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 73 章

最後因爲被三伢子說了, 文祈想了想,還是先把糕揣到了懷裡。雖然不想當着三伢子的面吃惹他不高興,但這麼香的點心, 也不能就這麼說丟就丟對吧。

三伢子看他把糕揣了起來, 癟了癟嘴, 也沒再說什麼。文祈嘴饞他是知道的, 現在這樣, 已經算是相當剋制了。所以他只是拉起文祈的手:“走罷。”

文祈呆呆的看他:“去哪裡?”

三伢子瞪回去:“莫非你現下是來上早學的?”

“上學”兩字毫無疑問是終極咒語,文祈那還在點心上轉圈的心思瞬間被喊了回來:“不是!走罷!”

兩個小孩,結果誰也沒說要去哪裡, 就這麼手拉手十分有默契的往後院跑。發現文祈不見了而心急火燎的王姐兒和估摸着小傢伙肯定是去前頭找三伢子的張靜一路找過來,一下就逮住了兩個小東西。

都知道三伢子自從開了心智, 向來就比較穩重, 肯定不會是他主動來把文祈拖走的, 自然不免又要說文祈幾句。

小傢伙在張靜面前雖然不至於像在他爹面前那樣無法無天,但也不是太害怕, 張靜說他,他還嘻嘻的笑。看的張靜牙癢癢,最後狠狠颳了他一下鼻頭。

小東西一手被張靜抓過來攢着,一手還拖着三伢子的手呢,就去揉鼻子, 還是笑的一團傻氣。看到最後張靜什麼氣也沒了, 拖着兩個小的回了院子。今天一天事多, 不能太耽誤時間。

雖然文瑞的本意並不是要驚動所有人, 但到底陣仗還在, 尤其還請了戲班,這動靜就不是說掩蓋就能遮掩過去的了, 所以今天新學府後頭這一片住宿區的氣氛從一早開始就和平常不太一樣。

都知道張少東要認乾兒,有不少能來事的學生已經趁着早上學裡還沒正式開課,就提了各種東西來拜訪。張靜秉承錢夫子的教導,一律不收。

後來來得多了,乾脆讓他們真想送的直接給到大食堂,中午給大家加餐,情況這才稍微好了些。但就算這樣,依然有不少學生跑過來看熱鬧的,尤其是蒙童館的孩子。

其實按原先的計劃,蒙童館雖然是新學府建制的一部分,但實際來說合併到舊學裡統一管理的話,反而會更好。

只是現在情況比較特殊,尤其舊學裡說話比較權威的幾位老師都跟到了新學裡來,文祈三伢子這樣小孩也跟了過來啓蒙,結果反而倒是把整個蒙童館都先放到了新學。舊學裡現在就只有部分技藝館裡學算術的學生,家裡都在本地,也不想負擔住宿的費用,就由幾個最早就在學裡的老先生帶着,守着舊館。

今天這樣隆重的大事,上點年紀的學生還知道稍微約束一下自己,認真的更是彷彿和自己無關。但這些小蘿蔔頭可不管,現在雖然已經到了早課時間,偷跑出來的卻不止一個兩個。

而且畢竟這是東家的大事,那些先生雖然平時還是很講究約束學生的,今天卻也有點睜一眼閉一眼的意思,所以不說張靜和文祈的院子外頭都早有了大大小小的學生,連錢夫子的院子外頭都蹲了一些探頭探腦的小傢伙。

文瑞來到自己和張靜的住處的時候,頭都大了。

其實在他心裡,雖然對這事兒看重,但也沒重得跟什麼似的。只是他忘了,王府的辦事規格,一個隨便弄弄在普通百姓那裡看來也是奢華的大手筆。

就比如在平常人家,這樣的事情也就是弄桌酒,親生父母挑點東西到養父母家,兩家一起吃個飯,孩子磕頭改口,養父母給點東西,儀式也就完了,前後加起來不會超過兩個時辰。

但這一換到王府來就不成,請的戲班就要唱一下午一晚上的戲,酒席雖然也只在自己院子裡辦一桌,但廚師卻是從王府帶過來的曾經御膳房裡的大師傅,自己手底下幫忙的就好幾個徒弟;各色食材更是安排專人五更就起,直接從鄉下莊裡運過來的最新鮮地頭貨。其它零零總總的不用多說,文憲這一個月就光忙活這些了。

相比較以往王府的大陣仗這些確實不算什麼。就比如戲班子,哪次請不都起碼得三天的,遇到隆重的事情,比如過年,那唱一旬也有;食材哪次不都要天南海北的去訂,有的比如給他大舅私下辦壽宴,那提前半年就預定都是正常。

可是那些都是不會讓尋常老百姓看到的,今天這個,卻是在學府之中。

雖然是在住宿區,跟學堂的部分中間還差着挺大一段距離,但無論如何那動靜都是影響力深刻的。學府裡固然有有錢人家子弟,比較有見識;也有官宦子弟,更是明白這些;但更多的卻是普通百姓家的孩子,甚至因爲張靜的堅持,還有極少數男裝打扮的女孩子。

