茯苓低頭,恨不得將腦袋都埋到自己的胸口,視線更是不知道應該朝什麼地方放,“安小姐,我這不是也……不太清楚嘛。”
不管清不清楚,就衝蕭先生現在對安言的在乎程度,人好不容易來一趟,就算是天王老子在這裡她也不敢讓安言走啊。
安言抿脣,脣線彎起恰到好處的弧度,看着落地窗邊的兩個人,淡淡出聲,“既然你們還有事情要談,那我先走了。”
還逆着光站在落地窗前的男人聽到她說要走,眸色加深了幾度,看了一眼魏輕嵐快速地說,“我說的事情你考慮一下,不考慮也沒事,那到時候就由着我的性子來了。”
語罷,蕭景大步走過去拉住正要轉身的安言。
其實安言也不是那種賭氣的,畢竟如今看到這一幕,她心裡其實也沒什麼感覺了,只是覺得好像冷漠無情已經成爲了他的標配。
對於不喜歡的女人,什麼難聽的話都能講的出來。
她垂眸看着放在自己手腕上修長的手指,目光流轉間,男人望着她的眼睛裡蘊藏着灼熱的光芒。
安言想起昨天魏輕嵐在那個巷口對她說的那些話,赤裸裸地認爲她安言勾引了她的未婚夫,想至此,安言脣角勾勒出一抹笑容,“蕭總您用這種眼神看着我,不知道的還以爲我勾引你呢。”
這個不知道的指誰,在場的都心知肚明。
蕭景深深地看着她,勾了勾脣,“是我勾引你,行嗎?”
站在那邊看着他們的魏輕嵐終是覺得羞愧難當,咬着牙,皺着眉,淚眼朦朧地看着蕭景,“蕭景,你就是因爲她纔要跟我解除婚約的?!”
這個女人,她昨天才見過,當時她滿臉篤定自己跟蕭景沒有任何關係,可是短短一天,看看她又做了什麼?
都已經堂而皇之地跑到他的別墅來了,這別墅對蕭景來說意味着什麼魏輕嵐就算不是很清楚她都知道,但是這個女人就這麼毫無顧忌的來了。
偏偏,蕭景還不生氣,竟然肯當着他們這麼多人的面低聲下氣似地講出這樣的話。
而且,最重要的是,是他的管家茯苓甚至都沒有跟他通報過,沒問過他的意見就將人放進來了,這麼光明正大。
魏輕嵐感覺自己心裡建樹起來的某些東西正在急速坍塌,她忍不住不讓眼淚流下來,卻見蕭景眼中除了那個女人以外,只剩下了淡漠了。
那方,安言淡淡地將自己的手指抽回來,擡手狀似不經意地揉了揉,目光從魏輕嵐身上掠過,繼而放在房間裡的某處,“人家問你問題呢,蕭總您不準備回一句麼?”
聽了安言的話,男人倒是真的開始轉過頭,認認真真地看着魏輕嵐,“現在不早了,我沒有留你吃晚飯的打算,魏輕嵐,我們之間,所有不存在的一切到現在都到此爲止。”
本來他們之間就沒有什麼太深的糾葛,不過是各取所需,現如今,連這一點點薄弱的關係也快要沒了。
魏輕嵐慢慢朝他們走過來,委屈又複雜的目光定格在安言身上,末了,她出聲,“你昨天怎麼跟我說的你忘記了嗎?你明明是葉疏的女朋友,爲什麼要這樣?難道你勾引葉疏還不夠,你還要勾引蕭景?”
話音剛落,茯苓低下頭看了一眼自家蕭先生的臉色,果然不是一般的黑啊。
她抿緊了脣,後退了好幾步,心裡竟然有些怕,這魏小姐到底在講些什麼東西啊?
安言看都沒有看男人陰沉莫測的臉色,不甚在意地對魏輕嵐笑笑,“那你也應該記住我昨天跟你說的其它話,女朋友麼?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難道你認爲是男女朋友就要一輩子在一起麼?你三年前看到我跟他在一起,那麼現在我們就還要在一起是不是?”
說完這段話,安言明顯感覺到自己身邊的低氣壓重了很多,連空氣也莫名的冷了下來。
最後一句話,她料到蕭景會生氣,但是安言沒想到他這次生氣這麼特別。
不對惹他生氣的人發火,反而將氣撒在其它人的身上,至少安言覺得魏輕嵐其實有點冤枉了。
在安言講出這段話之後,男人呼吸猛地一滯,黑色的眸子倏然之間變得猩紅,他抓着魏輕嵐的手腕,狠狠地看着她逼問,“什麼三年前,你給我說清楚,什麼三年前?!”
