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馬山頂太陽剛剛冒紅,王金山就帶着藏大槐、白雲鶴去忙新校舍的佈置了。漢嚮明趁着大家忙得不開開交,就丟下小賣部的活計偷偷地來到了白玉潔的房間,見白玉潔滿臉憔悴的樣子,心疼地勸着:“馬書記才走幾天,就想成這個樣子?”
“我在想他該回學校一趟,帶我回馬家過對月來。”白玉潔說。
過對月是大槐樹的一種婚俗,月老安排這個禮俗,是想把新娘和新郎離開一段時間,這樣便於保胎。天天黏在一起,不易坐胎是一回事,爲保護男人不至於因女人透支是另一回事。“對月”這一天是新娘在孃家或親戚家的最後的日子,也是女人家選擇自由的最後機會。從這一天回婆家開始,自己的工作、生活中種種權利就要聽從男人或公婆的了。
“馬書記連對月都忘了?”漢嚮明故意問道。
“或許他太忙!”白玉潔還是理解丈夫。
“還替人家想?說不定他們正摟着呢。平平淡淡纔是真,傻兒巴嘰纔是愛。嫁給我吧。我會永遠對你好。”漢嚮明勸着要去抱白玉潔。沒料到白玉潔見漢嚮明進來,早將一根木棍藏下,見他圖謀不軌朝他的背後就是一棍。
漢嚮明一跳躲過,喊道:“嫂子來!你看王金山、藏大槐、白雲鶴,還有馬書記,誰有閒暇理你?就兄弟還想着。兄弟就抱一下……”
“你滾!我現在是馬奔騰的女人!”白玉潔又要去打,淚水已盈滿了眼圈。
“別!別!真的是馬書記讓我來。”漢嚮明說着解開自己的大褲腰帶,在裡摸索了一陣,摸出一件信封大的東西就往白玉潔褂子的下兜裡揣。
“你要死!摸什麼!”白玉潔憤怒了,“再不走,你看我,打死你!”
漢嚮明一把將棍子握住,不敢再開嫂子的玩笑了,“我要想,我早就把你收拾了,何必等今天捱打?”漢嚮明見白玉潔還追着打,大聲喊:“別打了!打死了兄弟誰給馬書記和嫂子送信啊?”說着漢嚮明從衣兜裡摸出信,故作生氣的樣子說:“誰讓我這次去縣裡開表彰會遇上馬奔騰呢?他太忙了,就寫了這信讓我捎給你!”
“他,根本不想來!寫信的功夫就來了。”白玉潔把信拋在桌子上說,“漢村長,你還是沒有說馬奔騰不來接我的真正原因啊!你和馬奔騰合起來欺負我。我白玉潔怎混到這地步啊!”
漢嚮明見白玉潔抹眼淚心疼了,乾脆把漢他去縣裡開表彰會的事說了,“我們槐樹林在大槐鎮率先脫貧,又建起如此規模的新校。他爲了答謝我們,就把我們幾個鄉鎮典型留下來。是他的秘書何玉萍請去的。昨晚,他就留下來了。”
“他去何玉萍家了?”白玉潔打斷了漢嚮明,淚水就出來。
漢嚮明惜香憐玉,那經得起她這般折騰,就安慰白玉潔,“馬書記還是個男人,看着那麼漂亮書生氣的何玉萍,竟然沒有動心。何玉萍連飯都準備了,馬書記還是走了。這事兒你不要怪馬書記,但何玉萍不得不留心啊!一個漂亮、有才氣的女性白天跟着,夜裡還請到家裡吃飯。”
白玉潔撲哧一笑,那笑容就像雨過天晴的彩霞一樣誘人,她說:“其實,何玉萍妹子,我比你熟悉多了!”白玉潔生氣地拍了漢嚮明的後背說,“你別拿她氣我!漢村長,要是你們男人不壞,女人家誰沒有個人格和尊嚴啊?”
