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順,出口氣
“可是他這裡出問題了呀,”柳四娘指了指自己的腦門,不大相信。
“他學得比誰都快,”柳無憂可不再認爲天佑是那個傻不拉幾的狗剩了,可不敢再小瞧他了。
“那讓他趕緊出去,我們商量正事要緊,”柳四娘頗爲不好意思,畢竟天佑是個大男人,而她手裡拿着的卻是女人最爲私密的東西。
天佑雖然不樂意,可也沒辦法。
“姑姑的想法極好,就按您說的去做,”柳無憂等天佑走了之後,贊同柳四孃的提議,
“你同意就好,我啊就怕你光要那些花哨了,”柳四娘一臉自信,神采飛揚,與剛來那兩日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侄女年幼,肯定不如姑姑您想得周到了。”柳無憂趁機貼金。
“這話我愛聽,”柳四娘性子平和溫順,說話軟聲軟語,讓人聽了舒服,“不過,姑姑還真有一件事情提醒你,這衛生棉用了之後怎麼處理?以前我們用布的時候髒了可以洗,用稻草的時候髒了可以扔,這個怎麼辦?洗又不能洗,丟又不能丟。”
“可以用來燒,”柳無憂抿嘴一笑,淡然的宛若出塵的仙子,她怎會沒想過這個問題呢,棉花和綃布燒後只剩下一點殘留,埋在地下即可。
“我怎麼沒想到呢。”柳四娘用力拍了自己的腦門一下,恍然大悟,“這個東西我們賣多少銀子?賣高了不一定會有人買。”
“等三叔回來再說,看看棉花的價格。”
柳三重回來已是深夜,第二天一大早就去敲了柳無憂的房門,柳無憂昨個兒等得晚了,因此早上貪睡了。
日上三竿,柳無憂這才睡眼惺忪地起來,望着從窗外鑽進來的明媚陽光,一掃昨天的陰霾,心情雀躍起來,“今天天氣好晴朗,處處好風光啊好風光……,”她邊唱歌邊打開房門,又伸了一個長長懶腰之後才發覺院子裡好多雙眼睛盯着她看呢。
武剛,周官人,柳三重還有就是天佑,齊刷刷地望着房門外一身嫩黃色壓襟繡裙衫的柳無憂。
“各位,大家都好早,”柳無憂故意裝作諾無其事,剛剛那動作極爲不雅,想來除了天佑和柳三重之外,其他兩人都詫異吧,哪有女子這麼不矜持地,也就柳家無憂姑娘了。
“憂啊,你快過來,這位周老闆可是幫了咱們大忙了,”柳三重喜形於色,朝她揚着手裡的兩張紙。
柳無憂淡定地走了過去,朝武剛和周官人微微一點頭,算是打過招呼,然後接過柳三重遞來的兩張紙,仔細閱覽。
這兩張紙上的棉花價格差了一半,按着柳三重之前的喜悅表情,不用多猜就知道價格便宜一半的那張是周官人提供的,她冷靜沉思了一下,將周官人的報價揉成一團,遠遠地丟了出去。
“你……”周官人原本臉上的笑意一下子凝固了。
“憂憂,你這是何意?”柳三重不解問道,昨天自己跑斷了腿也找不到這麼好的價格,怎麼就被柳無憂拒之門外了。
“三叔,周官人的棉花價格雖低,可是後續問題太多,我們根本沒辦法兼顧,做生意,我們哪裡又他精明,這麼便宜的棉花,咱們敢要嗎?”柳無憂就因爲茶莊的事情不願意和周官人有所牽連,麻煩事情還不夠多麼,她柳無憂無暇顧及。
“我寧可多花銀子換來清清靜靜的日子。”柳無憂繼續補充道。
這些話把原本熱絡的場面迅速降至冰點,柳無憂凝眸一掃所有人的臉,最後停在了周官人的臉上,淡淡一笑,“周官人,還望您恕我不識好歹。”說完,蹲了一下身子,場面上也算是說得過去。
“柳姑娘,其實你大可不必這麼緊張,周官人願意放這麼低的價格給你也是因爲敬佩姑娘的爲人,僅此而已,你呢也別那麼大的戒心。”
柳無憂微微側首,看到武剛在爲周官人鳴不平,想來兩年已經達成了共識,糧草一事已經妥當地解決了,“武大人心情不錯麼,一定已經得到周官人的免費援助了?”
