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第 112 章

果然劉澤沁一到, 跟文瑞見禮之後就來跟他說明:

“晚輩見過遊老醫師,今日時間晚了,太醫院裡的諸位老大夫年事都高, 不宜如此夜奔, 陛下便命明日一早再另派人過來, 今晚卻是小侄叨擾了。”

這話說的, 就跟他是被派過來夜間看護的一樣。遊子昊瞪了他一會兒, 一甩袖子:“錢夫子的藥方稍後我命童兒取來,你且看着他服完藥再休息。”

再扭頭衝文瑞拱手:“吾今亦覺歲數漸長,晚間精神不濟, 先行告退,還望小王爺莫要怪罪。”

文瑞自然沒道理攔他, 只能放人。劉澤沁也不會和前輩慪氣, 恭恭敬敬把人送走, 這才折返回來。這人雖然看上去挺老實,實際上很機靈, 就送遊子昊出去那點時間裡,已經差不多把遊老醫師對錢夫子的診斷都問清楚了。

回來之後,文瑞又給他正式介紹了一下張靜,劉澤沁這才明白,感情這位站在大家背後不聲不響的少年原來竟然是書院的少東家, 當下又是一躬身:“啊呀劉某有眼不識泰山, 多有怠慢, 少東家切莫怪罪。”

從剛纔劉澤沁進門張靜就在偷偷打量, 看他四十上下的樣子, 似乎還挺沉穩。尤其是面對遊老醫師的時候,那樣子一對比, 更加的顯得有氣質。可是現在這招呼打的,怎麼感覺那麼不對勁呢?

文瑞看張靜發愣,想了想就明白張靜在想什麼,笑嘻嘻的拉起他的手:“你莫要看劉兄一派君子樣,其實他那脾性,同遊老醫師真便如同父子一般。”

張靜腦子拐了個彎兒才明白過來文瑞話裡的意思,再看那劉澤沁笑眯眯的,哪裡還有剛纔那種穩重樣,頓時有種上當受騙的感覺。一下子,之前的拘謹感覺倒也消散了許多。

錢夫子的晚課是一個半時辰,差不多起更前就結束,回到屋裡的時候很欣慰的發現遊老頭子不在,接着卻看到了本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人,眉頭不由又皺了起來:“劉御醫?”

他去過兩次宮裡,對於這位年紀不到四十就被欽點爲御醫,並且日常裡會經常伺候政德帝的年輕醫師還是有挺深的印象的,不可能看錯。可是對方這深更半夜的,不在宮裡值夜,跑書院來幹嘛?

遊老醫師雖然性格跳脫,但是對於診斷病情還是比較直來直去,這從他會逼着錢夫子喝藥就能看出來。但劉澤沁則不同,或許是因爲老師是吳方,性格和他自己截然相反,倒是讓他學了更多比較婉轉的手段出來。

比如現在看錢夫子問,他根本不提是來給他看病的,而是很恭敬的回答:“是陛下惦記着夫子,今日宮中有上好的補品送來,便着我連夜與夫子送些兒過來,順帶看看夫子身體可好。”

劉澤沁年輕輕就成了御醫,本身身份地位就和普通醫師不一樣,再加上他態度謙和,也不提是來看病的,錢夫子一時間還真的被他唬住了,跟他客套了一番,還老老實實的讓對方把了脈。

因爲劉澤沁說了,皇帝送來的都是大補之物,一定要看過他的身體情況纔好決定留下那些。既然是皇帝送來的,那就等於是聖旨,不遵守就是抗旨了,老先生自然只能配合。

這之後,因爲之前錢夫子已經把遊老醫師給準備的湯藥喝了,睡前總算沒人再讓他吃什麼亂七八糟的。劉澤沁在等錢夫子回來的時候也看過那方子,感覺就是他自己來給老先生看的話也是差不多的結果,所以並沒有提出新的意見。

因爲他來了,是專業的醫護人員,文瑞終於可以順理成章的把原本想留在錢夫子這裡的張靜給拉回了他們自己的院子。

小蜆子早在錢夫子結束晚課回屋的時候就先回了自家院子,等張靜他們回來,就看到正中堂屋裡已經擺好了熱乎乎的夜宵。

錢夫子睡下之後劉澤沁又到他們這屋來了一趟,主要是跟他們說一下自己的診斷結果,基本上和遊老醫師的差不多。同時他也覺得依老先生的脈象,心火過盛,不是好兆頭。何況下午纔剛咳了血:

“若那血痰盡是由風寒所起,則不用多慮。只恐它實乃心火盛而傷肺陰,並由此引出血液,此便是大事。但從老先生脈象來看,尚不至如此,說到底,憂心操勞而疏於治療纔是根本。”

聽他的診斷和遊子昊的基本一致,張靜略微放心。但這個問題始終是問題,錢夫子年紀又大,用藥上就算是比較年輕的劉澤沁也不敢直接上猛藥,也是主張要慢慢調理比較好。

所謂調理,張靜也是知道的,在錢夫子這個歲數,基本上也就是不能指望痊癒的意思了。能讓老人家過個幾年舒心日子,走之前不怎麼受罪,這就算是無論子女還是醫生都已經盡到了本分。

