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十幾人呼啦啦一進來,登時把這個不大的大堂佔了個嚴嚴實實。
夥計跑了過去,陪笑道:“幾位爺來了,您了是打尖還是住店?”
一個身穿黃衫,吊稍眼,薄嘴脣的年輕書生道:“住店,你們這兒有上房沒有?”
夥計點頭哈腰:“有有有,不過只剩下兩間了,您這麼多人怕是住不下。”說着往黃衫書生身後看了看。
黃衫書生搖頭道:“只我們四人是一路,其他的並不是一起的。”
“哎喲!這是怎麼話兒說的!三兒!三兒!”夥計回身朝裡面喊道。
“哎!來了來了!”一個小夥計跑了出來,“王二哥,您叫我?”
王二一指後面的壯漢道:“你去招呼後面這幾位大爺!”
“是嘞!”三兒走到後面幾位壯漢那裡去招呼。
最後四個書生要了樓上的兩間上房,八個壯漢要了樓下的客房,夥計們幫忙拿着行李,帶着兩撥人去他們的房間。
在經過尚元魁他們這桌的時候,黃衫書生笑着對林無憂點了點頭,他身後穿墨綠衣衫的書生則是眼睛在紅霞身上掃來掃去。
待這些人走後,大堂又恢復了安靜。
紅霞拿了塊兒點心,遞給小男孩,問道:“小弟弟,你叫什麼啊?也是在這裡住店的嗎?”
小男孩回身看了看姐姐,女子點了點頭,小男孩喜滋滋的接過了點心,說道:“我叫小杰,我跟姐姐來這兒看花兒。”
年輕女子笑道:“奴名喚惠娘,是旁邊鎮子上的人,靠賣花爲生,聽說紅壇寺的槐花開了,就和弟弟過來看看,想摘些回去做些糕餅果子賣錢。”
林無憂聽着倒來了些興趣:“怎麼,這裡槐花已經開了麼?紅壇寺在哪裡?”
惠娘答道:“就在林子鎮北面,離這兒也就幾里路,裡面種了好些槐樹,每年一到這個時節,槐樹就開花了,滿寺都是槐花的香味兒。”
林無憂笑道:“倒好個風雅的所在,那我們回來也去看看如何?”
這幾天趕路確實辛苦,尚元魁也想歇幾天再上路,也就點頭同意了。
又和惠娘姐弟說了會兒話,問了問當地的風土人情,直到將近亥時才散。
幾人各自回屋歇息,順子和紅霞兩個屋子都相安無事。之後尚元魁和林無憂的屋內雞飛狗跳。
“你,你別過來啊!”尚元魁抱着枕頭擋在身前,瞪着烏溜溜的大眼睛,驚恐的看着眼前的人。
林無憂衣襟半敞,露出胸膛,邪魅一笑:“你叫啊,叫啊!叫破喉嚨也沒人來救你~”
“呀!!!!!”尚元魁揮着枕頭一通亂砍亂打。
林無憂左躲右閃,竟然靈活無比。瞅了一個空擋伸手抓過枕頭往旁一扔,伸出手臂把尚元魁摟進懷中,大被一蒙躺到牀上。
尚元魁猶自撲騰,林無憂在他屁股上使勁一拍:“睡覺!你要是再亂動,我就真淫了你!”
“唔!”尚元魁捂着屁股擡頭看林無憂,見他真個只是摟着自己睡覺,不禁狐疑道,“就睡覺?”
林無憂看着尚元魁懷疑的小眼神,啼笑皆非:“你看看你,這幾天都沒好好睡吧,人都熬瘦了。還不老實,難不成真想幹點兒什麼?”
“我,我要睡了!”尚元魁使勁閉上眼,往林無憂懷裡一縮,沒多久竟然真的睡着了,還小聲打着鼾。
無奈的看着懷裡睡得昏天黑地的人,林無憂戳戳尚元魁的臉,寵溺道:“就是個沒心沒肝的。”
把人往懷裡緊了緊,林無憂也慢慢睡着了。
及到子時,尚元魁做起了夢。
“我這是在哪兒?”尚元魁左看右看,見自己彷彿是在一個極大的花園裡,園中開着至少有上百種的花,奇異的是這些花不分時令,全部綻放,簡直是香飄百里,惹得人薰然欲醉。
“歸臣!歸臣!等等我!”正俯身看花,就聽遠處有人說話的聲音,尚元魁擡頭去看,只見天邊飄來兩朵五色祥雲,雲上站了一白一藍兩位仙人。
那雲越來越近,看樣子是奔着這花園來的,尚元魁大急,就想找個地方躲起來,可是這裡除了花什麼遮擋的地方都沒有,沒奈何只得鑽入花叢中。花兒似是怕花刺扎到他,紛紛往旁邊傾倒,小心的不碰到他的身體,尚元魁慌亂中也沒注意。
剛藏好,兩位仙人就落在了花園裡,正好離尚元魁藏身的地方不遠,能清楚聽到他們的對話。
只聽先前說話的那個藍衣仙人道:“歸臣,你且聽我解釋,我與那女子並無瓜葛,不過是他人戲言!”
