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滿頭霧水,但陳良還是找來了魏琨,吩咐他跟着尚元魁等人,子時去後花園。
魏琨見到尚元魁等人還挺高興:“沒想到還能和諸位再見,我以爲你們已經離開商河了。”
尚元魁也很高興,說道:“我們到陳府來有事要辦,還要請魏兄幫個忙。”
魏琨有點不好意思:“老爺吩咐我跟着你們,我也不知道能幫上什麼忙,不過有什麼事儘快讓我做就是了。”
紅霞突然起了壞心,走過去抓住魏琨的衣袖,問道:“叔叔,有個姐姐想要嫁給你做媳婦,你願不願意啊?”
“什、什、什麼?!”魏琨頓時鬧了個大紅臉,手足無措,“什麼姐姐,我、我不是叔叔!”
三人:……原來重點是這個。
吃了晚飯,幾個人閒聊天,無非說些魏琨在府中的事情,和尚元魁幾人這幾日在商河的見聞。
林無憂問道:“魏兄在陳府也有些日子了,就沒聽說最近府裡出了事?”
魏琨撓頭,憨厚笑道:“我一天到晚都跟花打交道,只在花園給花澆水、施肥,其他的事兒都不太清楚。”
紅霞嘆了口氣,無奈道:“宋良箴也是個有毛病的,看上誰不好,非看上塊兒木頭。九世就對着這麼個夯貨,還能情深似海,不知道怎麼想的。要是我——”
沒等紅霞說完,尚元魁在他腦袋上狠狠拍了一掌:“你先找到這麼個人再說吧!”
“好痛!”紅霞抱着頭瞪尚元魁,“你打我作甚!”
尚元魁木着臉道:“不修口德,專造口業,會下拔舌地獄的。”
“那得是幾百、幾千年以後的事了。再說,我要是白日飛昇成仙,”紅霞說了一半,突然停住,眼珠一轉想起了什麼,轉頭看魏琨,不懷好意地嘿嘿壞笑起來。
尚元魁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你要幹什麼,別亂來啊你!”
紅霞走到魏琨身邊,因是小道童的模樣,魏琨又長得極高,即便是坐着,紅霞也只到他膝蓋處。
雙手放在魏琨膝上,紅霞仰着臉看他:“反正晚上還要看見更驚悚的,不如現在就來適應下比較好哦,你說是不是呢,大哥哥~”
魏琨低頭看着這小道童,明明是張純真稚嫩的臉,莫名有種不和諧的怪異妖嬈之感。魏琨遲疑道:“這位小道長,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你?
紅霞勾了勾嘴角,魅惑一笑,渾身騰起一陣煙霧。
“這、這是?”魏琨被煙霧包裹,正自驚疑不定,驀地感覺大腿一沉,一雙白皙柔荑穿過煙霧搭在肩上,耳邊響起女子嬌滴滴的聲音:“大哥哥~”
煙霧散去,一個渾身火紅衣服的妖豔女子坐在魏琨的腿上。
魏琨睜大了雙眼:“紅、紅霞姑娘?!剛、剛纔、你、那個!”
“咯咯~”紅霞雙手摟住魏琨的脖子,在他耳邊吐氣如蘭,“討厭啦,明明剛纔還叫奴小道長的~”
“你,嗝!”魏琨打了個嗝,沒了聲音。
“紅霞!”尚元魁氣急敗壞的把紅霞從魏琨身上扯下來,低聲斥道,“他可是韋陀尊者轉世,他日迴歸本身,記起你曾戲弄過他,與你有何好處?!”
“哼,他是羅漢菩薩,我師傅還是大羅金仙呢。”紅霞右腳踢着地,不服氣的小聲嘟囔。
尚元魁皺眉:“你嘀咕什麼呢?”
紅霞偏過頭去:“沒什麼。”
“那個,首之,你過來看看。”林無憂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尚元魁轉身問道:“嗯?怎麼了?”
