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3

對於這蠱咒,田大金頗爲忌憚,自己丟了性命倒也罷了,只是這樣一來衆兄弟們也會送命,再者香香會七竅流血而死。

記得當年的她也像香香一樣爲了愛着的人做出犧牲,然後自己活活痛苦了三十年。他不想讓這份痛苦在何久的身上重演,也不想看到排寨和夯吾寨兩寨火拼。

可若就此放了香香,他又不甘心,畢竟十寨蠱王大會即將開始,她是最有力的爭奪者。

舉棋不定中,楊妹久心裡也在嘀咕。年幼時曾聽外祖母說起過這蠱咒,自己從未親見,時間一久,也便當作了傳說,不曾想今日卻在這裡有幸見到。零零碎碎的記憶漸漸拼湊,她驚訝的同時,一種深深的恐懼涌上心頭。她知道蠱咒的厲害,只是沒有想到香香年紀輕輕竟然達到了蠱術至高無上的境界。今後兒子和她在一起,那豈不是被她牽着鼻子走?

轉眼見到他們紛紛駭退,楊妹久心裡有了譜,原來不單是她害怕,田大金也怕。既然這樣,那自己就要顯得不怕才能壓住他們。

她深吸一口氣,上前一步將香香攔住,道:“香香且慢,容我說一句話。”鎮定自若,看似一副無所畏懼的模樣,雙腳卻不聽使喚地微微顫抖起來。

“好,你說。”香香下意識的後退一步,避免觸碰到她,給她帶來災難性的後果。

“眼下有三條路,要麼同歸於盡,要麼兩敗俱傷,又或者我們可以坐下來談談,不知金爺要走哪一條?”

雖然楊妹久指明瞭三條路,但她自信田大金會跟自己坐下來好好談一談,畢竟誰也不想死。

田大金微微點了點頭,揮手喝退衆人,捋了捋羊須,沉聲道:“我知道你想帶香香走,但卻是萬萬不可能的,我又不想再看到有人傷亡。爲今之計,我做一讓步,何久可以與香香成婚,但必須入贅我夯吾寨。”

香香心裡一動,心裡着實暗暗驚喜了一把。要知道,金爺從未向任何人低過頭,如今允許自己與何久結婚,這是做了很大的讓步了。但見她掌心翻下,雙臂前伸朝兩邊分開,地上的爬蟲、半空中的飛蟲彷彿得到了命令,紛紛退隱不見。

田大金暗鬆一口氣,微微一笑,道:“從今往後,你……”

他正想說從今以後你們倆要好好在一起,不要吵架,夫妻恩愛,甚至他想到了要把夯吾寨如何發揚光大的事情來。可就在這個時候,楊妹久的聲音鑽入了他的耳朵,是那麼的果斷和堅決!

“這事我不同意!”

“你當我是好欺負的麼?不要得寸進尺了!”田大金濃眉一挑,怒意漸生,對於不識時務的人,無論是誰,要麼攆之,要麼殺之。

楊妹久的語氣依然是那麼鎮定自若,彷彿田大金在她面前完全形成不了威脅:“金爺,俗話說得好,父母老來兒相伴。我就這麼一個兒子,待我們老了有個頭痛腦熱的,總得有人端水端藥才行。”

對於這個解釋,田大金顯然十分不爽,怒指楊妹久,喝道:“如果你非要帶香香走,那就先過我這關!”

氣氛陡然緊張起來。

香香氣得差點冒煙,即便是你不同意入贅,暫且忍耐一下不行麼?到時候婚已結,孩已生,那時再出去,他田大金縱然有通天手段,也奈何不得了。轉念又一想,或者楊妹久還有什麼錦囊妙計?

香香哪裡知道楊妹久的心思。只見她笑笑,道:“金爺說對了!苗族姑娘豈是外人說娶就能娶的。當年何所懼也是拳打三寨武王苗王,拼了半條命才娶得我,其中規矩你也懂,不必我贅述。”

“你的意思是……”田大金有些恍惚,怔怔地望着眼前這個女人。

知道他的心思已經按照自己的想法走了,楊妹久這才說道:“香香是苗族姑娘,定然知道將清白之身給何久後必須在4年之內過門,否則兩人都難逃一死。我看這對小情侶也是真心相愛,不如給他們一個機會,也給何久一個機會。你好,我好,大家好。”

“此話怎講?”這女人說一半留一半,聽得田大金真的是糊塗了。

楊妹久淡淡一笑,抖出自己的想法:無論是提親還是迎親,一切按夯吾寨規矩來。先過上刀山下火海,然後挑戰攔門酒,其次挑戰武王,最後挑戰苗王。比賽公平公正公開,若何久皆能過關,香香便是何家兒媳,到時金爺不可阻撓。

“若他……四年內過不了關呢?”田大金濃眉緊鎖,這個女人真是有些搞不懂了。

“那隻能說明兩人有緣無份。”楊妹久的話依舊是那麼的雲淡風輕。

“不擔心你兒子四年後會死麼?”田大金淡淡一笑,有些明白了她的用意。

“香香深得蠱術精髓,我相信必然有解蠱之法。若她願意留何久一命,我當然感激不盡。”

“若何久娶了香香,兩寨世代友好豈不更好?”

田大金知道這個問題她肯定會否定,但眼前除了楊妹久,還有一個香香,所以即便他知道答案,這個問題他也必須要問。

“你會麼?”楊妹久忽然笑了笑。

這不是擺明了不讓何久娶香香麼?田大金足足愣了三分鐘一言不發,明明有更好的結果,這個女人硬是不要,偏偏給他兒子出了一個天大的難題。

“你……”

香香欲言又止。她知道何久的武功,莫說金爺,就是武王,他也絕非敵手。就算不論武功高低,單憑這九十九碗攔門酒,何久便闖不過去。況且世上也沒人能喝得下,要不然,她又怎麼可能至今單身?

最後,楊妹久提了一個要求,在這四年之內,田大金不能爲難香香一家,何久也能夠出入自由。但何久來挑戰時,必須竭盡全力不能放水。

“明知道久哥哥做不到的,爲什麼你要阻止我和久哥哥?”

香香終於忍不住,只覺得胸口有一團火似要噴射出來。她實在不明白,楊妹久拼了命的來夯吾寨,難道不是爲了她和何久麼?

“不經歷風雨,怎能見彩虹,不經歷磨難,如何才顯真愛?我要知道何久是真的喜歡你,而不是被你的美色所迷惑。你也是真的喜歡何久,而不是喜歡他的錢財。所有這些,你們必須證明給我看。”

楊妹久的辯駁讓香香如魚刺卡喉,說不出話來。她呆呆地站立着,看着田大金指揮着人將嚇暈了的何所懼和痛暈了的何久在楊妹久的叮嚀中慢慢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裡。

如果時光能夠倒流,是否還能夠依然愛着何久?

思忖良久,她對自己作了肯定的回答。

如果何久在逼迫之下選擇放棄,那該怎麼辦?

搖搖頭,她不想面對這惱人的問題。甚至有那麼一刻她開始後悔起來,後悔不該吃藥,後悔沒能懷上孩子,否則的話,結果也許會大不一樣吧!

但有一點是肯定的,如果何久捨得放棄,她也願意離開夯吾寨,與他遠走天涯。

然而,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如果。

“久哥哥,你是我看中的久哥哥麼?”

回答她的,只有樹枝前後搖擺發出的“沙沙”聲。

風已起。

夜正濃。

愁緒才下眉頭,又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