這樣大動靜,男孩兒們都忍不住要來看熱鬧,平常都被拘在家裡的女孩兒們自然更加好奇。文瑞身邊往常只跟着個小蜆子,今天自然也是如此。那些影衛躲在人羣裡,一般的擠擠挨挨他們也不好上來管,於是文瑞剛出現在院子前,就被一堆小蘿蔔頭給淹沒了。

其實小孩兒們也沒做什麼,學裡夫子們的要求都很嚴格,所以他們都還記得約束自己,沒到處亂跑衝撞。只不過文瑞方方面面擺在那裡,站在人羣裡一眼就能被挑出來是個頂尖兒的,那些小東西們就算不懂什麼是氣質,他那一身從頭到腳的富貴氣還是能感覺得出來。

尤其走近了還能隱約聞到香風陣陣,幾個年紀稍微大些、來學裡學算學的女孩兒們眼都直了,臉紅紅的不停互相嘀咕,把文瑞用誰家的香粉這個問題反覆討論了無數遍。

文瑞滿頭黑線,也沒辦法去管,只能深呼吸從孩童們中間迅速的穿過,進門之後就讓小蜆子先把前門給掩上。門關起來的那一刻,清晰的聽到外頭小孩兒們因爲看不到了而發出的嘆息聲,頓時更囧。

張靜這會兒正抱着文祈在院子中間站着,文瑞的窘迫都被他看在眼裡,再加上這段時間漸漸對兩人的關係適應了,活潑的天性就有點冒頭。眼看着文瑞逃難一樣的跑進院子裡,心裡覺得好笑,嘴上直接開起了玩笑:

“這位大爺,您是覺得哪家的胭脂更好些呢?”

這一個月來,文瑞怕張靜情緒上有反彈,所以雖然有過第一次,卻一直沒有第二次。這點忍耐也確實達到了效果,至少現在張靜面對他不會再表現的尷尬侷促,而且還不自覺的帶上了一點親暱隨意。

這樣的張靜文瑞自然愛的不行,眼瞅瞅院子裡沒旁人,兩步跨過去作勢要接兒子,趁着張靜還沒反應過來抓緊啄一下。意猶未盡,舔舔嘴脣:“那張家少東素日愛用的便是最好,若是恰恰點在脣上,滋味更是絕妙。”

張靜平日裡怎麼可能會用胭脂,文瑞這話擺明了就是吃豆腐,這一句被反調戲他連脖子都紅了,耳朵尖都像是要燒起來一樣。心裡十分懊悔,早知道文瑞那傢伙是所謂慣經風月的,就不該開那句玩笑!

文瑞多會看氣氛,一看張靜表情就知道他受不住這樣調笑,馬上轉移話題抱怨起來,語調柔軟還帶着一絲委屈,說到最後再不輕不重的控訴一下:

“看來學裡夫子們教導的還不夠嚴厲,姑娘家家的,便如此肆意妄評男人。並且又如此無知,卻不曉得那不過是薰香罷了?!賢弟也是,竟學外人戲弄愚兄!”

張靜正羞着呢,聽他厚臉皮,羞惱起來,不由瞪他:“你卻不是了?自己個兒招蜂引蝶,卻怨旁人的不是!”

說完扭頭就走,整趕上文憲指揮兩個幫工的擡着大圓桌往前頭過來,臉還紅着也不管了,直接擼袖子上前作勢要幫忙。

文瑞也知道他只是嘴硬,真生氣應該沒有,抱着兒子笑嘻嘻的跟在後頭,還揚聲跟文憲覈實準備進度:“此處所餘事項也就這一桌了罷?文祈院中的可準備好了?”

文憲正着急攔着張靜不讓他動手,聽他家爺這一問,又連忙轉過身來回答:“已經備好了,張老夫人也安頓好,只等時辰到便是。只是老夫人給小少爺準備了衣物,稍後要抱小少爺過去換的。”

文瑞點頭,然後和文憲同時回過神去拉已經讓工人們愣在地當間兒的張靜:“這些事都有下人,你這是要搶他們工錢不成?”

張靜其實也不是有多急切的想要去擡桌子,而且就剛剛那一會兒他就已經感覺到,雖然自己這幾個月一直堅持着鍛鍊,但和專幹粗活的工人們比,依然還是弱雞一隻。

心裡正窘着,想直接丟手又有點抹不開面子,這會兒有人來攔正好趁勢丟下,扭頭又去抱文祈:“既如此,我先帶文祈過去換衣服罷。啊!文兄,有一事正要同文兄說。”

文瑞把文憲留在這裡繼續準備,跟着張靜從院子後門轉出去:“何事?”

張靜約略把小青娘子的事情給文瑞說了一下,特別強調了下人家就是衝着看戲來的,一會兒認乾親的席面上如果文瑞覺得不合適,那把她安排到別處也無所謂。

文瑞對此倒是沒什麼,不過兩家認親,席面上多了不相干的人也確實很奇怪,所以也就點頭,心裡只想着頂多回頭再讓文憲單獨準備個一小桌也就成了。

“賢弟放心。”

張靜看他點頭,確實放了心。但文瑞很快發現,真正要不放心的說不定是他自己。因爲一到文祈院子裡他就發現,那小青娘子雖然帶着厚重的面紗,給他的感覺卻十分的熟悉,熟悉到,他原本以爲應該再也不會見到對方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