林無憂指指椅子上的魏琨:“他好像不大對勁。”
“啊?”尚元魁快步走過去,“真人菩薩,他可千萬別有事。”
林無憂道:“我看他一動不動,就推了他兩下,一點反應都沒有。”
“不會吧!”尚元魁忙把手伸到鼻下去探鼻息,“還好還好,沒死。那,這是……”
“哎喲,睜着眼暈過去了?”紅霞雙手托腮蹲在魏琨身邊,無趣道,“我還以爲護法尊者多了得呢,不過爾爾。”
“紅霞!!!!!!”尚元魁簡直頭痛死了,怎麼當初就收了這個惹禍精。
“切,知道了知道了。我出去行了吧,子時花園見。”紅霞提着裙子扭搭扭搭出了門。
“你,你這什麼態度!”尚元魁氣得胸口疼。
林無憂扶着尚元魁坐下,給他倒了杯茶:“莫動氣,喝杯茶。紅霞不是沒有分寸的人,我覺得……”
“你覺得什麼?”尚元魁問道。
林無憂搖頭笑道:“沒什麼。”紅霞,你故意惹事究竟所爲何故?
後花園。
隱身飛上了陳府最高的樹,紅霞坐在粗大的樹枝上,擡頭看着碧空如洗,呆呆出神。
不知坐了多久,想是累了,紅霞把頭靠在樹幹上沉沉睡去。
風,輕輕撫過他烏黑的長髮,纏繞着如血的衣袍,就像很久以前有人溫柔撫摸過他的發頂。
良久,一滴淚從眼角滑落,順着臉頰鑽入脖頸中不見了,睡夢中的人輕輕打了個哆嗦。
“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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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覺不知睡了多久,待再睜眼已是月上中天。
“糟了!”紅霞一躍而起,往後花園飛去。
尚元魁看着飛奔而來的火紅身影,嘴角往上翹了翹。
待到紅霞來到近前,尚元魁才說道:“來得正好,馬上就到子時了。等會兒宋良箴出來後,你張個結界,讓他們好生說話,別讓別人看見。”
“哦,好。”紅霞見尚元魁不再提下午的事,他也乖乖閉上嘴往旁邊一站。
“嗯,我去對面護法。”尚元魁塞了包東西給紅霞,然後若無其事的帶着林無憂走到對面站定。
紅霞打開紙包,嘴角慢慢擡起:包裡是一隻完整的燒雞。
尚元魁讓魏琨站到曇花旁邊,魏琨張口想問,但看到蹲在一旁,沒形象啃着燒雞的紅霞時,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很快到了子時,一陣淡淡的花香散發開來,只見曇花在淡淡的月光下靜靜綻放。紅霞一揮袖,一個結界將幾人與外界隔開。
“開花了?”魏琨看着眼前開花的曇花十分不可思議:養了這幾日,每日都精心澆水、施肥,這花總是病懨懨的,今日竟然開花了?
宋良箴從花中現身,看樣子比昨日精神了些。
看到面前的魏琨,宋良箴立時溼了眼眶:“魏郎,你來看我了?”
可對面的魏琨根本看不到宋良箴,他蹲下身看着曇花,笑道:“你總算開花了,也不枉我養你這幾日。”
宋良箴也蹲到魏琨身邊,想去抓住魏琨的手,可是卻從魏琨的手中穿了過去。
魏琨卻毫無知覺,還在和曇花絮絮叨叨說着話,宋良箴在旁邊掩面而泣。
“啊!看不下去了!看不下去了!”紅霞豁然起身,大步走到尚元魁身邊,“快點想個辦法讓他倆說話,我都要被虐死了!”
尚元魁緊鎖雙眉,看了看林無憂,似乎猶豫不決。
紅霞不知怎麼了,煩躁異常,指指宋良箴的方向:“你磨蹭什麼呢?到底有辦法沒有,再耽誤下去,那病花就要完了!”
“啊?”
尚元魁順着紅霞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宋良箴身上開始有星星點點的光暈往外擴散,漸漸消散在夜空中,隨着光暈越來越多,宋良箴的身影也越來越透明,已經隱約能看見對面的花草。
“哎!也罷!”尚元魁使勁跺了跺腳,高聲道,“宋良箴!附到我身上來!”
還在哭泣的宋良箴聽到尚元魁的話,立刻轉過頭來,眼神發亮:“你願意?”
“首之不可!”林無憂大急,抓住尚元魁的手腕,“你是凡人,被神仙附身會有什麼後果,我們都不知道!不可貿然行事!”
魏琨也轉過頭來不解的看着他們:“你們在說什麼?”
紅霞瞪眼:“看你的花去!”