“這還得多謝姑娘,”武剛臉上浮笑,英氣逼人的臉溫和如春,“多虧姑娘昨日一字千金,助我渡過難關。”
“難怪武大人現在這麼有閒情逸致坐在這裡聊天。”柳無憂嘲弄道,“真是和昨日有天壤之別啊。”
武剛訕訕地沒接話茬,也沒因柳無憂的話而生氣,昨日自個兒什麼樣子他心裡最清楚。
“憂憂,你再考慮一下,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銀子,”柳三重撿回被柳無憂扔掉的紙,有些不甘心地勸說。
“三叔,銀子憂憂可以給您賺,但是被人下了圈套就有可能一輩子被人牽着鼻子走……”
“柳姑娘,難道我周某人就這麼不值得你信任?”周官人陰寒着臉問道,這一輩子求着和他做生意的人不勝枚舉,柳無憂是第一個拒絕他的人,心底那份自尊心一下子被撞了個粉碎。
“周官人,你覺得你還有什麼信任可言?”天佑接過話茬替了柳無憂反問道,“臨湖小築,你出爾反爾,要不是我娘子手上有治你的良藥,恐怕現在已經被趕出了臨湖小築了吧?”
柳無憂不動聲色,就讓天佑幫她出頭。
“話可不能這麼說……”
“那應該怎麼說?”天佑神色不削道,“我說的是事實,你能否認嗎?”
原本一座山莊也不是什麼稀罕之物,類似這樣的地方他周官人多的是,不過那些個地方都沒有一個叫柳無憂的女子,因此,周官人才出爾反爾。
周官人心裡涌過驚濤駭浪,還從未有一個人在他面前如此地高傲,高傲地和銀子過不過,此女子果真非同一般。
越和柳無憂接觸,周官人越覺得自己放不開了,哪怕不能娶回家,能成爲好友知己也未嘗不是好事,因此放柔了臉色,說道,“那我要怎麼樣才能重新取得姑娘的信任呢?”
這一問倒是把柳無憂問住了,因爲她從未考慮過赫赫有名的周官人會討要一個小小女子的信任。
“柳姑娘不是要開鋪子麼,這一點周官人您肯定能幫得上忙。”實際上是武剛自己想幫。
柳無憂詫異,她要開鋪子的事情只有柳家人知道,怎麼武剛已經知曉,她探究地看了一眼柳三重和天佑。
“娘子,我可沒說,”天佑與她心有靈犀,急忙爲自己解釋,“我可不是多嘴多舌的人。”
“嘿,你小子是在編排我啊,”柳三重一拳打在了天佑的身上,可想而知,要開店的事情就是他說出來。
難道周官人真能通天,連沈錢袋子那一片通鋪也能拿下?
柳無憂的沉默讓武剛拿捏不準了,這個女子心思一向深沉,令人難以捉摸。
“若是姑娘有需要,我願意爲姑娘拿下那一片鋪子,”周官人略帶悔意,坦言道,“之前是周某人有欠考慮,從而惹惱了姑娘,昨日聽姑娘一番壯志豪情,着實令周某人汗顏,別的不求,只願和姑娘成爲忘年之交。”
這一番話聽得舒服,想不到從前世抄襲而來的一首歌詞竟然有這麼好的效果。
“娘子,不如信他一回,”天佑在柳無憂耳邊悄悄說道,“我有辦法讓那老烏龜沒辦法反悔。”
溫熱的氣息引得柳無憂脖頸間一片癢意,讓怕癢的她忍不住嬌聲笑了出來,明眸神采絢麗,溫柔似水,“那你有信心幫我出一口氣?”
