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霞映在耕讀學堂樓頂的瓦片上,像灑過一片金子;前面三排小學教室偎依在他的懷抱裡,開始了一天的嶄新的生活。
早飯後,藏大槐、蒙雪蓮忙着招呼學生們準備上課,王金山高興地哪顧得上吃飯,打扮得時尚走出了辦公室。本來他氣宇軒昂,加上今日的喜悅,就像新郎官一樣英俊瀟灑。
這時候,白雲鶴夾着教本走過來,王金山上前招呼:“你見過白玉潔老師嗎?”
白雲鶴支支吾吾不敢說昨天他找過她,他怕王金山的訓斥,更怕王金山的馬鞭子。
“你到底知道還是不知道?”王金山問道。
“那是你校長的事!我急於上課。”白雲鶴帶着情緒和不安。
王金山感到是不是出問題了,命令白雲鶴去找蒙香蓮代課:“蒙香蓮沒有主課,你通知她頂上去!”
“她在不在、上不上課關我何事?”白雲鶴說着要走,王金山到前面攔住,狠狠地批評:“帶着情緒怎麼和學生上課?把教本給我!你先到我辦公室等我。”王金山要下教本去替白雲鶴上課。
四十分鐘過去,王金山下了課直奔辦公室,經王金山再三盤問,白雲鶴才道出昨天晚上的事情:
子夜,蒙香蓮被漢嚮明邀請到鳳谷山莊,當時白雲鶴、藏大槐都參加了那個酒場,藏大槐和我有時先離開了,我以爲蒙香蓮一會兒會走,萬萬沒有想到我折回去的時候,他們竟然在包間裡喝交杯酒……
“或許他們一高興,就是同事工作上的遊戲——”王金山想起蒙香蓮,那臉上呈現淡淡的憂傷。
“金山哥!或許漢嚮明高興。”白雲鶴覺得王金山說的有些道理:漢嚮明雖然妒忌王金山把學校辦好,但他還是希望不用出力氣到時候領取功勞。畢竟耕讀學堂和小學建在槐樹林的地盤上,學校竣工的那一天就是他升遷的一天。爲了這一天,他盼得太久了。按照漢向陽和岳父的威望,他漢嚮明再差也要提到鎮裡去吧。而蒙香蓮讓他傷透了腦筋,她竟然和白雲鶴動起真感情來。白雲鶴和白玉潔是兄妹,她蒙香蓮不該勸白雲鶴去向白玉潔要房子。既然事情出了,就要想辦法解決,所以就設宴請了蒙香蓮等人。
王金山說:“漢嚮明請藏大槐和你是假,他真正的目的是請蒙香蓮,對吧。”
“你怎麼知道?”白雲鶴驚訝地說。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未。”王金山說,“漢嚮明知道你問白玉潔要房子是不大可能的事情,邀請蒙香蓮來就是要她和你斷絕關係。這一催把蒙香蓮搞傻了,因爲她在他的面前,根本不想承認有這段戀情。但狡猾的漢嚮明逼她用事實證明,蒙香蓮怕漢嚮明追究,就和他演繹了一段交杯酒,剛好被你碰上。你就掀了桌子。”
“不錯!”白雲鶴說,“當時蒙香蓮用掌去摸我的額頭,問我有沒有生病?還把我三下五除二拽出了門口。她不斷地解釋:他們真的什麼也沒有,純屬一場誤會!我當時一把抓住了她的衣領,就是一頓猛抽……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或許你和蒙香蓮就不是一對。如果,她真的愛你,會拿教師住房爲難你嗎?”王金山說着,態度堅決地說:“白玉潔只是暫住一個月,等過了蜜月,請人家也不回來!”
“據我累計,昨天就是過對月的日子。可她不是仍住在學校嗎?”白雲鶴想起藏大槐來,又說:“蒙雪蓮不是也分房子了嗎?”
既然白雲鶴說到這份上了,王金山就毫不客氣地批評:“白雲鶴!不是我說你,你們還姐弟呢。如果你和蒙香蓮好上,蒙雪蓮和你什麼關係。他們的住房,我誰也沒有答應。都是有人挑撥是非……”
“等一等!”漢嚮明騎着一輛自行車過來,將車子丟在一旁,滿臉堆笑,雙手搭在一起,一邊向王金山作揖,一邊微笑着說:“是我不好,我就是在白雲鶴和蒙香蓮面前,說過她們該要房子了。就是一句玩笑話,誰知道他們當真了!”
“有你這樣開玩笑的嗎?”白雲鶴上去要打,而漢嚮明不慌不忙地解釋:“我也是爲你們好,別好心當做驢肝肺!”
