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人遠在成都。又日理萬機,絕不會爲顏大善人的遺言前來。”萬臨山道。
“那又有什麼?大姐又不是患的什麼病。過得一年半載的,自己便好了。”
送走縣令之後,顏府衆人即至城中採購治喪之物,並宣佈噩耗。旋即,虎牙城悲聲四起。
很多民衆想瞻仰顏金華的遺容,得知火化乃奉顏金華遺訓而行之後只得作罷。
與縣令不同,無人追問顏金華的其它遺言。
傍晚,衙役傳話,四川焦任今夜丑時將至。雷絕招急遣人到醫館叫回雷招弟。
問及丁望狐、林秋澤傷勢。雷招弟道:“三日之後方可恢復,這可是荊神醫說的。”
雷絕招道:“適才衙役傳話,今夜焦任將至。特喚大姐抵擋。”
長白派石固道:“那焦任很厲害麼?”
雷絕招道:“武功應該極高。大家想想,明知我們這裡有五位掌門一位幫主還敢前來,當然不是弱者。再說,他敢向少林元信大師叫陣,其武功亦不會在元信大師之下。”
雷再招道:“我們這兒說是五掌門一幫主,其實他們都有傷在身。真正能出手的,只有楊掌門和費幫主兩人而已。說不定我就能打贏他們二人。焦任敢來,也未必真有過人的本事。要說向元信叫陣,我也是敢的。”
雷招弟道:“知道你行,好了吧。四妹。我的武功還未弄清是怎麼回事呢,只怕連普通人都打不過,如何能抵擋焦任?看樣子,只有靠你二姐了。”
“我自有道理。”雷絕招道。
當下,雷絕招讓幾位掌門人至碼頭船上調集人手,然後與雷招弟、雷再招來到最外間庭院。雷絕招道:“昨日碼頭上,大姐追二姐逃,常人看去,根本不見人影。今夜待焦任到來,你二人便用此身法,一人將其髮髻砍開,一人將腰帶削斷,便能收先聲奪人之妙。”
“不行。我們若向別人動手,出手之前,身形必現。昨日萬少俠都能出掌抵擋,焦任焉會不能。”雷招弟道。
“那麼,你二人之間動手,也許不同。”雷絕招對萬臨山道:“勞煩萬兄找應管事拿兩把劍來。”
萬臨山將劍拿來,雷招弟、雷再招各執一劍。雷絕招走到門口,道:“我好比就是焦任。待我下完這三極臺階之後,慢慢前行三步,便到這個位置。你們突然在我面前長劍相交,碰出火花,然後現身。可好?”
雷招弟、雷再招均無異議,待雷絕招重新回到門口之後,起身急奔,頓時蹤影不見。雷絕招慢慢前行。到了適才所說之處,面前先“叮”的一聲脆響,然後纔出現了雷招弟、雷再招二人,正如雷絕招預想的一般。
美中不足的是,兩柄長劍均斷。斷劍飛出,發出一串響聲,大煞風景。
雷絕招想了想:“二姐,草場一戰,好像三姐爲你打造了兩柄銅錘,放在哪裡呢?”
“在船上。”
雷絕招眼光剛往萬臨山望來,雷再招即道:“算了,我自己去拿。”
雷絕招道:“也好。萬相公快去備馬。”
酉時,雷招弟、雷再招執銅錘再次演試。又因銅錘太重,二人無法快起來,隱不住身形,演試再次失敗。
卻說子虛六年,四川彭縣縣令齊元辰貪得無厭,削鐵針尖,雁過拔毛。貧民不堪忍受,起而作亂,殺了齊元辰。
此舉驚動劍閣、康定兩處川軍。川軍一加圍剿。便平定了亂勢,捉住了亂匪首領,斬首示衆。
兩處川軍撤回防地之後,因官府大政未變,依舊民不聊生,亂匪便有死灰復燃之勢。
常言道,亂世出英雄。就算出不了英雄,也得出個梟雄。時有峨嵋派渡元掌門才高七鬥,學富四車,更兼雄心勃勃,常視天下爲己任。那渡元眼見四川勢態之後,便化名李舜,帶了門下弟子,潛入民間。不出半年,便拉出一支隊伍。再過一年,人數增至十餘萬,攻掠州縣,聲勢大盛。
川軍與之數番交戰,屢戰屢敗。朝庭派兵將增援,亦難挽頹勢。最後,直至派出太監王濟恩統率大軍,才擊敗李舜,滅了峨嵋派,攻克了成都。
李舜雖然平了,但太監王濟恩治下不嚴,軍隊常擾亂民間,四川急需能臣治理。子虛八年,四川大旱,朝庭調派當時任杭州知府的張永前來治蜀。
張永到達四川后。王濟恩爲融洽關係,捉了許多亂黨交給張永治罪。哪知張永卻盡數將他們放了。王濟恩質問張永,張永道:“前日李舜脅民爲賊,今日永與公化賊爲民,有何不可哉?”