白衣仙人冷冷道:“仙友自重,仙友自與仙子抑或凡塵女子有何親密之舉,都與本君無關,不必告之。”
藍衣仙人聽白衣仙人這口氣,更是慌急,伸手去握白衣仙人的手,不住口的低聲告饒。
白衣仙人想撤回手去,藍衣仙人攥得死緊,二人拉拉扯扯,最後藍衣仙人摟住白衣仙人就要強吻,白衣仙人急了,在藍衣仙人胸前拍了一掌。藍衣仙人不防,被拍出了丈餘,嘴角流下血來。
白衣仙人沒想到會傷到他,動了動脣,似是想說什麼,到底沒說出口。
藍衣仙人面露哀慼:“我本以爲你對我多少有些情誼,原來卻是我自作多情。仙君果真冷心冷情,呂岩以前多有冒犯,今後再不會有打擾仙君之舉。告辭。”說罷,腳下輕點,五色祥雲騰起,託着藍衣仙人冉冉升空,很快不見了蹤影。
白衣仙人呆愣愣望着藍衣仙人遠去的方向,良久未動。園中的花朵似乎感到了白衣仙人的哀傷,前後擺動發出沙沙的聲音,似是在安慰他。
花兒這一動不要緊,正把躲在花叢中藏身的尚元魁現了出來,白衣仙人一低頭就看到了。
尚元魁因一直躲在花叢裡,又擔心被看到,一直也沒敢擡頭看。這時見走了一個,才乍着膽子擡頭,沒想到正和白衣仙人來了個臉對臉。
一看到白衣仙人,尚元魁大驚:“你!你的,你的臉——”
白衣仙人皺眉:“時機未到,擅離原身,回去!”
說了一聲回去,只見白衣仙人廣袖一揮,尚元魁登時覺得一陣狂風朝自己席捲而來,整個人騰空而起,飛離了花園,急速往下墜去。
“不!不!不要!!!!!!!!啊!!!!!!!”尚元魁騰地一下坐起身來,渾身冷汗,呼呼直喘粗氣,這才驚覺剛剛竟是黃粱一夢。
看看窗外還是黑沉一片,身邊林無憂還在睡着。
尚元魁披衣下地,摸黑走到桌旁,倒了一杯水,邊喝水壓驚邊想着剛纔夢中看到的情景。
當時明明記得很清楚,可如今回想起來竟是想不起做了什麼夢,甚至連夢中人長什麼樣子也不記得了,只知道是個有些怪異還有些可怖的夢。
這一番思索也沒個頭緒,尚元魁想了半晌,最後趴在桌上睡着了。
這一覺黑甜無夢,直到被林無憂搖醒。
林無憂用手摸摸尚元魁的額頭,頗爲擔憂道:“怎麼好好的牀不睡,要趴在桌上睡。雖然是四月,但夜裡還是有些寒涼,得了病可不是玩的。”
尚元魁輕輕撥開林無憂的手,赧然道:“沒什麼,夜裡口渴起來喝水,竟然睡着了。不礙的。”
林無憂訝然,平日自己要是對尚元魁動手動腳,早就被一頓拳腳,雖然近日二人心意相通,比之過去好上許多,但都不似今日的尚元魁十分羞澀,甚至還有了幾分惹人憐愛之意,這一夜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首之,你——”
林無憂正待發問,偏生夥計王二在外敲門:“二位爺起了麼,要不要送洗臉水?”
“要要要!快些送進來!”尚元魁穿上外衣疾步走過去開了門,讓王二把水送了進來。
房門一開,幾縷清風吹進,頓時吹散了屋內曖昧的氣息。
尚元魁暗暗鬆了口氣,不知是不是昨夜做的夢的緣由,今日看見林無憂不知怎的會無端羞澀起來,明明記不清做的什麼夢,但是那種既羞且愧的心情一直縈繞不散。
胡亂洗漱之後,尚元魁逃命一般下了樓,坐到大堂裡咕咚咚灌了一大碗豆漿才覺好些。
紅霞打着哈欠走過來坐下,拿着筷子夾了個蝦餃無精打采的嚼着。
尚元魁狐疑的看着他:“你昨夜沒睡好麼?怎麼蔫蔫的,該不是,又去吸誰的精氣去了吧?”
“纔沒有,都是這病花鬧的。”紅霞伸指狠戳了翡翠手鐲一下,恨恨道,“昨天十五,這病花非要吸收月華精魄修煉,鬧了大半宿,折騰的我都沒法睡。”
翡翠手鐲被戳了之後,表面上頓時起了一片白霧,霧濛濛中露出一張女子清麗的臉:“真是惡人先告狀!要不是你在我修煉的時候搗亂,能鬧到這般晚?”
“誰鬧你了!把話說清楚!”
“是你!就是你!”
其他桌吃飯的客人都驚訝的看着紅霞這樣一位美豔絕倫的女子竟然對着一隻玉鐲咬牙切齒,還揚言要把鐲子摔碎。
“好了好了!吃飯吃飯!”尚元魁忙拿了一個包子塞進紅霞嘴裡,低聲道,“你想讓大家看見你對着個鐲子發瘋嗎?!還不快住嘴!”
“哼!”紅霞憤憤的啃着包子,不再言語。
兩人吃着早飯,很快林無憂和順子也下來了,幾人邊說話邊聊天。
吃罷了早飯,林無憂就想着去紅壇寺轉轉,尚元魁因昨晚做了夢,一直心神不定,就說帶出來的符用的差不多了,今日要畫符安神,不想出去。
林無憂一聽尚元魁不去了,頓時也就不去了,陪着尚元魁去街上買了硃砂、黃紙,回客棧畫符。
紅霞鬧騰了一夜,直接回屋補覺。
一直到吃晚飯的時候,尚元魁畫了好幾張平安符和隱身符,總算是安定了心神,便叫着紅霞一起下樓吃飯。
四人在樓下大堂吃着飯,聽着順子打聽來的當地奇聞異事。
正這時,那四個一早出門的書生走了進來。
尚元魁無意擡頭一看,就愣住了,扭頭去看紅霞,紅霞也摸着下巴,一臉玩味。
二人一對眼神:這四人怎麼一身鬼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