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瓷散發地那一種悲涼的感覺,幾乎要將柳安安吞沒,回到那一段無助的時光。
柳安安忍不住加快腳步。
停在加護病房門前。
沈青瓷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勇氣走進去,原來,災難真的可以一連串的發生,就連沈老這麼堅強的人也撐不下去。
但是,當柳安安把門推開之後。
沈青瓷幾乎是不能控制地爆發出力量,她自己握住輪子,迫不及待地推進去了。
加護病房的氛圍,安靜而蒼白。
沈老躺在病牀上,身上插滿了管子,旁邊的儀器冰冷的運行着,預示着這個人還活着。
沈青瓷的大腦似乎受到了強烈的撞擊,就像一輛火車迎面而來,撞上她的腦袋,持續地碾壓着,轟隆轟隆的。
沈老的呼吸微弱極了,白色的霧氣噴在氧氣罩上。
沈青瓷瞪大眼睛,一刻也捨不得眨眼睛,就怕沈老這麼消失了。
怎麼會那麼嚴重?
沈青瓷茫然地環顧四周,看到了沈莎莎、李家俊、柳安安。
和楚沐澤。
大家一片寂靜,用一種同情而憐憫的目光看着她。
呵呵,她真的那麼可憐啊。
沈青瓷忘了反應,就這麼靜坐着,喃喃地問:“我媽呢?”
沈莎莎小心翼翼地走上來,握住她冰冷地手:“嬸嬸有些操勞過度,在隔壁的病房休息。她沒事,你不用擔心。她的手帕交們在照顧她,你千萬不要擔心。”
沈青瓷下意識地靠了過去,在沈老的安危面前,她的那些疼痛算什麼,她忍不住握緊沈莎莎的手,聲音顫抖地問:“我爸怎麼了?”
沈莎莎伸手抱住沈青瓷發抖地身軀,艱難地擠出兩個字:“中風。”
“會好嗎?”
“會。”
沈青瓷點點頭,只能相信,很多時候,明知道希望虛無縹緲,但是就是希望自己是那個幸運兒,能夠被希望砸死。
沈青瓷靜靜地看着沈老,似乎要從他身上汲取力量,很多時候,我們任性,我們崩潰,我們肆無忌憚,不過都是因爲,我們身後有着父母做倚仗。
但是當他們出事的時候,我們就能迅速的成熟起來,以前很多事情不會做,現在爲了他們就能瞬間學會。
當他們老了,我們就長大了。
當他們倒下了,我們就站起來了。
沈青瓷擦乾臉上的淚痕,幾乎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在重新站起來,她如今只剩下一個信念,不能倒下,再累再累也不能倒下,不然誰來管沈老。
孩子已經沒了,暗戀也沒了,那麼她只剩下沈家和自己了。
不能,不能再丟東西了。
沈青瓷側目看向楚沐澤,爲什麼他會在這裡。
楚沐澤舉起手,指了指門口,面無表情地說:“我滾了。”
楚沐澤走的時候,順手就帶走了門口的柳安安。
柳安安順從地跟上楚沐澤的腳步,身體卻在瑟瑟發抖。
在一個拐角,楚沐澤停了下來,伸手握住柳安安的肩膀:“安安,你怎麼了?”
柳安安瞬間清醒過來,她擡起頭,看着楚沐澤平穩的眼睛,擠出一抹笑:“沒事,我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楚沐澤看柳安安的臉色就知道她想起的是什麼,他溫柔地問:“怎麼會突然想起那些不好的事情呢?那些人再也不會回來,不會傷害你了。”
柳安安點點頭,有楚沐澤在,她很安心:“沐澤,你不用擔心,我只是被沈青瓷的情緒感染了,我覺得她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讓我想起了自己而已。”
楚沐澤拍了拍柳安安的頭:“她已經崩潰完了,估計很快就能重組,然後戰鬥。”
柳安安:“……”這自愈能力。這就是她喜歡沈青瓷的原因,外表溫和,內心堅韌。
可惜,她終究不是沈青瓷。沐澤說,她應該是那一種依偎在男人身邊的小鳥依人。
加護病房裡。
沈青瓷突然開口:“我爸怎麼變成這樣?”