“信給了。”漢嚮明裝作要走。
“別走,好兄弟,幫我聊聊馬奔騰在縣裡怎麼樣?幹什麼?”白玉潔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更關心馬奔騰。
“都在信裡了。一讀都知道了。”漢嚮明說。
“還是你來!”白玉潔想連馬奔騰都相信他讓他捎回來家信,她乾脆讓他讀。其實她早就知道,漢嚮明一定看過信了。
對漢嚮明來說,讓他讀信,這是他最驕傲的時候,不僅可以顯示他的才華,而且也是一次與白玉潔交流的機會。於是抑揚頓挫、聲情並茂地的念信:
玉潔,請原諒我直呼你的芳名。我覺得喊你的名字比任何稱呼都要親切。其實早在臥虎島小學認識那一天起,我似乎感覺到你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教師,儘管你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但你在我的眼裡是一位最年輕、最漂亮的女人。從你的言談舉止,你看我的眼神,我知道你喜歡我。但作爲一個幹部的道德,一個做男人的良知和人格尊嚴,那個時候,我無論如何都不能也不敢接受你的愛!這不僅僅是因爲你年輕,而是因爲你是我龍馬縣的一個公民,我不能靠手中的權利獲取你的愛情。然而,王金山等教師們的大膽撮合,我們還是走在了一起。也許王金山說得對,最爲一個男人要對自己的作爲敢於擔當起責任,我雖然無法彌補過去的錯,但我從今天起給予你的關愛和呵護!
玉潔,實在對不起,請你原諒我不告而別;也請寬恕在我們在回門的日子裡,讓你在校園裡獨守空房,昨天是你過對月的日子,我沒能回去。我確實太忙,脫不開身,我縣王金山試驗的沙稻,農校推廣的小麥、紅薯、玉米和花生、大豆,讓大槐鎮解決了溫飽問題和吃水問題。我知道,在這些方面,你在臥虎鎮做出了不少貢獻,但王金山的貢獻和付出比你要多多少倍。你是縣委副書記的女人,你應該理解;我作爲縣委副書記更要把王金山這個經驗推廣到全縣去。
王金山的貢獻不僅僅在帶動當地農民解決了溫飽,發展了農校和夜校,將他們和小學都聯合起來,夫教妻、妻教夫、子教母、孫教祖,弟教兄、媳教婆、姑嫂互教、鄰里互學……在那樣艱苦的條件下,不僅僅義務教育走在了全縣的前列,而且青壯年文盲工程搞得紮實。然而,有些人向我推舉馬奔馳和你,都被我否定了。不是因爲你們都是我的親人,更重要的是王金山功不可沒。縣委書記聽到我的彙報哈哈大笑:“了不起啊!一個王金山能做出這樣的而成績,值得推廣啊!”我估計近兩天,我要去你們的學校。所以,近兩天不能回去,我不能爲了夫妻間的恩愛,讓人家說我天天去學校見女人吧。
玉潔,我想你現在可能住在家裡了,娘不可能讓你住在學校。這樣最好。如果沒有就搬走吧。學校是剛剛建成,但用途多着呢,要搬進小學,還要搬進農校;要辦公室和各種儀器室,房子必然緊張,再說農村的風俗,一個媳婦最好住在婆家。希望麻煩一下,回老家準備準備。夫子廟學堂要當好龍馬縣的第一面旗幟,你也不能託王金山和學校的後退。
你遲到的愛!馬奔騰。
漢嚮明讀到這裡又歸納了信的內容,然後將重點再逐字逐句的推敲,儼然一副文化人的模樣。
“信讀得好,解釋得又明白。”白玉潔讚揚漢嚮明。
“是,嫂子!我怎麼好,難以和一個副書記比啊!”漢嚮明後悔馬奔騰搶佔爲先了。
“兄弟,對不起你。嫂子的心早就被你馬奔騰偷去了。你是我們的好兄弟。嫂子怎配得起你啊!”
