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5

楊妹久面帶微笑走出房間,又是泡茶,又是拿瓜果點心,熱情地招呼着張母張父,最後說了一句讓兩人喜不自禁的話:

“親家母,親家公,前段時間爲給久兒解蠱,我煞費苦心,以至於燕子懷孕至今我從未盡到一個婆婆的責任,心裡實在愧疚。剛纔跟老何商量,決定從燕子懷孕的第一天開始,檢查費,營養費,打車費,不管什麼費用,把單子給我們,統統報銷,也算是我們的一點心意。希望兩位不要介意,懇請收下。”

“啊……”

這個態度轉變得太快,張母顯然有些措手不及,一時沒反應過來。張父不知該如何回答,只好寒暄客套幾句,見她還在發愣,暗暗踢了一腳,以求指示。

“幹嘛客氣呢!”張母呵呵笑着。

張父也跟着笑了起來,忽覺桌子底下有人在踹他,然後妻子衝他瞪着眼,咬着牙低聲蹦出一句:“大傻叉,去拿呀!”

“哦!哦!”張父反應過來。

張母啃了一口蘋果,忽而嘆道:“親家母,你可不知道,爲了陪燕子去孕檢,我們都請假了好幾次,扣了工資呢。這千八百的,雖然不算多,可也是錢不是?唉!你說現在生個孩子怎麼這麼麻煩?”

“咱們都是一家人了,還客氣什麼呢!”楊妹久含笑而答。

張母聞言,立即打開窗戶,衝着奔出屋外的張父吼了一句:“所有的單子通通拿過來!哦,對了,把逛超市的小票也通通拿過來!”

“這是爲燕子買的營養品。”她呵呵解釋着。

“媽,看你像什麼樣子?”張鳳燕嘀咕了一聲。

“應該的,應該的。”楊妹久起身倒茶,見兒子虎着臉不作聲,一杯接一杯的猛喝水,輕輕打了他一下,苛責道,“喝這麼多水乾什麼?醫院打的點滴還沒喝夠呀?”

“不喝水我怕壓不住。”何久白了她一眼,看到張鳳燕父母這番嘴臉,他真想猛抽他們兩巴掌。

楊妹久正色道:“就要當爹的人了,有空要多陪陪燕子,她可是好女孩!你看你,一副吊兒郎當的樣!”

何久撇撇嘴,道:“懷孕了也不及時告訴我,這要是把孩子整沒了,我還是殺人兇手了?”

“胡說八道什麼呢!”楊妹久面孔一板,心裡暗自嘆息一聲,這是自己的親生兒子麼,怎麼一點默契都沒有?

當張父把各種單據攤在茶几上時,何久結結實實的被驚嚇了一把。孕檢單、工資條、購物小票、藥店票據,乃至電影票根,只有他想不到的,沒有茶几上找不到的。

“怎麼還有病歷本?”何久大感好奇。

張母趕緊笑着解釋,這是她照顧張鳳燕的時候不小心受了風寒感冒發熱了,不得已去了醫院打了三天點滴。臨了,突然又冒出一句:“兩個月前請了保姆來照顧至今,每月工資六千。這筆費用……”

“這可真夠齊全的,這些票據保存至今也難爲親家了。”楊妹久笑了笑,拉着何久一起算賬。

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零零總總各項費用合計十萬八千元,而且這費用隨着時間的推移還在不斷上漲,足夠何久買一輛家用小轎車了。

“懷雙胞胎真是一件辛苦的事……”張母又開始絮絮叨叨起來,嘆息着家庭的困難,丈夫的辛苦,訴說着女兒的不易,自己照顧的辛勞,說着說着,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泣起來。

七個月花了十萬八千,還特麼的在這裡哭窮?哭個屁招精啊!何久心裡一肚子火氣,見到老媽衝他瞪眼暗示,也只有將不快繼續憋在肚子裡。

“啥情況?”領完錢回來的何所懼見到這般情景,不由愣了一下。

見丈夫回來了,楊妹久心裡一喜,好歹有個能夠在心裡對上話的人了,立即衝他眨眨眼,嘆口氣道:“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飢,親家母親家公真是不容易啊。”

何所懼跟着嘆口氣:“是啊,燕子也不容易啊。”

何久愣了一下,隨口來了一句:“就要見到曙光了,我們也不容易啊。”

楊妹久偷偷樂了,老子一回來,這小子就開竅了。她悄悄在兒子腿上輕拍一下,何久看見老媽在茶几下衝他翹起了大拇指。

楊妹久又從櫃子裡拿了八千出來,將十萬八千元整整齊齊地疊放在茶几上。看到嘩啦啦的鈔票,張母張父洋溢着興奮和喜悅,這一刻,張母甚至有些後悔爲什麼不去買個車找他們報銷。

“錢呢,歸兩位。”

張母眯着眼笑了,小雞啄米似的一邊點頭,一邊伸手就要拿錢。

卻見楊妹久突然把手一蓋!

“怎麼了?”張母略感詫異。

楊妹久笑問:“親家母確定沒有遺漏的麼?”

“差不多了,差不多了……”張母笑着又要來拿錢。

楊妹久輕輕一擋:“那這些票據就歸我們了?”

“行,行。”張母連連點頭,恨不得立刻將鈔票捂在胸膛裡。

何所懼把手放在妻子的手上,笑問:“親家公要不要再想想是否有遺漏的?”

張父答道:“這些單據都是老婆保管的,她說沒了就是沒了。”

何久把手疊放在老爸的手上,笑問:“張鳳燕,你有沒有什麼要補充的?”

