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無極道:“嗯。站在四川官府的角度看,的確應該暗殺顏金華。而且,似乎對百姓也有好處。”
王唯天道:“四川官府連種地之類的事情也要爲民着想,看起來是不錯的。”
這兩人之後便無人再言,衆人均等待雷絕招開口,雷絕招卻以爲有人會把即將談到的問題提出來,於是,四下靜了一靜。因擔心雷又招不滿,雷絕招趕緊說道:“最後,我想說一下呆在這裡的好處。”
雷絕招道:“詩云,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此地離巴東只有兩日的行程。到巴東之後,我們究竟會怎麼樣?尊重、溫姑娘的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我四姐妹主動投靠,是否會被人輕視?種種這些,患得患失。愈是臨近巴東,小妹便愈是惶然。這番心情,各位叔叔伯伯知否?”此時以前輩相稱,是爲了喚起衆掌門、幫主的舔犢之情。
長白派石固道:“姑娘是去主動請纓的,我們卻是被逼而去的。說到惶然,我們比姑娘更甚啊。”
大河幫費無極道:“那尊重、溫玉華與姑娘四姐妹往日無冤今日無仇,沒有根本的利害衝突。此去巴東。無非是官大官小的問題。我們可不一樣,他們可是給了我們顏色瞧的。這一去呀,能保住性命就不錯了。”
“前途難測,吉凶難料。孫子曰:凡先處戰地而待敵者佚,後處戰地而趨戰者勞。”雷絕招點了點頭,道:“這就是說,凡搶先佔據戰場的,便有了主動安逸的優勢;凡是落後趕到戰場倉促應戰的,就處於被動疲勞的劣勢。與其我們趕到巴東,倒不如迫使他們到此地攤牌。顏大善人之死,對四川官府甚爲要緊。我們正好趁機留在顏府,逼他們來。”
衆人一陣沉默之後,楊昌樂說道:“剛纔聽姑娘說,四川官府連種地之事也要管。想來人數衆多,遠勝別處。分地之事,依愚兄之見,必不在溫玉華、尊重等人管事的範圍。再說,我們留在此地,如何能讓他們分不成田地?若真的能讓他們分不成田地,無端得罪他們,豈知不是弄巧成拙?”
雷絕招環視衆人,慢慢地道:“無論他人數再多,亦同屬一家。在我看來,之所以取暗殺之策,與迅速分地之要求必有關聯。而迅速分地,便與溫姑娘、尊重少俠等人有關了。顏金華如今後繼無人,其田地房屋等財產將自然收歸官府。我們可謊稱顏金華留有遺言。第一是火化,第二便是遣資疏散下人。這本是當然之事,但我們將後者隱而不宣,給旁人以顏金華遺贈財產之錯覺。若顏金華真的遺贈財產,則官府分地之事只好暫緩,迅速分地之要求便難以達成。這樣,官府必遣人向我們問訊。屆時我們避而不答,只邀溫姑娘、尊重少俠同來拜祭便可。”
衆人大都緊張思索。萬臨山卻道:“在下想請問絕招姑娘:當初秭歸分地之時,貴莊的遭遇想必與今日的顏府不同吧?”萬臨山終於逮着個機會,要難一難雷絕招。卻疏忽了爲何迅速分地與溫姑娘、尊重少俠等人有關的問題。
雷絕招道:“那是當然。我們雷莊佔地雖廣,但多是山洞,也就未遭分地洗禮。這裡主要有兩個原因,一是當時沒這麼急……”二是什麼,雷絕招忽然不想說了,一時又不知說什麼好,便乾脆耍橫,道:“說到急,疾疾如律令,吝嗇錢財血汗出,除卻煩惱,老當益壯。壯志難酬,仇深似海,海上明月伴潮生,生貴子,子孫榮,榮萬代,代君封,封顯爵,爵位正。萬相公,下一句怎麼接?”