沈莎莎一下子就心虛了,她數次張口都說不出來。
李家俊伸手拍了拍妻子的肩膀,蹲下來平視沈青瓷的眼睛:“昨天,律師小哥沈立川帶來了消息,說你的血液檢查報告裡含有最新的毒品成分。同時,江風瑾要指證你參與了江氏運輸的運作。沈老情緒本來就不穩定,血壓一直沒有下來,暈了過去。”
突然之間。
李家俊的眼神閃躲了一下,他嘆了一口氣:“最致命的殺傷是你小產了。”
沈青瓷捂住心口,陣陣絞痛傳來,沈老是因爲自己倒下的,這個認知讓沈青瓷充滿了內疚。她怎麼可以這麼不孝!讓父親那麼擔心。
李家俊突然抽了自己一巴掌:“都是我的錯。我不應該那麼快就說出來的。”
沈莎莎忍不住了,她伸手握住李家俊:“青瓷,是我說漏嘴的,你要怪怪我吧。”
沈青瓷看着永遠不忘記秀恩愛的兩個人,勉強地扯了扯嘴角:“不是你們的錯,不用自責。都是我的錯。”
沈莎莎心疼地抱着喃喃自語的沈青瓷,有些不忍地閉上眼睛:“青瓷,你讓我好想哭。”
沈青瓷深呼吸,輕聲地說:“你們讓我跟沈老待一會吧。”
沈莎莎擔心得不肯離去。
李家俊伸手攬住她的肩膀,把她帶了出去。他自幼就傾慕沈青瓷,她瞭解沈青瓷的理智。
沈青瓷走到沈震天面前,握住他蒼老又寬厚的大手,貼到自己臉上,一顆又一顆地掉眼淚。
她不能放棄,就算再痛再難,也不能放棄父母給的生命。
沒有什麼的。
生活就是喜歡給人考驗而已。
她一定可以擺脫那些無須有的罪名。
沈老也可以好起來。
她會再遇到一個喜歡的人。
即使沒有孩子也沒有關係,收養幾個。
她不能對生活絕望。
沈青瓷靜靜地看了沈老好久,心情也平靜了很多。
思想似乎也昇華了。
她伸手想要推輪椅出去,她要回到病房好好休息,早些恢復過來。但是她卻發現,剛纔爆發的洪荒之力已經用完了。現在,輪椅推不動啊……
也不知道,李家俊和沈莎莎還在不在外面。
沈青瓷試探地喊了幾聲,卻沒有收到迴音,她有些頭疼地捂住腹部,果然上天都要她很沈老多待一會,以前分明看他一眼,就覺得冬天來了,百花謝了,世界沒愛了。
既然門外沒有人,那就讓她守着沈老吧。
想來,好淒涼啊……一個病人守着另一個病人。
“需要幫忙嗎?”門邊傳來的熟悉的聲音。無次數縈繞在她的夢裡,給過她無數的支持。現在一聽到就忍不住想自動屏蔽。
沈青瓷擡起頭,看着靠在門框邊上的楚沐澤,思緒千迴百轉,最終大腦理智地告訴自己,這個人還是有利用價值的。沈青瓷點點頭:“麻煩楚律師幫我通知李家俊他們回來守着我父親。如果楚律師不介意,那麼請楚律師送我回病房。”
楚沐澤定定地看着沈青瓷,突然之間,就覺得這個人好像疏遠了。是他的錯覺嗎?楚沐澤走過來,伸手附上後面的推手,耐心地解釋着:“你的臉色很不好,剛剛情緒波動那麼大,我帶你去看一下你的主治醫生。沈老有安安會、照顧着。十三剛剛得到了你取保候審的批准,沈莎莎和李家俊很開心,一個去告訴你母親了,另一個去通知其他人了。”
沈青瓷點點頭,楚沐澤就是楚沐澤,永遠能夠把事情安排得那麼妥當,自己卻是不斷出亂子。如果自己再出什麼幺蛾子,楚沐澤會不會氣得咬死她。沈青瓷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沐澤,取保候審你幫我申請了多久?”
“我不會讓你再進去了。”楚沐澤淡淡地說,但是卻很堅定。如果他們帶走沈青瓷的那一天,他在場,絕對不會讓沈青瓷被帶走的。
沈青瓷回頭看楚沐澤,仔仔細細地看着,其實……這樣子也沒有什麼不好,至少認清了人,感情也好收回來了。
“怎麼?”楚沐澤看出了沈青瓷眼中的悲哀之情。
沈青瓷收回自己的視線,目視前方:“一個月就好了。我準備回拘留所一趟。”大出血一般休養一個月都差不多了吧,差不多也要去奮鬥啊。
楚沐澤的步伐猛地頓住,夕陽落在他們的身上,生出一種溫暖的感覺。但是,這依然阻止不了楚沐澤的氣場變得森冷:“爲什麼?”
沈青瓷也不在意,把玩着垂落的髮梢:“難得去一趟拘留所,只住了兩天有點可惜。”
楚沐澤噎了一下,黑了一臉:“吃不好住不好收費還高,你怎麼會想着回去呢?”
沈青瓷聳聳肩,語氣裡一點開玩笑的成分都沒有:“就是想回去,我只是來通知你的。”
楚沐澤:“……”怎麼覺得被人威脅了?他握緊推手,很努力才剋制住自己,哦,他費了那麼多力氣,跟檢察院那幾個白癡槓上,就換了沈青瓷這句話,他突然覺得熱臉貼冷屁股啊。他淡定了一下,推着輪椅往前走:“認真的?”
“嗯。”
楚沐澤眯起眼睛,大步向前,輪椅卻是推得平穩:“你信不信,我不僅可以讓你繼續留在拘留所,還可以讓你去欣賞一下監獄。”
沈青瓷靠在椅背上,疲倦地閉上眼睛:“沐澤,你的威脅好沒有威脅力啊。”她纔不相信楚沐澤會真的把她送進監獄,她再過分再作死,楚沐澤也不會讓她進監獄。
楚沐澤停在主治醫生的辦公室,將輪椅推了進去:“你能不能讓我省心一點。你有沒有發現,每次你亂跑都會出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