王濟恩部下士卒不守軍紀,掠奪民財。張永派人捉到,也不向王濟恩說,徑自將這些士兵綁了,投入最近的井中淹死。王濟恩說不過張永,假裝不知。士兵見張永厲害,就規矩多了。
緊接着,張永妙斷了兩樁遺產案,一樁命案,聲名大振。隨即又一改開倉放賑的老辦法,採用徵集民工、發放糧餉,以餉購糧的方式,遣銀派人修繕都江堰,將灌區由兩百多萬畝擴至八百多萬畝,使成都平原到處溝直、路平,一派田園風光。
得道多助。隱居青城山的無玫首先派溫玉華前往相助,張永則徑直將溫玉華引薦至軍中,鉗制住王濟恩。緊接着,名士張尚之、神醫荊薄野、巧匠姜百彎及況榮河、魯仁壽等一幫能人異士紛紛投至張永麾下。
五年過去。四川原來的一百多萬畝極度旱地和川東十多萬畝一年只種一季的冬水田已變成了一年三熟或兩熟的穩定高產田。都江堰水渠亦延伸至川中丘陵地區。隨時可以澆灌那裡的土地。綿陽、德陽的西部及龍泉山地區、川東平行山谷地區,各自星羅棋佈着不計其數的塘、堰、庫蓄水。農民在官府的指導下,勤耕間種,有效殺蟲,因地制宜,廣泛推行種植高產優質的瓜、豆、菜、果及商用作物。川南高山密林及部分土地貧瘠地區,還種植了川芎、當歸、川連、貝母等藥材。整個四川完全告別了“等雨栽秧,望天保苗”的窘況,民生大大提高。
常言道,樹大有枯枝。於是張永便有一套人馬,專事劫殺罪有應得而罪證又一時不足之官吏。對外稱作“啄木鳥”,其首領便是焦任。
“啄木鳥”,聽起來權力很大,其實不然。幾乎每殺一人,皆需仔細查勘,反覆斟酌,然後報請張永,待張永同意之後,方能施行。
焦任,字長生,河南兗州人士。師出大內十大侍衛武功之首的容高作。焦任初見張永時,便出手不凡。任啄木鳥首領之後,更得無玫調教一番,武功已臻化境,較之其師,已不遑多讓。
這日午夜時分,焦任率二十名啄木鳥來到顏府門前。
傳話丑時至,子時便到,焦任很滿意。據線報,顏府內共有七個門派。除泰山派、大河幫外,其餘五派掌門、莊主帶傷。即是說高手只有兩人。稍遜一籌的高手另有二十來人。而自己這邊,二十名啄木鳥每一位的武功都幾乎能與掌門之類的人物抗衡,優勢已經在握。
江湖各派入川,乃溫玉華、尊重所邀。焦任自不能將顏府內衆人真正有所殺傷,而只能以較大優勢迫使對方屈服。因此,猶其小心翼翼。
“提防暗器。”焦任低聲吩咐了一聲,隨即向大門走去。二十名啄木鳥相隔兩丈,以作策應。
到了門前,焦任舉手欲敲,兩扇大門卻緩緩而開。許是很久未打油了,門軸嘎嘎嘎一陣破響,令人毛骨聳然。
焦任全神戒備,待門開至大半時,一擡腳,便進了門廳。眼睛餘光一掃,兩扇門門後均沒有人,不覺大是詫異。
須知顏府大門。乃紅木所制,重達數百斤。再聽門軸聲響,亦顯沉重。如此沉重之門,若無人推拉,應當立即停下。但眼下兩扇門就在焦任眼皮子底下,繼續慢慢地自行打開。
難道是狐仙鬼怪?焦任不敢大意,一招手,二十名啄木鳥跟進門廳。
呆立半晌,未見異常,焦任做了個手勢,獨自慢慢前行。下了三極臺階之後行了兩步,止住身形。四周一打量,見無異狀,再行一步,眼前“嘭嘭”兩聲響,強光刺目,平地竄起兩股輕煙,煙霧中各現一名絕色女子。
“掌燈!”一聲輕叱。七派數十名好漢手持燈籠從正對大門的房屋及左右兩廂蜂捅而出。站定之後,兩廂各走出三人,正是除丁望狐以外的六派掌門、幫主。最後,正房中走出雷絕招。
雷絕招道:“來人可是焦任?夤夜到此,可是拜祭顏大善人的?”