“嫂子對我這麼好,嫂子叫我辦我就辦!只要你決定(撅腚)兄弟馬上……”
“怎麼又來了!嫂子對你說正經事。御龍河騷浪豔美的媳婦像河邊的鮮花遍地香,就是白嫩嫩、水靈靈的處--女地到處是,不由你開墾啊?”
漢嚮明沒想到白玉潔這麼厲害,又怕被王金山他們看到不好,就要離開。臨走的時候,漢嚮明再三勸告:“馬副書記不好意思要房子,王金山也不可能把你攆出去吧。房子,咱住着。”
漢嚮明剛剛離開,白玉潔坐在牀沿上左思右想,從馬奔騰想到漢嚮明,又從漢嚮明想到王金山,最後從藏大槐想到白雲鶴。實在太累了,剛要躺下就聽門“咚咚”地拍得正急,“你算什麼村長啊?不忙着村務,又回來幹什麼?”急忙去閂門,就聽噗通一聲,白雲鶴皮笑肉不笑地跟了進去。
“白雲鶴!你又來民宅幹什麼?”白玉潔喊道。
白雲鶴得意洋洋地在白玉潔面前晃悠着,說:“這是學校的房子,不應該是民宅吧。”白雲鶴往前近了一步,盯着白玉潔說:“你也算是姐姐,不能自個兒住着舒服,忘記你兄弟了。”
白玉潔十分得不解,問道:“你……你一個住在家多方便啊!何苦到這裡住?”
“現在是一個人,過些日子就兩人了。”白雲鶴想到蒙香蓮向他要學校的房子。
“到時候再說。你現在不是一人嗎?”白玉潔問道。
“到時候就晚了。現在趁着分配房子的使用。等分配晚了,就沒這個村這個店了!”
白玉潔解釋:“聽王金山說,學校的房子很緊張。”
“緊張什麼?王金山讓姐住可以理解,因爲姐夫在縣裡;可是藏大槐和蒙雪蓮不應該吧。他們能住,爲何不能?我就不明白了,王金山爲何喜歡蒙雪蓮和姐姐住了……”
白玉潔問道:“你說爲什麼?今天說不出個理由,以後不要在姐面前說三道四。”
“我看王金山對姐姐和蒙雪蓮還有色……”白雲鶴話說了半截,只聽啪地一掌,他的臉被白玉潔扇了一耳光子。
白雲鶴以爲白玉潔沒有聽明白,繼續爲虎作倀:“憑我姐夫是縣委副書記,我不能被人家欺負。我和藏大槐都是跟着王金山一起創業的。憑什麼,就不給我分房子……”又是啪地一記耳光,白雲鶴像一匹剛找到羔羊遇上競爭的對手一樣,本希望白玉潔能站在他和蒙香蓮一邊,看在馬奔騰的面子上,找王金山給他留一口房子,卻沒有想到被白玉潔打了兩掌,也就不客氣了。他要挾說:“你不知道蒙香蓮因爲房子要死要活的。她有個三長兩短,我們分不到房子,誰也別想在學校住下。”
白玉潔見白雲鶴氣得要走,趕忙喊住:“停下!”見白雲鶴轉身,接着吩咐:“剛纔是姐不好,不該打你。姐知道你和藏大槐、王金山拜過把子的,王金山待你們像親兄弟一樣。沒有你的自然有他的道理。姐也知道,雲鶴兄弟也會念及兄弟情。只是有些事你不能老聽蒙香蓮的。現在還公開戀愛關係,就這樣的,將來還不知道她會怎樣?”
“忙不能忙,請不要指責她!”這時候白雲鶴還護着蒙香蓮。
“你就不能像個男子漢?學習學習王金山。”白玉潔想攔住白雲鶴勸勸他,不說王金山倒也罷了,提起王金山白雲鶴氣沖沖地要走。
“姐走!你回來!”白玉潔心疼姐姐忙着去收拾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