想到這點,又覺得心酸,乃至劉澤沁走了都有一陣子了,他還有些發呆。

文瑞的本意讓劉澤沁來是爲了讓張靜寬心,結果現在看來效果好像反而有些適得其反,心裡也有些小小的鬱悶。

他畢竟是經歷過戰亂的,對生老病死這些事兒比張靜要看的透,所以覺得雖然錢夫子的情況聽上去好像不怎麼好,但上年紀的人多少都有些這個病那個病的,並不需要太過擔心。說的那個一點,生死有命,有些事情,確實是只要用心盡人事就行。

不過他很識趣的沒直白的就這麼跟張靜講,而是旁敲側擊引經據典的說了一通諸如老萊子娛親之類的典故故事,漸漸的把張靜的注意力從負面的狀態吸引回來。

對於文瑞的體貼,張靜還是覺得挺受用,很快就想起來還有事情得跟他商量:

“對了,你是王爺,可能幫我尋個可靠的風水先生?”

聽到張靜用“可靠”來定義風水先生,文瑞不由失笑:“如何是‘可靠’的風水先生?若要尋幾個靈驗的倒是可以。”

明白自己被拿來逗樂了,張靜瞥他一眼,看的文瑞只覺小腹一緊,心口處頓時蠢蠢欲動起來。張靜完全沒自覺,還擺了一張正經臉,跟文瑞繼續說錢夫子想要帶着師孃的骨骸扶靈返鄉,落葉歸根的事情。

這些事情對於文瑞來說確實不算什麼麻煩的事情。

好的風水先生他都是有數的,文憲那裡甚至還造了冊。就是皇家自己,也有專屬的太卜。至於欽天監和太卜署之類的部門,那更是專門搞這個的,要這方面的人才絕對是信手拈來。

至於錢夫子樂意回去,這對於文瑞來說也是讓他能鬆口氣的事情。他皇帝大舅都跟他嘀咕很多次了,落葉歸根,他是歸不了根了,皇陵肯定得在都城附近,但是像錢夫子這樣的老鄉,如果可以,還是希望能讓他們安然返鄉之類的。

所以張靜這邊絮絮叨叨的說,文瑞一邊聽着,一邊開始心猿意馬起來。

本來飯後張靜是主張各自回房的,後來劉澤沁一來,來了文瑞房裡,張靜就也跟了過來。不過現在看來,就算劉澤沁沒來,張靜想起錢夫子的事兒,估計也會自己找上門。這麼一想,文瑞就覺得心裡更加的癢癢,眼看張靜還在嘰嘰咕咕的說,不由上去就在那因爲說話而有點鼓起的粉嫩腮幫子上嘬了一口。

“賢弟莫要擔心,這些兒事情,明日一早吩咐小蜆子去辦便是。起棺是大事,並非一二日可成,急不在這一夜之間。你若放心,便交予我,定然與你辦的妥當。”

張靜被文瑞這一下偷襲弄的一愣,等意識到是被親了一口,臉上立刻就火燒火燎起來,隨後文瑞說了啥也沒聽清。

文瑞看他那愣愣的樣子,麪皮卻紅了,甚至連耳朵脖頸都在發紅,越發覺得可愛有趣,腆着臉湊上前把人攏住:“這些時日,想死爲兄了,你可想我?”

這個樣子的文瑞,就算當年最中意丹青的時候也沒有出現過,也就是對着張靜,他就覺得莫名的各種以往覺得噁心肉麻的事情都想做,這樣的話都想說。

不過張靜可不知道,本來還有些愣,結果聽到文瑞這些話,立刻反應過來,就有些惱怒:“小王爺莫要如此!”

文瑞福至心靈,雖然張靜沒說爲什麼突然惱了,但他本能的意識到自己剛纔好像是做的有些過了,立刻端正態度,表情委屈:“賢弟放心,你所說之事我定與你辦妥。你我闊別多日,莫非賢弟並不牽掛與我?”

對於張靜來說,文瑞這種耍寶一樣的表情基本上算是他的死穴,明知道應該罵對方一句“不正經”,卻怎麼也罵不出來。反而支支吾吾了半天之後,終於還是憋出很小聲的一句:“如何不想。”

基本上這話對於文瑞就跟終於下了聖旨一樣,轉身就熄了燭火:“賢弟今晚就留在此間?”

張靜本來就是因爲突然想文瑞想的不行才趕回來的,雖然到了之後發生的事情有點出乎他的意料,讓他有點沒心思,但這會兒文瑞一邊問一邊就在動手動腳,兩人又不是從沒有過經驗,沒兩下就把他捏的手腳都軟了:

“你……如此……急色不成!小……小王爺的氣度……都不要了麼?!來日傳……出去,讓人……笑掉大牙……”

這話把文瑞逗的差點笑場,立刻堵上那張還在喋喋不休的嘴,一番糾纏,直到兩人都氣喘吁吁,張靜只覺自己的舌頭都被嘬的麻木,這才放開:

“我卻不怕賢弟與人說,橫豎旁人必是不信的,皆因我這般模樣只你見過,無從對證,口說無憑。不若便讓爲兄與你留些把柄,好拿去說嘴?”

話音落,就在張靜胸口茱萸上略微用力咬了一口。張靜只覺一股激流由那一點起,躥過全身,頓時就沒了追究文瑞那些混話的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