“王金山,快看看蒙香蓮老師吧。”藏大槐跑了過來。
“她怎麼啦?”王金山不予理睬漢嚮明,去問藏大槐。
“去在耕讀學堂的樓頂上!”藏大槐指着樓頂。
王金山發現樓頂的蒙香蓮,今天穿着一身嶄新的漂亮衣服,臉蛋口脣收拾得更爲豔麗,一雙淚眼望着前方,一條腿搭在屋檐上,稍不留神就可能攀過去跳下……王金山顧不得細看,帶着藏大槐、漢嚮明跑到樓下。
“蒙香蓮,你下來,你怎麼鬧都行,可不能上樓頂啊!”漢嚮明站在樓下,翹着圓腦袋喊。王金山一面指揮同學們去找一些稻草運過來,後來連被褥也拿來了——如果她真的跳下,也能將傷勢減到最低;一面指揮白雲鶴進屋上樓。
“你別過來!我想死!我是認真的,沒有鬧!誰過來,我就從這跳下去!”蒙香蓮發現救援的白雲鶴,兩手扶着欄杆,只要另一條腿攀過來,就可能從二樓頂墜下。
與此同時,王金山迅速跑上了樓梯,爲了不讓蒙香蓮知道,在悄悄前進。
“香蓮,你和漢嚮明一起我不反對,但你們……我也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你讓我的臉面往哪兒擱?要死的應該是我!”白雲鶴說着往前靠近。
“你到這個時候還這樣認爲。我和漢嚮明摟在一起了,我只有去死!”蒙香蓮要跳樓……
“都是我不好!是我誤會了!你下來!我向你道歉!”白雲鶴突然跪下。
蒙香蓮根本不把白雲鶴當做一回事兒,“你讓我看不起你!我讓你去要房子,誰讓你把責任都推給了我?”蒙香蓮聲嘶力竭,突然發現了王金山。
王金山走過去將白雲鶴拽起來,望着蒙香蓮說:“至於嗎?你和漢嚮明不會有事,是白雲鶴迷了眼!房子的事,是我沒有答應,與白雲鶴沒有關係。”
“白雲鶴說我要房子才找的你,白玉潔才走了!是我得罪了白玉潔和馬副書記。白玉潔一走,學校缺了老師,大槐鎮的村民都指責我。因爲我,藏大槐和蒙雪蓮的房子也沒了。我裡外不是人。我活着還有什麼意思?我沒臉見白玉潔,見學生。我想死!”蒙香蓮的淚水沖刷了脂粉,一道道淚痕在陽光下閃爍。
“你不能死!蒙香蓮老師,你這是逃避!是不是看見新校建好了,大槐鎮的村民和上學的孩子需要你啊……”王金山見蒙香蓮仍不回頭,做出第一個決定,“白玉潔老師,我請回來!”
“金山,我向你提一個要求。”蒙香蓮把攀在房檐上的腿拿了回來。
“你說。”王金山看到了希望。
“你把房子給白玉潔!”蒙香蓮轉過臉說。
王金山解釋:“新建的校舍是學校的,在上級有關文件規定之外,誰也不可能把學校房子當家屬院。”
“你敢當着大家的面對大家說嘛?”蒙香蓮問道。
王金山說:“我們的學校是上級撥款和大槐鎮村民募捐建成的,如果論功行賞,每一個捐款支持教育的村民都有資格享受學校的住房;從徵收教育附加費到社會力量辦學,從奠基到建設最後到竣工,馬奔騰和漢向陽副書記等有功之臣也可以住進來。”王金山又聯想起那些戰爭年代爲大槐鎮解放和教育發展而犧牲的英雄們,接着說:“我們和他們比起來,作爲學校的一名教師還要學校的房子當家屬院嗎?”
蒙香蓮慢慢轉過臉,腿又攀上房檐。漢嚮明也跑上來,喊:“蒙香蓮,我對不起你!咱下去!”
自從蒙香蓮和漢嚮明好,她一直鬼使神差地被他控制着,聽從他的一切命令,去完成他的一切任務,儘管一次次沒有按預期去完成,但不至於像這一次被動的難以收拾。如果漢嚮明出事,她也好不了!她必須保護他,“你滾!”蒙香蓮指着漢嚮明大罵,“你個流氓!你遠遠的,不要碰我!”
王金山似乎明白了許多,看來蒙香蓮跳樓是要捨車保帥了。他不能讓他們看出來,“你走!漢村長,她不歡迎你!”王金山像一頭咆哮的獅子面對漢嚮明說,然後對攀援欄杆的蒙香蓮大喊:“你不要啊!你聽我說,教師住房都沒有,但我們可以給每個班級的教師配一間辦公室,可以在屋子的中間拉上布簾,裡面可以歇息,外面可以辦公。”
蒙香蓮停住了,樓下的人越來越多。
王金山改變了策略,他對蒙香蓮說:“耕讀學堂不過二層樓,你如果跳下去,一定死不了,但可以摔成殘疾,你怎麼過下半輩子?”然後望着高大的神母槐說,“你最好爬到大槐樹頂,從那兒跳下去,那纔是最完美的結局。”
蒙飛豹帶着派出所的人員過來了,一部分在下面鋪好了氈子,一部分在悄悄向雪蓮靠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