“當然,一會兒娘子看好戲吧。”天佑大掌極爲親暱地撫上柳無憂的後腦勺,黑眸瞥向了武剛二人,明目張膽做給兩人看。
武剛兩人的眼睛無處可放似地,看向了地面。
“你們兩個孩子有完沒完了,這還有客人在呢,這事情到底咋說呢,”柳三重不知其中底細,奉周官人兩人爲上賓,“人家周官人一番好意對不對,我們也不能不識好歹,那一片通鋪在縣老爺的手中,我們一介平民如何拿得到啊。”
原指望這件事情讓武剛出面,誰知爲了嚴春和他弄得不尷不尬地,既然天佑有辦法掣肘周官人,柳無憂便不矯情了,微然一笑,露出小巧的梨渦,“周官人既然這麼說,那我卻之不恭了,不過,無功不受祿,周官人你幫我,想要的好處是什麼呢?”
“但求每月一藥,別無他求。”
柳無憂一愣,未能明白其中深意。
“娘子,”天佑狡黠朝柳無憂眨眼睛,柳無憂不能沒有默契呀,按着天佑的示意答應了下來,反正等人走了之後再問清楚也不遲。
“既然姑娘答應了,那此事宜早不宜遲,周某人先行離去,後續的問題我會讓人跟進的。”周官人已經迫不及待要走了,剛起身,武剛也一同站了起來,“我和周官人還有事情相商,告辭。”
柳無憂瞧着不對勁兒,看武剛急着要走的樣子和剛剛的淡定完全不一樣啊,“武大人,請你等一下。”
武剛腳步一滯,嬉皮笑臉道,“柳姑娘捨不得我走啊?”
賤嘴!
柳無憂暗罵一聲,來了箇舊事重提,“你打算怎麼安置嚴春啊,我那茶莊的生意都快被她攪沒了,再留她下去我還要不要做生意啊。”
本想看在他一心守城的份上再留嚴春幾天,誰知他卻當成理所當然了,沒那麼好的事情,嚴春必須離開。
“柳姑娘你現在能不和我提這個事情麼,我事兒忙。”
“與我何干?”
“你……你這小女子也忒不留情面了,好歹我也能幫你把沈錢袋子的鋪面搞來……”武剛急紅了臉,可誰知說到一半又說不下去了,因爲鋪面的事情已經由周官人接手了,他所付出的努力和柳無憂沒有直接關係了。
“那你想我怎麼樣?”武剛垂頭喪氣地問道。
“要麼給人家一個家要麼娶了人家。”柳無憂根本沒給武剛選擇的機會,兩個選擇同個意思,不太笨地應該能聽得懂。
“好,那我如你所願,”武剛丟下一句話後,頭也不回地跟在周官人後面離去了。
“你們這些人怎麼談生意都奇奇怪怪的,”柳三重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但他知道柳無憂已經接受了周官人的棉花,也就是說能省好多銀子了。
柳三重回屋抱孩子去,柳無憂逮着天佑問道,“這到底怎麼回事?”
天佑神氣地坐在了一張搖搖椅傷,指了指自己的肩膀說道,“娘子給捏捏,和那兩個人說話太累了,肩膀疼。”
這是哪兒更哪兒,說話累不是嘴累了,和肩膀有什麼關係,又不是用肩膀說話。
柳無憂知道天佑故意找藉口讓她伺候的,於是她玩興大起,走到他的身後,雙手壓住搖搖椅的頭部後,迅速放開,按正常來說,坐在上面的人準得朝前面衝出去,可是上面的人是天佑,結果椅子是翻到在地,而他一個利落而優雅的翻身,徐徐從空中落下。
“娘子,你是要改嫁所以才謀殺親夫的吧。”話音之中滿是戲謔的意味。
“是有怎麼樣,”柳無憂扶起椅子,自己躺了下去,敢支使她伺候,膽子越發大了麼,不教訓一番,妻綱何在。
“娘子你看上誰了?”天佑俯身而下,整個人呈俯臥撐的姿勢,含笑眼眸凝着寒氣,要是讓他知道是誰的話,準扒了那人的皮。
“幹嘛告訴你,你是翅膀硬了開始支使我了,我就不能找個人給我支使支使?”
