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我們現在所處的位置呢叫排寨,河對岸是矮寨,矮寨後面有個山清水秀的馬蹄坡,翻坡而過則是夯吾寨,而我們這三天要遊覽的,則是排寨和矮寨,我們將領略苗族獨有的人文風情,稍後我將詳細介紹。在此之前,各位朋友們,友情提示,再三提醒,特別警告,嚴正聲明,山那邊的夯吾寨屬於苗族中的生苗,千萬不可以去……”

我信你個鬼,你個老太婆子壞得很!

何久不以爲然地撇撇嘴,如果可以把生苗變成熟苗,那自己不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去看香香了?目光瞥向遠處的馬蹄坡,耳畔似乎隱隱有熟悉的歌聲傳來,還是如黃鸝般悅耳動聽。

——是你在唱歌麼?

——好久不見了,你,還好麼?

“這墜飾好好看哦,何久,給我一千,我要買!”

說話的是何久追了三年的女孩,叫王靜怡,其父經商,家財萬貫。身材火辣,面容姣好的她身邊自然不乏追求者。對於何久這種無相貌無身材無家境的三無產品,根本入不了她的法眼,所以,她也壓根沒指望他有這個能力買。而她能夠答應出來,固然有閨蜜張鳳燕的功勞,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陳默。

何久下意識地咕噥一聲:“什麼玩意兒要這麼多錢?”

“連這點錢都捨不得,還想泡我?”輕蔑的眼神一瞟而過,而說話間,陳默已經付了錢,將墜飾遞到了她的手中。

“看看人家。”王靜怡露出滿意的笑容。

“我們去那邊看看。”陳默淡淡一笑,眼神在她裸露的大腿上快速掃過,攬向她的細腰。王靜怡微微一笑,任由他摟着,頭往他肩膀上輕輕一靠,兩人親密的走向店鋪。轉身離去之時,陳默偷偷衝着何久伸出了中指。

“他搶了你的馬子耶!”一旁的張鳳燕顯得幸災樂禍。這是她願意看到的一幕,叫陳默出來,這是她的目的。

“隨便!妝化得跟猴屁股似的,怎比得了她?”

“誰?”張鳳燕突然緊張起來。

“說的是你。你比她好看多了。”

明顯的睜着眼睛說瞎話,自己有幾斤幾兩她是清楚的。張鳳燕見他癡癡地望着遠方,心裡暗下決定,誰也別想跟我搶,20多年的青梅竹馬,不是誰說搶就能搶的。但眼下,要斷了何久對靜怡的念想,就必須讓陳默儘快的跟王靜怡去牀上打撲克。

她湊在他的耳邊嘀咕了一聲:“看起來這兩人更配哦。”

“一個富二代,一個外科主任,哪裡配了!”何久壓着火氣瞥了一眼張鳳燕。

“別瞎折騰了,你倆不配。算我吃虧點,喜歡我吧。”張鳳燕似笑非笑地注視着他。

這女人不止多嘴,還多情,不,是濫情!何久白了她一眼,懶得搭理。父母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居然喜歡上這類型女孩。喜歡你就喜歡吧,特麼的還得讓我喜歡。這喜歡一個人是可以強迫的麼!何久心裡不滿,可嘴上不說,這次能夠約她出來玩,最主要的原因還在於她是王靜怡的閨蜜,能夠將王靜怡約出來,她還是有功勞的。

“是不是你在靜怡面前說了我什麼壞話?”

“還用得着我說嗎?看看靜靜,要肉有肉,有模有樣,使不完的金銀,穿不盡的綾羅。再看看你,滿臉橫肉,膀粗肚大,一副窮酸相,也只有我能看上你!”

“感謝你祖宗十八代!”何久氣到不行,偏偏又無力反駁。自己可不正是她說的這副豬八戒似的模樣麼!