“哦……”魏琨瑟縮了下,低頭繼續跟花說話。
宋良箴望着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的魏琨,禁不住眼淚又在眼眶中打轉。
尚元魁把手覆在林無憂的手上,聲音難得溫柔:“放心,澤箢。”
沒想到尚元魁會突然叫自己的字,林無憂愣住了。就在這一分神的功夫,尚元魁輕輕推開林無憂的手,兩步走到宋良箴身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宋良箴只覺得一股巨大的吸力把自己卷向尚元魁。
突然一道耀目的白光將兩人包裹其中,衆人忍不住閉上了雙眼。
白光越來越亮,直有半盞茶的功夫,光亮才漸漸淡去。
衆人睜開眼,只見尚元魁站在原地,身邊沒了宋良箴的身影。
尚元魁,或者說宋良箴緩緩張開了雙眼,看着對面的魏琨,柔聲道:“魏郎……”
紅霞用手肘碰碰林無憂的胳膊,壞笑道:“感覺如何?”
林無憂面無表情看着對面的兩人,袖中的雙手緊握成拳。
“這是你在凡間最後一世了,我終於把話都同你說了。”宋良箴含淚笑道。
“道,額,宋姑娘。你說我是什麼韋陀尊者,還說你找了我九世,我什麼都不記得。不過,”魏琨撓撓頭,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對姑娘並無男女之情。多謝姑娘來找我,只是,我沒有,不是,我那個。”
宋良箴紅着眼圈,哽咽道:“我知,只是這幾千年來,我這番心思不說與你知曉,如何甘心。今日言盡於此,得償所願了無牽掛。這便身歸大道,從此與尊者再無瓜葛。”
尚元魁只覺渾身一輕,宋良箴已離了他身。
林無憂立刻跑過來扶住尚元魁,焦急道:“首之,你可有何不適?”
“沒有。”尚元魁身子晃了兩晃,“就是有些頭昏。”
林無憂這才放下心來:“你急死我了,萬不可再如此胡來了!”
尚元魁扭過頭,低聲道:“知道了。”耳朵尖變成了淡淡粉色。
宋良箴全身幾乎透明,飄飄下拜:“尚道長,多謝。”說着,全身突然光華大盛,院裡突然所有花朵齊齊綻放,似乎在送這位即將回歸大道的仙子。
“這、這是怎麼回事?”陳良不放心後花園的事,親自過來查看,推門就看見院裡亮如白晝,花香馥郁。
宋良箴也看見了陳良:“您,您是?!”
原來,當日聿明氏老者將曇花仙子帶入佛國,佛祖罰他永世不得入輪迴,魂魄只能在凡間遊蕩,不想今日宋良箴竟然看到了老者轉世的陳良。
“甚好甚好。如此我便真的再無牽掛。願身歸大道,從此無慾、無情,無、愛。”宋良箴笑着閉上了眼。
“不經本君准許,誰準你身歸大道?”宋良箴本已準備赴死,沒想到耳邊卻聽到了熟悉的聲音,不禁張開雙眼。
只見滿院人都倒在地上,只有尚元魁擡頭看着半空中的宋良箴。
宋良箴仔細看尚元魁,突然睜大了眼,難以置信:“仙君?!”
“哼。”尚元魁一揮袖,把宋良箴拽了下來,“宋良箴,你可知罪?”
宋良箴跪在地上叩頭:“小仙知罪。”
“什麼罪?”
“私下凡間。”
“呵。”
“戀慕佛國護法尊者?”
“呵呵。”
“不司本職?”
“呵呵呵。”
“......小仙不知,還請仙君明示。”
尚元魁冷聲道:“本君沒準你死。”
宋良箴冷汗:“可是,小仙仙力不濟,不足以支撐。”
尚元魁:“蠢。”
宋良箴:“是......”
尚元魁雙手結印,一團白色光芒在他手中匯聚,周圍的花朵身上冒出顆顆瑩白的光暈飛向光團。
結着繁複的手印,最後光團越來越小,尚元魁突然高聲喝道:“司曇花仙子第十七名才女‘龍鳳質’宋良箴,還不速速歸位,更待何時。”
這話如同驚雷在宋良箴耳邊炸開,讓她不由自主飛向光團,咻地一聲沒入其中。
尚元魁快速合攏雙手,不讓光團消散,又過了一頓飯的功夫,光團消失不見,只餘一隻晶瑩剔透的翡翠玉鐲靜靜躺在手中。
“呼。”尚元魁汗重溼衣,垂眸看着玉鐲,“浪費本君仙力救你,死罪。”
玉鐲彷彿有靈性般緩緩動了兩下,似乎還能聽到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仙君,小仙再也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