“我不準!”天佑的頭靠得更近了,柳無憂甚至可以聽到他的心跳聲了。
“那你以後還敢支使我麼?”
“今天不一樣,”天佑趁柳無憂無處可躲的時候,雙脣湊到她的臉頰上偷了個香吻,得意道,“要不是今日我留了個心眼,娘子看沒那麼容易得到那一片鋪面了。”
“那你還不趕緊說,”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柳無憂被偷親,頓覺失了面子,惱羞成怒,提起腳就朝天佑踹去。
天佑全身而退,“娘子,不帶你這麼玩兒的,這是要出人命的事情。”
“那你還不趕緊說,”柳無憂慢悠悠地起身,輕輕拍了拍天佑的肩膀,故作兇惡地說道,“要是騙我一個字,總有一天我會來個猴子偷桃的。”
桃?天佑雙手護襠護得更緊了,開始交待自己對周官人耍的心機,“早上他們來的時候,娘子還在瞌睡,三叔就和他們聊棉花和開店的事情,周官人說了一對女子行商多番艱難的道理,差點就把三叔糊弄住了,我看周官人不懷好意,就告訴他他的失眠症很快就會發作了,讓他最好別惹娘子不高興,免得到時候無藥可治,然後周官人爲了得到你的藥,就拿你最需要的鋪面來交換。”
想當初在茶莊的時候,柳無憂並沒有說已經完全治癒周官人的失眠症,天佑藉着含糊不清糊弄害怕再次失眠的周官人。
好妙的點子,天佑本想是讓周官人別惹惱柳無憂,結果無心插柳柳成蔭,讓不知道如何開口向武剛幫忙的柳無憂承了周官人的好處,而出力的人卻是武剛。
“等不了月初,周官人就能把那鋪面的地契拿過來。”天佑有十足的把握,因爲一個嘗過失眠痛苦滋味的人是不願意再回味的。
就算沒有鋪面,手上的事情依然要繼續進行,因此柳無憂邊等消息邊着手準備,黑糖有張大大監工熬製,成色雖然沒有天佑第一日熬製的那麼好,但總算是保留了甘蔗的清甜和香氣,然後讓柳三重給毛官三人去了信,只要他們依約付七成定金,黑糖立刻運上路。
點心鋪則更容易一些,除了之前的涼皮之外,還有清涼解毒的青草腐,外加柿餅以及真正的糯米荷香雞,還有小孩子們喜歡的冰糖葫蘆,這些小手藝讓邱氏教授,小惠帶來的女子皆是會些廚藝的女子,因此,上手更快一些。
至於酒樓,柳無憂還沒找到人選,必須得懂得吃喝的人才行。
美人坊最簡單,她打算在屋子裡弄個噴泉,把隨身攜帶的硃砂鱗片沉入井底,一是真正起到美容的功效,二是防止自己帶着身邊無意之中被丟掉。
成衣鋪就交由柳四娘了,柳無憂相信她的手藝,只是擔心她的病情及肚子裡的孩子,要是回心轉意回到周家,這個人選也只有小慧來接替了。
三日後,忠叔帶着毛官人的一百四十兩銀票和一車棉花及一張地契上門了。
柳無憂親自泡茶相迎,忠叔託辭府中事不多加逗留,只說道,“還望姑娘信守諾言,每月不吝賜藥。”
柳無憂心虛,急忙應道,“一定,忠叔放心。”實際上週官人根本不需要再吃什麼藥了,只是他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怕失眠症復發。
收了銀子,柳三重負責把黑糖裝好,讓人擡去驛站,看着差點被壓彎的扁擔,柳無憂立刻打算添置馬車,以後裝運貨物也是少不得它的用處的。
天氣晴好,柳無憂擔心棉花帶潮,要是做成衛生棉的話,怕會發黴,事關衛生問題,便讓人拿出去曬曬。
這一曬不要緊,要緊的是曬出了人命。
難得有事而無暇胡思亂想的柳四娘出門去看曬在外面平地上的棉花,柳無憂以爲就在門口,因此也沒多加留意。
忽然張大大的聲音響徹了整個內院,“姑奶奶出事了,姑奶奶出事了。”
柳無憂一聽‘姑奶奶’三個字就想到了柳四娘,撒腿就往外跑去,只見張大大抱着昏過去的柳四娘已經上了臺階,直衝柳四孃的屋子而去。
柳無憂剛好給他們推開了門,剛邁步要跟進去的時候,看到柳四孃的下身不停地滴血,糟糕,該不會是流產了吧?