思緒盤根錯節中,終於捱到導遊說自由活動,何久便如籠中之鳥,撲騰了出去,其他三位好友剛想轉身找尋,他早已不知去向。

青山綠水,遊人如織,街鋪如麻,商業氣息似乎早已掩蓋過了風土人情。何久直搖頭,到處都是買買買,哪哪都一樣,早知如此,便不來了,在KTV喝喝酒不香麼,跑這裡來看哪門子風景!

望着遠處蔥鬱的青山,他熟門熟路的穿過排寨,隨着遊船來到矮寨,不走大路專挑捷徑,若不是穿着體恤衫,還真以爲他是苗族的小夥子。

也是,都已經來過十八次了,能不熟麼?再說了,這段時間,自己雖沒有時間來看她,可是他的心卻一直留在夯吾寨。然而,讓他萬萬沒有想到,這一去,非同往日,卻是惡夢的開始。

故事還得從今年的三月份,也是何久最後一次與香香見面之後說起——

夯吾寨裡有個名叫餘仰香香的姑娘,今年十八,當真是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餘仰香香長得膚白貌美,生得那叫一個國色天香,她猶如一朵絢爛的花朵靜靜地綻放在這片密林深處。

夯吾寨裡的男子都愛慕她,卻無人能得到一絲垂青。餘仰香香酒量很大,自己釀的純糯米酒,一個人喝個兩三斤臉不紅氣不喘,而寨子裡能喝的男子最多隻不過一斤,多一兩便醉。倒不是男子們酒量不好,實在是餘仰香香釀的米酒後勁太大,非一般人所能受也。

餘仰香香的箭術也很好,刀法精湛,她經常和她阿爹餘當寶香去山上打獵。有天回來後,餘仰香香有點不正常,時常走神,經常一個人喝酒。阿爹只道是姑娘心裡有什麼事了,也不好問,也便隨她去了,想着過幾天興許就會好的。

可日復一日,不見好轉。她爹開始急了,趕緊請了苗王田大金來。金爺聽了來意,哈哈大笑,定是你家姑娘碰到了心儀的男子,開始犯相思呢。餘當寶香恍然大悟,放下擔憂,日常勞作。

如此這般,日復一日。餘仰香香一如既往跟着阿爹上山,閒暇時照樣和同伴們笑鬧,可眼角眉梢,總是帶着點點惆悵。

和她玩得好的姐妹阿莎抿嘴偷笑:“香妹是不是有心上人了呀?”

餘仰香香長嘆一口氣:“不知怎的,總覺得心裡缺了什麼東西。”

阿莎忍不住捧腹:“心給了別人了,當然缺了啦。”

餘仰香香搖搖頭,輕輕地吐了一句:“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樣的。”

阿莎笑道:“都寫臉上了,還說不是呢。原來香妹想男人了。”

“讓你取笑,看人家不撕爛你的嘴!”

正值青春年少,兩人嘻嘻哈哈一陣,就把這事給忘了。可第二天,餘仰香香獨自一人上山後當天卻沒有回來。阿莎來找她玩耍,看到餘當寶香的樣子很嚴肅,她覺得有點怕,哪裡還敢問,只得乖乖的回家。

過了三天,餘仰香香纔回來,很高興地找到姐妹,邀她一起下水游泳去。

阿莎很好奇,問她碰到了什麼事情,餘仰香香很神秘,一臉帶笑,卻不言語。

“定是你找情郎去了,睡覺了吧?”姐妹一臉壞笑。

餘仰香香仍是笑而不語。被追問得急了,跺了跺腳,輕笑一聲:“不要瞎想了,纔不是你想的那樣呢。”