魏輕嵐怕了,她渾身發抖,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自己傳來劇痛的手腕上。
看着他恐怖的眼神,魏輕嵐連自己在講什麼都不知道,只能根據本能將事情說出來,“三年前,葉疏要跟我分手的時候她就已經是葉疏的女朋友了,他們爲了讓我死心,還一起出現在我面前……”
安言聽她這麼說,秀氣的眉下意識擰緊了。
男人頓了一秒,嘴角忍不住牽扯起極其嘲諷的笑容,放開魏輕嵐,定定地看着安言,“她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安言抿脣,安靜地看着他,沒說話。
可蕭景卻像是心臟突然被人用刀狠狠化了一刀,疼痛在蔓延着,他盯着她依舊雲淡風輕,像是戴了一張假面的臉,忍不住低吼出聲,“我他媽問你什麼意思?三年前你怎麼會是葉疏的女朋友?!”
安言纖長的眼睫毛顫了顫,揚起了下巴望着他,目光不避不閃,任由他怎麼發火,她就是很平淡,“什麼意思?”
頓了頓,安言看了一眼魏輕嵐笑着說,“根據她話裡的意思來看,三年前我就給你戴了綠帽子——”
他們現在就站在靠近書桌的門邊,蕭景是離書桌最近的人,安言剛剛說完,她眼睜睜地看着男人太陽穴附近青筋突起,眉骨狠狠地跳動了幾下。
緊接着,他轉身,將書桌上的東西全部都掃到了地上,檯燈、精緻小巧的花瓶、硯臺、還有一些書和筆,全部都被他掃到了地上。
噼裡啪啦又混亂的聲音響了一陣,因爲書桌周圍都鋪着地毯,所以聲音還不是特別大,只是桌上凌亂的小物件互相碰撞,又凌亂地散落了一地,有些滾落到那邊的地毯上,發出撞擊的聲音。
魏輕嵐嚇的臉色白了好幾度,連連後退,不可置信地看着這一切,眼睛瞪的很大,眼淚吧嗒吧嗒地滾出眼眶。
茯苓倒像是早有預料一樣,而且她站在門口的位置,只在蕭先生髮火的時候她身體縮了縮,並沒有什麼很大的反應。
安言看着眼睛都沒有動一下,在他扔完這一切的時候,她脣角帶笑,掀眸看着他,冷靜地說,“你嚇到你的可愛的未婚妻了,這樣真的好——”
“嗎”字還未出口,男人恨恨地盯着她,嘶啞的嗓音帶着低沉和滔天的怒氣,“滾出去!”
安言住了口,聳聳肩,立馬就想轉身,但是手腕被男人攥住,她皺眉還未說話,就聽見蕭景陰狠的嗓音,“茯苓,將人帶出去!都給我滾!”
茯苓腦子一片空白,但是對於蕭先生,她幾乎已經產生了條件反射,聽到他的聲音,她立馬點頭。
趕緊跑到落地窗邊將魏輕嵐掉在地上的小包撿起來,跑到魏輕嵐身邊對她說,“魏小姐,您先跟我出去吧,蕭先生現在有事情要處理。”
魏輕嵐被嚇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這男人簡直就像是一個定時炸彈一樣,她驚恐地看着蕭景此刻恐怖的臉色,哆嗦着握着茯苓的手,大顆大顆的眼淚從她眼眶裡滾出來。
她幾乎是被茯苓扯着離開書房的,直到身後的門被關上,她才驚魂未定地看着茯苓,嗓音都是顫抖的,“茯苓,你告訴我,他……他們是什麼……意思?”
此刻她跟茯苓就站在書房門口,並沒有遠離,走廊上除了她的抽泣聲也很安靜,隔着一道門,裡面並沒有傳來任何聲音。
茯苓將她扯到了另外一邊,纔將自己手中的包遞到身體僵硬的魏輕嵐手中,也是一臉凝重,“魏小姐,這個我也不清楚……”
魏輕嵐雙眼沒有焦距,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手中的包,小包上的金屬扣狠狠抵着她的手指,將她白皙的手指抵出一道凹痕,她猛地閉緊眼睛,眼淚又從臉上滑過。
睜開眸子那刻,她抓着茯苓的手指,帶着抽泣聲問道,“她說什麼你聽見了嗎?她說……她說……”
三年前我就給你戴了綠帽子……
魏輕嵐淚痕滿面地看着茯苓,哽咽,“那個女人說三年前我就給你戴了綠帽子……她憑什麼這麼說啊?到底憑什麼?那時候她明明是葉疏的女朋友……”
此刻她心情激動,對於這種混亂的情況她反應不過來,腦海中無限閃過方纔蕭景憤怒的樣子,還有那一地的狼藉……
茯苓也是一臉不忍,安撫地朝她說道,“魏小姐,您還年輕,雖然和蕭先生訂了婚,但是您還是好好的,不要再在我們先生身上浪費時間、花費心思了……”
“爲什麼啊茯苓?我也喜歡他啊,我纔會他的未婚妻,他前妻都死了,爲什麼還——”
說道這裡,魏輕嵐驀地捂住了嘴,一張臉都皺緊了,她蹲下身子,止不住地啜泣,“茯苓,爲什麼如今連你都要這麼說?那個女人,是她勾引了蕭景,昨天我都看到了,蕭景親了她,他親了她……”
茯苓也蹲下身,只能無奈地看着魏輕嵐,此刻,竟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魏輕嵐一邊哭一邊說,“我跟他訂婚了這麼久,他連我的手都沒有碰一下,每次見到我都是一副漠然的表情……甚至連……對我笑一下都很難,我不知道我到底做錯了什麼,爲什麼他願意去親別人的女朋友……”
……
書房裡,除了靜默還是靜默。
無邊的沉默在蔓延。
夕陽最後的光輝從落地窗外透進來,落在窗前那一塊深色的地板上,將那一方天地點亮。
安言聽着他粗重的呼吸聲,漠然地審視這一切,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她不知道是過去了十分鐘,還是十五分鐘,抑或是更久——
反正房間裡的光線明顯沒有剛開始那樣亮了,她見男人還是背對着她,情緒起伏很大。
她垂眸看了看砸在自己眼前的東西,是一盞復古的檯燈,跟她書房書桌上放的那盞一模一樣。
什麼話都沒說,她直接轉身,腳步避開了那些狼藉的東西,可是剛剛走出一步,男人冷漠陰狠的嗓音在書房裡響起來,“你敢離開這裡試試!”