柳家內院所有人都被驚動了,柳老太太看到下半身血淋淋的女兒,差點當場暈過去。
天佑連忙伸手給柳四娘把脈,神色凝重地說道,“孩子沒了~”
“可看仔細了?”柳無憂無法相信,剛來幾天的孩子就這麼沒了,罪惡感油然而生,會不會是因爲操勞她的事情而累着了?
“不會看錯,真的已經沒有了,”天佑十分篤定。
柳無憂頓時愣住了,這實在是太突然了。
邱氏和王氏將男眷們都趕了出來,給柳四娘清洗身子。
柳無憂無法淡定地待在屋裡了,她出門就衝着張大大喊道,“怎麼會這樣?”
“姑娘,是……是那個……瘦猴乾的,與小人無關。”張大大慌了神地擺手解釋。
瘦猴?柳無憂腦中無法搜尋到此人,又問道,“瘦猴是誰?”
“真是熱鬧啊,這是都在幹什麼呢?”門口傳來幸災樂禍的女人聲音。
“姑娘,就是他們。”張大大指認門口的二人。
柳無憂順着張大大的手指望過去,只見周乾和一個婦女站在一起,若沒猜錯,這婦人就是他的親孃,柳四孃的婆婆。剛剛那句話就是出自她口。
還未等柳無憂上前問罪,周乾二人就已經走了上來,周母從衣袖裡抽出一張紙,甩了幾下之後,塞在了柳老太爺的懷裡,似笑非笑道,“柳家太爺,這是休書,你幫你閨女收好吧。”
“休書?”柳老太爺看清楚休書二字時,雙手抖得看不清上面的字了。
柳無憂一把拿了過來,念道,“周乾,有妻柳四娘,因其首犯七出不能生育,故立此休書休之,以後各自婚嫁,永無爭執,恐後無憑,立此文約爲照。”唸完之後,柳無憂還看道結尾的地方有兩個手指印,一大一小,恐怕就是柳四娘和周乾的,不過那小的手指印看上去有些歪歪扭扭。
看樣子,柳四娘是被逼的。
柳無憂不假思索,把休書撕成無數個碎片之後扔在了周乾母子臉上,怒道,“一切等我姑姑醒來再說。”
要是柳四娘自願,柳無憂無話可說,要是被逼的,自有柳無憂幫她出頭。
“哎呦呦,你一個小姑娘怎麼這麼兇巴巴得了,做姑娘要賢良淑德喲,要不然會嫁不出去的。”周母聲音粗啞,好像是被別住嗓門的鴨子一半,看柳無憂活像是看怪物一樣,“我聽說你啊爲了能嫁給秀才都跳河自盡了,小姑娘家家的怎麼這麼想不開,嫁不了秀才加別人也一樣,嫁不了別人給人當小也一樣。”
說完,周母全然不理會柳無憂的面若冰霜,挖空了心思繼續說道,“現在好了,你姑姑可以和你一起作伴了。”
“天佑,”柳無憂緊握拳頭,吩咐天佑道,“抓住她。”
“好嘞,娘子,”天佑移形換步,一個眨眼已經來到周母的跟前,一手抓住了她的衣襟。
柳無憂使出吃奶的力氣,併攏手掌,朝周母的臉頰左右開弓地甩起了耳光,每一下都卯足了力氣,沒一掌都恨不得撕爛這臭婆娘的髒嘴。
“憂憂,別打,別打啊,”柳老太爺深怕把人打出問題裡。
柳無憂停下手,對柳老太爺說道,“爺爺,您就任由女兒和孫女被別人欺負了嗎?”