張鳳燕低着頭撥弄着衣服,低聲回了一句:“就這樣吧。”

何久點點頭,看着老媽,長長嘆了口氣:“媽,那就這樣吧,我無語了。”

楊妹久把錢一推,張母生怕長腿跑了似的趕緊環抱住。

何久道:“燕,我們出去曬曬太陽吧,對胎兒有好處。”

一直低着頭的張鳳燕擡起頭來,眼睛裡閃過一抹異樣的神采,輕輕點了點頭。

見到兒子攙扶着張鳳燕出去了,楊妹久突然收起笑容,正色道:“孩子呢,別姓何了。張三李四王五趙六,燕子說姓誰的就姓誰的。至於這錢,權當是五月十八日晚上的出臺費。”

“什麼意思?”張母面色一寒。

何所懼道:“別裝傻,你們知道我們什麼意思,我倒想問問你們是什麼意思!本來我和大妹對燕子很有意思,可你們太不夠意思了!今天你們要是不說出什麼意思,那就別怪我們不夠意思!”

“這意思是幾個意思?”如同繞口令的一番話讓張父一臉懵逼,從頭到尾就聽到“意思”兩個字。

楊妹久把孕檢單往兩人面前一推,敲敲茶几,正色道:“就當作是五月十八日晚上發生的關係,過了兩月後,到七月二十日告訴我們已經懷孕四個月。”

何所懼接着妻子的話繼續說:“換句話說,五月十八日晚上,張鳳燕已經懷孕了兩個月。那天何久喝多斷片了,醉得一塌糊塗,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過來,試問一個醉得不省人事的人怎麼還有精力去同房?你們的心機夠深的啊!”

“不要含血噴人!”張父突然惱怒地站了起來。

楊妹久淡淡一笑,指着桌上的單據,慢條斯理的說:“我們家也有記賬的習慣,今天買了什麼,明天買了什麼,回家說一說,都會記在一個本子上,可跟你們比起來,那真是差遠了,想必已經處心積慮了很久吧?”

何所懼接着說道:“你們口口聲聲說沒錢,家裡如何如何困難,七個月卻花了十萬八!如果今天不提出來,想必你們也會找藉口向我們要錢,要不然,保存這些小票也就失去意義了。對吧?”

張母冷笑道:“錢,不是我們要的,是你們願意給的!睡覺,是你家何久事先對我家燕子提出來的,誰讓你家這麼無能!”

楊妹久嘆口氣,道:“十萬八扔在水裡也能聽個響,我家久兒莫說連燕子的毛都沒碰着,就連她的胸罩是黑是白的都沒瞧見。罷了罷了,權當是燕子的出臺費了。她也是夠辛苦的,懷孕兩個月還被她母親拽出來賣肉!”

“你說什麼?”老婆孩子受到如此羞辱,張父頓時大怒,拍案而起。

迎着他那噴火的目光,楊妹久撇嘴一笑,道:“錢,既然好拿,話,就要明說。說白了,這只是一場肉體上的交易。管你做和不做,衣服脫了就得交錢。只不過想不到的是,女兒賣肉,老媽收錢,分工明確,這個店面不火都不行!”

張父惱羞成怒,突然揮出一拳朝着她的太陽穴打來。不過人還沒打着,拳頭就被何所懼的掌心所包裹住了。

隨着何所懼那重重的一聲冷哼,張父的拳頭便沒了氣力。他瞅着孕檢單,見到妻子揣着錢正想跑,突然雙目爆出,竭斯底裡地咆哮:

“把錢放下!當真是出來賣的啊!鳳燕,這到底怎麼回事!”

從來沒見過張父發這麼大的火,張母呆了一呆,下意識的把錢摟得更緊了。張父上前二話不說就是狠狠一巴掌,一腳把妻子踢倒在地。

“你要錢不要臉了是不是?媽逼的,今天不把話說清楚,我踹死你!”

老實巴交的人發起火來果真比狠人還狠,初時張母還一邊反抗一邊惡語相向,隨着張父三拳兩腳下去,她便嘴角流血只剩下連連哀嚎的份了。

何所懼一看情形不對,這是要打死人的節奏,趕緊將張父拖走。楊妹久攙扶着張母坐在沙發上不停勸慰。張母顯然不吃她這一套,盯着一地的鈔票不語。

張鳳燕從頭聽到了尾,此時已經淚流滿面,推開攙扶的何久,一搖一擺地挪步到楊妹久面前,想跪跪不下,費力地鞠了一躬。

“何叔叔,楊阿姨,我對不起你們,也對不起何久,這孩子,與何久無關。我真的不是有意要騙你們的。”

楊妹久摸着她的頭,輕輕嘆口氣,燕子是個好女孩,她瞭解,之所以今天成這樣,想必也是受了委屈。

“你是個好孩子,告訴阿姨,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阿姨給你做主!”

“阿姨,我……”

剛說到這裡,一股鮮血猶如山洪暴發,順着她的腿往下直淌,眨眼功夫,已經染紅了一大片。

“媽!爸!……”

張鳳燕捂着肚子大叫起來,張母和張父顯然還在氣頭上,無動於衷。

“閨女,別怕,阿姨在。”

楊妹久擼起袖子就要抱,卻被何所懼輕輕推開:“一百五六十斤的份量,你能抱得動?我來!”

說罷,也不管尷尬不尷尬,抱起張鳳燕就往車庫跑,一邊跑,一邊指揮兒子和老婆各行其事,動作迅捷又顯得忙而不亂。

張母和張父在何所懼急促的喇叭聲中清醒過來。不管發生了什麼事,終究是親生女兒,兩人趕緊上了車。

客廳裡灑落的錢,這時候反而沒人搭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