“哎,是不是說完了?”雷再招突然道:“說完了我可要去睡覺了。”
習武之人,通常早起。儘管衆人昨夜幾乎未怎麼睡,但爲了不驚動顏府下人,依然都起得很早。用過早飯,天色只是剛亮。
管事應永興急急趕來,說下人報,本地知縣過訪,問如何應對。雷絕招道:“往後幾天,應管事有事直接問我,不用找我大姐了。”
“縣令便在門口,火燒眉毛,須立即前去迎接。四小姐你看……”
“好。大家不用吃了。我大姐要到碼頭帶七星山莊的丁莊主前往醫館療傷,費幫主當然要陪同指引。另外,各位掌門亦須本派親近弟子服侍。這樣吧,各位掌門將所需之人告訴費幫主,由費幫主一併代勞了。”轉頭道:“應管事,請你跟在我們後面兩丈。待我們送別我大姐和費幫主之後,立即接待縣令。縣令有所訊問,一切據實相告。”
虎牙縣令名叫段興全。這時。正與四名衙役等在顏府大門。因顏金華乃虎牙名士,故需下人通傳。但下人去後,久久沒有動靜,段興全正焦躁之際,忽見一羣人迎了出來。當先二位,男的猛似虎,女的美如花,更面帶笑容,一臉的和善。段興全忙湊了上去。卻見二人愈走愈近,最後從自己兩側走過,對自己竟絲毫不予理睬。
這二人自然是雷招弟和大河幫幫主費無極了。
後面相送的三姐妹五掌門和萬臨山共九人一字排開,齊對段興全拱手行禮,段興全亦拱手還禮。雷絕招不待段興全開言,輕咳一聲,衆人一齊道:“一路平安!”站在段興全身後大門口的雷招弟、費無極二人答道:“不勞遠送。”然後二人出府,九人轉回,給段興全好大一個沒趣。
果然,不久顏府下人便來傳話,縣令相請衆位。雷絕招道:“三姐有沒有興趣?”雷又招道:“沒有。”雷絕招道:“那好,我和萬相公一道前去。大家請自便。”
至廳堂,與段興全見禮。雷絕招道:“雷絕招見過大人。民女家住秭歸,非本地子民,故不能跪拜。望海涵。”
“免禮。免禮。風聞四川已廢除跪拜之禮,今日遇見雷四姑娘,始信也。”段興全道。
雷絕招一指萬臨山道:“這位是西夏國冰源派弟子萬少俠。萬少俠非我國子民,更無需跪拜。”
“理當,理當。”段興全道。
雷絕招續道:“冰原派在西夏猶如泰山派之於我國。但萬少俠年少貪玩,武功尚未練到家。前日在荊州,只三十多招,便敗於陰山派王掌門之手。”
“能抵擋別派掌門三十多招亦算不錯的了。”段興全道。
“萬少俠最近得高人指點,內功劍術更上層樓。但因少了歷練,臨敵之際,常變化不及。今日難得大人帶了四位捕快同至。便讓他們四位教教萬少俠如何?”雷絕招道。
萬臨山聞言心道,原來自己是當保鏢的。回想雷絕招當初與言壽風相對時,亦是這樣“未慮勝,先防敗”的。
“他們是普通的衙役,查個事,找個東西的倒是在行,武功卻是不高的。恕本縣愛莫能助。”段興全道:“今日顏大善人暴病身亡。據顏府管事說,顏大善人曾與雷大小姐說過今日之況,留有兩句遺言。一句是即刻火化,另一句不知何指?”
雷絕招卻道:“後花園菊花栽得不錯,大人是否看看?”
段興全契而不捨:“另一句遺言,雷四姑娘是知道的了?”
“大人真的想知道?”
段興全道:“顏大善人對地方對百姓做了那麼多好事,如今駕鶴西行,我等當儘快照其遺言辦理,方可心安。”
雷絕招從袖中掏出王宗浩的密函,遞給段興全。段興全接過一看,忙單膝點地,口稱:“卑職虎牙縣令段興全參見侍衛大人。”儘管密函裡有萬臨山的名字,但段興全想萬臨山非本國人士,便未向萬臨山見禮。
“免禮。”雷絕招道:“段縣令還想知道顏大善人的遺言嗎?”
“侍衛大人若是願意說,卑職當然想知。侍衛大人若是不願說,卑職也不敢追問。”段興全言下之意依然是想知。
“不是我不願說。”雷絕招道:“其實我也不知。我大姐根本就沒告訴我。”
“那就勞駕侍衛大人請你家大姐出來相見如何?”
“誰敢去請?反正我是不敢的。”雷絕招道。
萬臨山插言道:“段縣令,那雷大小姐平素深深敬佩顏大善人的爲人。如今顏大善人魂歸極樂,雷大小姐如喪考妣,激憤異常。加之武功高強,無人近得其身。誰又敢去惹她?”
“這個……”段興全一時無策。礙於雷絕招身份,段興全不能強求。
萬臨山轉而對雷絕招道:“依在下愚見,找一個厲害之人前往便可。但不知招弟大姐懼怕何人,姑娘的父母行麼?”
“父母不行,大姐從來不怕的。”雷絕招道。
幾人再談了一會兒,直到段興全告辭之際,雷絕招才道:“我想起來了,我們四川的張永大人,大姐是最怕的。”
萬臨山道:“招弟姑娘從未見過張大人,怎會怕他?”
“這,我就不知道了。”雷絕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