“小賤人,敢打我?”周母趁柳老太爺和柳無憂說話之際,擡起腳就朝柳無憂踢了過來,天佑眼尖,膝蓋一彎,周母悶哼了一聲,雙膝跪地。
“柳家殺人了,柳家要殺人了,”周母仰天大叫,來之前不知道柳家已不是昨日的柳家,現在的柳家有一個女強人柳無憂。
柳老太爺聽了柳無憂的話,一聲不吭,只是唉聲嘆氣。
柳無憂則見周母滿嘴胡話,恰好她跪着的高度正適合,於是柳無憂的巴掌毫不留情地朝耳根子那邊甩過來,這一下,周母整個人都懵了。
不打的你滿地找牙她就不叫柳無憂!
“你們放開我娘,爲什麼打我娘?”周乾發呆之後看見此等情形,就朝天佑撲了過來,天佑的手一攔,然後輕輕一推,周乾就摔在了地上。
柳無憂趁熱打鐵,反手又給了周母一個耳光,這一次,周母脖子一歪,朝地上吐了一口血,裡面夾雜地一顆黑黃黑黃的牙齒。
“可以了,”柳無憂囑咐天佑道,這邊從衣襟拿出繡帕,仔仔細細地抹了一遍手後,將繡帕摔在了周母的臉上,周母一臉猙獰,可被打得暈頭轉向,一時半會連站都站不起來了,只是哀嚎道,“乾兒,你這個不孝子啊,娶了個女人不會生蛋不說,還整天擺臉色給你老孃看,現在看着老孃被打也不出手幫忙,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不孝子啊……”
“娘,您等着,”周乾被周母刺激之後,從地上撿起一塊石子就朝柳無憂砸了過來,天佑輕輕一跳,以最矯健優美的姿態將石子踢了出去。
“哎喲,”周母大叫一聲,整個人仰在了地上,而她的額頭已經流血,肇事的石子滾了兩下停了下來。
“娘,您怎麼樣了,”周乾匍匐在地,扶起哼哼唧唧的周母,看着潺潺而流的血不知道怎麼辦。
“造孽啊,殺千刀的不孝兒啊,讓你娶這家喪門的女人喲……這是想要你老孃的命哦,是想咱們周家斷子絕孫哦,你怎麼就這麼不孝,你老孃被人打了還在一旁看熱鬧啊,你個孬種,慫包!。”
“當初您不也是同意的麼,說她手藝好,聽話,會伺候人。”周乾被親孃劈頭蓋臉地罵了頓,不服氣地和親孃頂嘴。
“你還要頂嘴,你想活活氣死老孃啊,”周母一拳拳地砸在周乾的胸膛之上,“你給老孃長點本事啊,你給老孃打回來,不然老孃就當沒生你這個兒子。”
老孃長老孃短的,柳無憂只差找雙臭襪子堵住周母的嘴巴了。
周乾不敢不聽親孃的,將她扶起來之後,挽起袖子就想朝柳無憂奔過來,他太不識相了,柳無憂可不是好欺負的,天佑又不是擺設。
因此,周乾舉起雙拳朝柳無憂砸過來的時候,還未碰到她一根毫毛就被天佑伸出來的無影腳給踢飛了去,整個人摔了個嘴啃泥。
“娘啊,兒子不是人家的對手啊,怎麼辦啊?”周乾哀嚎道。
“沒用的東西,還不趕緊回家叫人過來。”周母費盡地趴着牆腳站了起來,門牙少了一顆,說起話來還漏風。
“兒子現在就去叫,馬上去,”周乾恨不得長雙翅膀趕緊逃出柳家。
等周乾一走,周母從懷裡拿出另外一份休書,咧嘴得意對柳無憂道,“你剛剛撕掉的只是其中一紙而已,我手上還有呢,有本事你再來撕啊。”
周母以爲自己的誘敵之計夠高明,只要柳無憂上前搶奪這份休書,那她就有機會將柳無憂拉着暴打一頓,然後等柳家人求饒。
老太婆,你太天真了!