安言還是頓住了腳步,回頭看了他一眼,嗓音帶着濃重的嘲諷,“我不離開難道在這裡繼續看你的臉色?你跟你的小未婚妻在這裡卿卿我我,是我來的不是時候,你們可以繼續。”
男人轉身,不知道情緒有沒有恢復平靜,除了那股怒氣消弭了一點,其它的安言還真的看不出來。
只是環繞在他頭頂的那股低氣壓還存在着,蕭景嘴角是無盡的陰綿的笑,“繼續卿卿我我?你怎麼不在她離開的時候說?加上,我們是不是卿卿我我,你難道不知道?!”
安言迎上他的目光,攥緊了身側手指,“你這話可真好笑啊,我怎麼可能會知道?”
儘管她進來的時候的確是聽見了魏輕嵐說不要退婚,但是這跟她知道還差的太遠了。
畢竟她沒有偷窺別人說話的習慣,也不屑偷窺。
懶得跟她扯這個問題,男人上前,居高臨下地瞪着她,隔得近,安言清楚地看到他的太陽穴兩側都在突突地跳動,彷彿還壓抑着鋪天蓋地的怒氣,下一秒,只聽見他說,“剛纔魏輕嵐的話到底是怎麼回事?什麼葉疏的女朋友?!”
安言面無表情,已經過去好幾年的事情她更加沒有想要解釋的心情,尤其是這個解釋對象還是他。
“你是聽不懂人話還是理解能力不行?需要我再重複一遍?”她冷笑,“好,魏輕嵐的意思,在我這裡就是三年前我給你戴了綠帽子,難不成我們如今什麼關係都沒有了,你還預備要追究當年我們沒離婚時候的事情?”
光線愈發昏暗的書房,安言恍然間將視線朝落地窗外望去,看見了天邊那絳紫色的晚霞,美不勝收。
可是眼下,氣氛很僵持又緊張。
哦不,她沒什麼感覺,是這個男人不知道怎麼回事,這麼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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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景心裡真是難受,像是心被人用鞭子抽着,又像是突然間一塊大石頭壓着他。
而面前的女人臉上漠視又輕描淡寫的表情更是讓他剋制不住地憤怒,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嘶吼,蕭景雙手緊緊攥住她的肩膀,眸子裡充滿了戾氣,“安言,你確定你要這麼狠?!”
話落,他倏然笑了,“好好好。”
男人連連說了好幾個好字,看着她面無表情的臉,冷笑,“你如今跟當年一樣,從來都是我沒變,但是你變了,知道自己恨的人哪兒疼你就用針扎哪裡,很好!”
他是不介意她衝着他來,就算是拿着刀來他也無所謂。
但是她除了拿刀,她還知道語言往往是傷人的利器,知道他哪些地方受不了就專門往那個地方撒鹽。
可是他他媽的還偏偏不知道她到底說的是真的還是純粹爲了刺激他的,因爲是魏輕嵐先挑起的這個話題,魏輕嵐不傻,不會隨隨便便亂說,而那個神情也不像是隨隨便便亂說的。
關鍵是,她安言還輕描淡寫地承認了。
安言微微擰眉,側守望了眼他青筋凸起的手背,“蕭總您怎麼說話的,我哪裡來的針,我對你來說又算不上什麼,哪裡來的本事知道你哪裡疼呢,實在是太擡舉我了。”
有那麼一刻,蕭景很想再度掐死眼前這個一臉平淡的女人,然後自己再自殺,將兩人的骨灰燒在一起,一輩子都分不開。
這個念頭如今竟然又從他腦海中冒了出來,而且越來越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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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外話——
二更!很少人捉蟲,這麼久以來我還以爲自己錯別字很少,今天猛然間看到某些章節,我真是欲哭無淚,真是委屈你們了,跟着一個這樣的作者,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