眼前人數雖多,卻並未放在焦任眼裡。焦任只是弄不明白顏府大門怎麼會自己打開,眼前這兩位姑娘又怎麼會憑空出現。於是,焦任不理雷絕招問話,抱拳問道:“不知兩位姑娘尊姓大名?”
“雷招弟。”
“猛將雷再招是也!”雷再招作了個亮相。
“好,好。原來是再招姑娘……”但見焦任面露喜色,長長吁了一口氣,續道:“和招弟姑娘。”略加盤算,又道:“今日焦某來得冒昧。四日之內,自當找溫姑娘前來。你們自家人,好商量。”說完之後,不待答話,返身率衆,潮水般退去。
過了好一會兒,雷絕招才道:“好了,大家都休息吧。”
衆掌門、幫主各自遣散門下弟子後並不走開,訕訕地似有話說,卻又都不發一言。還是萬臨山首先道:“好險。幸虧把他們嚇退了。”見無人接過話頭,又道:“拉門的繩索好找,招弟和再招兩位姑娘現身之前所炸的霹靂彈卻不易配製。也虧得顏府正在辦喪事,拆開爆竹,便是火藥。不過,在下卻有些不明白,爲何你們四姐妹身邊竟然都沒有攜帶霹靂彈呢?”
雷絕招正欲答話,雷再招搶先說道:“你懂什麼,成天帶着霹靂彈找死呀?”雷招弟立即道:“萬少俠身份於我們有些特殊,哪有這樣對他說話的。”雷再招立即苦笑住口。
雷絕招道:“萬相公有所不知,霹靂彈稍碰即炸,帶在身邊很是不便。”
氣氛經此一衝,大爲緩和。楊昌樂上前道:“這個,依愚兄看來,大門自開、兩位姑娘忽現,自是讓焦任摸不着頭腦。但真正讓他退去,卻應是溫姑娘‘自家人’那番話。”
“嗯,自家人什麼的,想不明白,且不用理會。我們四姐妹與溫姑娘素昧平生,大家儘管堅信。倘若是自家人,也不用費這麼多功夫了。”雷絕招道。
雷再招道:“哎,能把溫姑娘逼來,這事就算成了吧?”
雷絕招道:“當然,知足者常樂。若是王濟恩前來反倒不美了。”
雷招弟道:“那麼,明日一早,便可以遣散顏府下人了?”
“也行,若他們自願多留幾日也是無妨。”雷絕招忽然又道:“大姐,依我看,這事就讓三姐打理如何?”
雷招弟道:“好,我自會跟她說。她若閒出病來,才真的不好辦了。”
一夜無事。
次日傍晚,外面響起一陣蹄聲。衆人紛紛出外觀瞧。平日裡懶洋洋的雷又招也跟了出來。
門前,一條道路通往虎牙。道路兩旁,高處是土地,種有番薯;低處是水田,什麼也沒栽。
眼下,七八個騎兵分散在距顏府二三十丈遠近處正四下打量。有的縱馬在道路的一段重複往返,有的下馬步行至上面番薯行間及下面的田壠,瞧上去像是在尋找什麼東西。
隔了一陣子,七八個騎兵上馬遠去,顏府門前羣豪亦轉回府中。
雷又招雙手分別拉住雷招弟和雷再招,墜在後面。待衆人行遠,方對雷招弟和雷再招說了幾句,雷招弟和雷再招返身出門而去。萬臨山見了,略顯遲疑。雷絕招道:“這種事,三姐比我熱心,我就不用管了。”
晚飯將近吃完,雷招弟和雷再招纔回來。雷又招忙問:“怎麼樣,什麼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