柳無憂怎會這麼輕易地上了她的當,直接無視,“你留着做陪葬吧,等我姑姑醒來,休書自然會重新送上,給你好路你不走,是不是要我趕你出去。”
反正柳四娘和皺乾已經徹底玩完了,之前還遲疑呢,有個孩子會不會成爲柳四孃的拖累,這下好了,一了百了。
“小賤人嘴硬好了,還想休我們乾兒,真是活膩歪了,”周母乍一聽柳無憂的話,覺得滑稽得不得了,可沒聽說過女人休男人的,女人這輩子不就是扒着男人過活的麼。
打從沈方氏罵柳無憂賤人之後,柳無憂對這兩個字極爲敏感,之前打得周母牙齒和着血了,可她依舊不長記性。
“娘子,你打算怎麼弄她?”天佑摩拳擦掌,等着柳無憂下達命令。
“天佑啊,”柳無憂故意大聲地說話,“再打下去只會髒了我們的手,我看啊,不如把她綁了扔在外院去,外院那一羣男人不知道多久沒碰過女人了,隨說她老了些吧,但是關上燈都一樣,你看怎麼樣?”
“好主意,”天佑附和後,找了根繩子朝周母走去,周母一聽要被外院的男人蹂躪,嚇得腳都發抖了,她倒是不怕柳無憂打她,到時候訛上柳家就是了,可是被男人……她就是渾身長滿嘴都說不清楚啊。
“小賤人,你等着,老孃會給你好看的,”周母踮着腳指着柳無憂放下狠話,這邊怕天佑綁她,順着院牆灰溜溜地逃走了。
“切,這樣就被嚇走了?真沒用!”柳無憂扔掉了繩子,好像還沒玩盡興。
“憂憂,你沒事吧,”柳老太爺見柳無憂一張臉垮下來極爲憤怒的樣子,可又不得不說,“剛剛你也太沖動了點,萬一出了人命,可怎麼辦?”
柳家人一個個都是老好人,這讓柳無憂恨鐵不成鋼,打死了又怎麼樣,大不了輸點血給她,總之,出氣才重要。
“爺爺,是不是姑姑這條命了,你纔會挺直腰板找他們報仇?”柳無憂第一次這樣頂撞柳老太爺,也是怒其不爭。
柳老太爺語塞,吐不出一個字來,柳四娘流產,加上這麼一鬧,臉色顯得灰白,兩眼空洞無神。
“嗚嗚嗚……我的兒啊,倒是說句話啊,孩子沒了就沒了,仔細悶壞了身子,”柳老太太的哭聲從屋裡傳了出來。
柳四娘醒了!
柳無憂小跑進去,只見柳四娘面如死灰,死死地咬住被子,所有的恨意都從眼睛裡噴發而出,就算李氏和王氏等人怎麼勸都沒有用。
“兒啊,你這樣是想活活心疼死娘麼,”柳老太太捏着袖子抹眼淚,新扯的衣裳上淚跡未乾。
“四兒,別這麼苦着自己,爹孃會擔心的。”邱氏勸道。
“是啊,四妹,想開點,那孩子沒緣分,下次還會再有的。”王氏也安慰道。
李氏張了張嘴,沒說什麼,這說來說去都是差不多的話。
柳四娘一言不發,眼淚卻如潰堤了一般,洶涌而出,牙關咬得更緊了,那神色好像要將人生吞活剝了一般。
柳無憂很擔心,生怕好不容易控制住的抑鬱症會發作,於是她拉起坐在牀沿的柳老太太,揚手給了柳四娘一個耳光,‘啪’地一聲,像是打在所有人的心間之上。
“姑姑,你何必這麼作踐自己,難道要親者痛仇者笑嗎?”柳無憂的聲音幾乎是吼出來的。
“憂憂,你做什麼打你姑姑啊,你這孩子怎麼那麼沒分寸,她已經沒孩子了,你知道嗎?”柳老太太心疼死了,用力將柳無憂推倒在地,然後抱着柳四娘大哭不止。
“憂憂!”王氏也不明白柳無憂的用意,但是女兒被推倒,心裡也不好受。
天佑扶起柳無憂,只見她全身顫抖,咬着雙脣,極力忍住心中的委屈。
“啊!”柳四娘大聲地哭了出來,所有的不平和不甘心都傾瀉而出,“我的孩兒,你怎麼就這麼走掉了啊……”
邱氏三妯娌聽見哭聲,頓時放鬆了下來,同時也明白了柳無憂的用心,要不這一巴掌,柳四娘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呢。
“兒啊,不哭啊,娘在這裡陪着你,”柳老太太替柳四娘擦拭眼淚,又心疼地不敢碰她略微紅腫的臉頰。
“娘,您也別傷心了,四兒哭出來就沒事了,”邱氏勸道。
“真的?”柳老太太一怔,好像也明白過來了,不自在地朝柳無憂看了過來,說道,“憂憂,奶奶剛剛是不是弄疼你了?”
