容,他也一直指示馬大年要照章辦事,可沒有想到武王竟然公報私仇,對何久下了黑手。

如果說香香是連珠炮似的質問,那麼楊妹久則是活脫脫的一個潑婦罵街。在她心裡,家人的健康和平安是一條不可逾越的紅線,任何外來勢力,一旦觸及,都將遭到她嚴厲的報復。

田大金是夯吾寨苗王,寨中大小事都需經過他點頭,所以,他也就成了楊妹久第一個罵的人。

仙婆在她面前成了小兒科,香香成了謙謙君子,世上最能說會道的女人恐怕也要拜她爲師。

田大金自知理虧,加上也沒有這口才,也便不聲不響,隨她去罵,心想罵累了也就消停了。可楊妹久彷彿是上緊了發條的鬧鐘,一直響個不停。漸漸的,田大金的眉頭凝結成塊,臉色越來越難看,突然一聲暴喝:

“來人,給我將武王拖下去,關入地牢!”

馬大年傻眼了,這胳膊肘怎的突然往外拐了?他哪裡能想到這是金爺在保護他,張嘴就喊:“金爺,你……”

田大金猛然一個竄步上前,還沒等他說出第四個字,已一腳踢中他的下顎,馬大年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便昏倒在地。

“放心,一定照章辦事!”

田大金這樣說了,也這樣做了,楊妹久的怒火漸漸收了回來。見到已經目瞪口呆的香香,喝道:“別高興太早!就是你這個狐狸精,纏住了我兒子!今天,正好做個了斷!”

看着這一老一少走了出去,田大金鬆了口氣,只覺耳根頓時清淨了不少。

何久斷腿見香香讓他暗暗佩服,如果當年有他這樣的韌勁,何至於如今孤家寡人一個。

“楊妹久,你斷不了這段姻緣。”

田大金撇嘴笑笑,招招手,下令把馬大年給請回家中吃酒。

田大金笑道:“有些話,需要想不需要說,有些事,需要做不需要想,有些人,需要說也需要做。”

“那這事,是我做錯了?還是說錯了?或是我想錯了?”馬大年聽了一頭霧水。

“所以說,你還需要修煉。修煉,懂麼?”田大金拍拍他的肩膀,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