不是會情郎,那究竟什麼事情讓她這麼高興?阿莎實在不解,卻也實在問不出什麼來,只能悻悻然作罷。

夯吾寨的日子簡單,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可餘仰香香的變化,卻讓人目瞪口呆。

最先發現的,是阿莎。此時,餘仰香香再也不和阿爹一起上山了,卻獨自去了幾次集市,回來後臉色一次比一次差,酒喝得一次比一次多,姐妹問她,她卻不說。

又過了些時日,整個夯吾寨的人都看出來了,因爲再也遮掩不住了。

餘仰香香的肚子大了。

這擺明了是一出“癡心女子負心郎”的俗劇,苗王金爺勃然大怒,按照苗寨族規實行“家法”。要知道,未出嫁的姑娘,懷了孕,那可是驚天動地的事情。

姑娘家細皮嫩肉的,這一頓棍棒下去,不打死也成殘廢。餘當寶香苦苦哀求,夯吾寨的其他苗人也紛紛下跪請求,見所有人都爲她求情,金爺終於鬆了口,只要求餘仰香香說出那漢子的名字,是哪個寨子的,就不處置她。相反,還送她到那個寨子去完婚。可餘仰香香一言不發。

一旁的阿莎急得直跺腳,生怕金爺一氣之下將香妹置之死地,趕緊冒死出來說話,將這事給攬下來。

金爺哼聲道:“給你一月,從實招來,不然,你是知道後果的!”

待衆人走後,餘仰香香望着密林發呆,阿爹氣從中來,突然扇了她一巴掌,怒道:“你怎做出這種不齒之事來!”

“我……沒有……”

“肚子都這麼大了還說沒有!”

阿莎在旁勸道:“香妹,趕緊說了吧,有情人終成眷屬不也很好?”

見她仍然一語不發,阿爹氣得雙腳跳,揚起巴掌又要打,終究是親身女兒心頭肉,粗糙的手掌停在空中到底是落不下來,長長地嘆了口氣。

一旁的阿莎也急了:“你倒是說呀!”

一陣沉默後,餘仰香香將阿莎拉至身旁,告訴她,不是她不說,實在是她也不知道啊。

姐妹愣住了。這個答案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突然一個可怕的念頭閃過腦際:莫非香妹在上山途中被壞人給侮辱了?

姐妹道:“香妹,若是壞人,便把他殺了。若是好人,便嫁了,他到底是誰?你一定要說!”

餘仰香香皺着眉頭,只是搖頭,再也不說一個字。

她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金爺的耐心也一天比一天少,他絕不會容忍一個“野種”出生在這片土地上。他開始思忖要用家法處置了。餘當寶香還在爲女兒求情,可餘仰香香始終說不出孩子的來歷,眼看着,只能等死了。

然而,轉機卻在這個時候出現了!

這個轉機,就是隔壁寨裡的神婆。她本來是去找一種藥材,到了夯吾寨後,聽說了這件事情,就去看了餘仰香香。

一番查驗後,她搖搖頭,突然用很尖銳的聲音質問餘當寶香:“事有蹊蹺!怕是沒那麼簡單!你們在山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碰到了什麼人?”

餘當寶香蹲在門口抽菸,直到一袋煙都要抽完了,他才說道:“碰到了一個黑苗的人,說是來找人。我們還交談了一會,一起喝了酒,然後我們就回寨子了。可是我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啊,我們表明了是蠱苗的人,想來他也不敢招惹啊。”

神婆看了他一眼,忿忿的說道:“哼,蠱苗的人,陰溝裡翻了船!我剛查驗過,姑娘尚屬完璧,她定是被人落了蠱魔!一個姑娘家,中了蠱魔亦能保存貞節實屬不易,爾等還以爲她肚大生子,真是愚蠢至極!”

餘當寶香鬆了口氣,喃喃自語道:“那就好,那就好……”

神婆怒道:“好什麼!三月之後,姑娘必然腹脹爆裂而死!你們真是蠢到了極點!”

聽的人,沒有一個不驚訝的。餘仰香香身爲蠱苗的人,怎會如此大意被人落蠱呢?再說了,如果落蠱者是那黑苗的男子,他們是從何處得知蠱魔的落法呢?要知道,下蠱必須要有蠱蟲,黑苗男子的蠱蟲又是從何而來的呢?

大家百思不得其解。

只見金爺揮揮手,衝着武王馬大年道:“事不遲疑,再若拖延,香香必性命不保。派幾個精壯的男子,隨神婆去一趟黑苗的寨子,先別妄動,等事情弄清楚了,該怎麼辦就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