柳無憂搖頭,走到柳四娘跟前,說道,“姑姑,沒什麼可留戀的,等您身子好一些,寫休書吧。”
大家聞言,均是倒吸了一口氣,但是,除了柳老太爺,他長嘆之後,無奈之餘別無他法,“寫吧,雖然我們沒看見孩子是怎麼沒的,但是四兒肯定是受了很大的委屈,以前沒接觸也就算了,今日看看那周家,根本就不是什麼好東西,休吧。”
“老頭子,你瘋了嗎?”
“老婆子,別說了,孩子什麼模樣你不是沒瞧見,”柳老太爺經柳無憂提醒,是轉過彎來了。
柳老太太瞧瞧正趴在枕頭上大聲哭泣的女兒,默不作聲,就第一天看到女兒的樣子時,就已經把周家的人咒了個遍了,既然丈夫都同意寫休書了,她便不再阻攔了。
原以爲柳四娘肯定會同意的,誰知她抓起被頭抹了一把臉後,堅定地說道,“爹孃,休書女兒是打死也不會寫的,他們也休想休我出家門。”
“四兒,你這是何苦啊,他們這麼對你……”
“就是因爲他們這麼對女兒,所以纔要回去,女兒要讓他們生不如死,”柳無憂看到柳四娘雙拳緊握,關節發白,想是用盡了全身力氣。
柳四娘流產,自然得做小月子了,大家識趣地沒反對,就是想讓她能靜下心來修養,一切等過了小月子再說。
柳四娘流產過了兩天,周家一個人都沒有再來,這讓柳無憂覺得多少清靜一點,要是他們趕來,來一個打一個,來兩個趕一雙。
正當柳無憂一門心思都在鋪面上的時候,幾日不見的劉三妹興致勃勃地從外院進來了,這一看見她,柳無憂纔想起來再過兩日就是把人嫁給張衝的日子了。
劉三妹拿出一張紅紙給柳無憂,羞怯地說道,“姑娘,這單子上是奴婢這兩日採買的,您過目。”
柳無憂一覽而過,都是些被服碗筷等生活起居的物件兒,通常人家嫁人也都是這些,劉三妹沒家人,就按着柳無憂給的銀子自己採買了。
“後天就出嫁了,你好生歇一歇,我再給你添置點東西,省得到時候他們發覺,”柳家現在不同往日了,太寒酸的話怕張衝發覺。
添置的兩箱除了兩套銀頭面之外,還有從張家坳買來的布。
劉三妹謝過之後,退了出去。
剛收拾好桌上散落的紙張,門外有了聲響,“二妹,你在嗎?”
能叫柳無憂二妹的人除了柳青檸之外就沒其他人了。
柳無憂趕緊打開門,果然是已有三年不見的柳青擰,最後一次還是她出嫁的時候,本尊見過的。
“二妹,”柳青擰第一眼就看見柳無憂眼裡就全是驚豔,“你怎麼變了個樣子?”
“姐姐請進,”柳無憂莞爾,這個身體的蛻變是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更何況別人。
“虎兒,來,叫二姨,”柳青檸從身後撈出意個虎頭虎腦的小人兒,這孩子便是她的孩子,之所以這三年間都不曾回柳家,歸根結底還是因爲柳無憂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