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飄雪的冷

第二天, H城氣溫驟降,傍晚時分,天空中居然飄飄灑灑地揚起了細薄的雪花, 雖然飄雪的時間持續了不到一個小時, 但足以讓許多人興奮起來, 彩雲推開窗戶, 心裡也像是飄起了雪花, 不過她的心並不像別人那樣越飄越興奮,而是越來越冷。

星期一的早上,華華終於回來了, 似乎清減了一些,但精神卻很好, 一雙大大的眸子熠熠發亮。

“我很好, 彩雲, 真的——”,她看見她關切的眼神, 第一句就這麼說道。

彩雲笑了起來,看得出來,華華已經求仁得仁了,得到愛人的愛,這原本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情。

兩個急急忙忙地收拾, 準備着上課的東西。

接下來的日子, 一輛黑色的PRADO不時會出現在H大的校園門口, 而華華則在許多或豔羨或冷漠的眼光中施施然坐進了車裡。

接下來的日子裡, 華華已經把除了重要科目之外的所有時間都放在了沈墨身上, 但即使如此,她仍然覺得時間不夠用。還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要放寒假, 這也意味着在接下來的一個星期裡她們將面臨許多考試。

兩個星期後,所有的考試終於結束。

“我簡直是愛死你了!”華華摟着她的肩,作勢要在她臉上狠狠地啃一口,彩雲笑着躲開了。

“曾彩雲萬歲,你是我的福星——”,一衝進宿舍,華華就把手裡的書往桌上一扔,大聲歡呼着。

這倒是實情,如果沒有曾彩雲平時的刻苦用功,光憑她那三天打漁兩天曬網的功夫這次考試肯定是凶多吉少。

接下來,她又鄭重地宣佈,她將與沈墨一起去海南度假一週,然後再回家過春節。

“那你呢,彩雲,你打算怎麼過?”華華隨後又有些擔憂地問,她知道彩雲在這裡無親無故,平時聊天時也絕少說起自己的家人。

“你不用管我了,我要回A城,有很多事情要做的……”,彩雲輕描淡寫地說。

相愛的人總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華華更是如此。在知道自己所有的考試科目都成功PASS之後,她便收拾起行李匆匆地奔赴到了沈墨那裡。

沈墨開了一輛黑色的PRADO來學校門口接華華,照例引來了衆多的側目,華華很享受,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其實他就是騎着一輛自行車來接我,我也跟他走的……”,後來華華在電話裡用幸福女人的口氣對她說。

彩雲靜靜地聽着華華的訴說,嘴角有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嘲諷。

如果沈墨沒有光鮮的外表,沒有PRADO,那麼沈墨就不再是沈墨。

至少不會是會被華華愛上的沈墨。

華華走了第二天,她接到羅七的電話,約她吃飯。

她想起方凱的話,於是說手上還有許多事,不能去了。

羅七在電話裡淡淡地笑,說也行,以後再說吧。

寒假就這麼來臨了。

整幢宿舍樓裡以及周圍的一切變得異常地安靜,安靜得讓人無所去尋找之前那些年輕的男女製造出來的喧譁與燥動。

空氣也似乎被冷得凍結了起來。

吃完中午飯,她就鑽進了被窩。

也許現在來培養午睡的習慣還不算太遲,她一邊這麼想着,一邊小心翼翼地把身體縮進棉被裡並仔細地掖好所有的空隙。可即使她已經把自己裹成了糉子,寒氣仍然像個無賴且固執的傢伙一樣拼命地往她身體裡鑽。

最後,她想了想,又哆哆嗦嗦地下了牀,從華華的衣櫃裡翻出一頂紅色的毛線帽子戴在自己頭上。重新上牀,重新掖好被窩裹糉子,一切就緒後,她覺得暖和了許多。

迷迷糊糊中,她跌入了一個奇怪的夢境。

她走在一條陌生的街道里,而且越走越快,心裡面似乎有什麼巨大的恐慌正在一步一步地向她襲來,讓她不由自主地想加快腳步擺脫它,不僅如此,似乎身後還有什麼兇猛的怪物正在追逐着她,她不敢回頭去看,只能拼命地往前方模糊的路上奔去。眼前的路越來越窄,最後進入了一個狹長的巷道,不時有去向不明地的岔道,她毫無目的地轉進了其中的一條,岔道的終點是一幢奇怪的房子,隱隱約約中她覺得那房子與自己一定有着莫大的聯繫,於是下意識地衝了進去。一個人揹着門站在窗口,當她推開房門的時候,那個人回過身來,卻是一張熟悉的臉,她原本緊繃的神經一下子全部鬆懈下來,撲進了那人懷抱,那人仔細地看了看她的臉,對她說着什麼,她卻一個字也聽不見,心裡面越來越急,想對他說點什麼,一張口卻發現自己居然發不出聲音來……

她急得眼淚都要出來卻仍然是什麼都說不出來,於是本能地用手去摸自己的嘴,手指觸及的是一片溼冷,她這才發現自己出了許多汗,可身上卻是一陣熱一陣冷的,彷彿正在被人不斷地從熱鍋撈出放進冷鍋,又從冷鍋撈出放進熱鍋……不知過了多久,她聽見那人正在喊自己的名字:“曾彩雲,曾彩雲……”

這個聲音很奇怪,剛剛明明什麼都聽不見,現在這個聲音卻大得出奇,不僅如此,似乎還有其它的聲音雜夾在一起,她自己都快被這聲音吵得自己睡不着了。

於是她睜開了眼睛。

確實有人在叫她的名字,而且還在劇烈地敲門。

等她迷迷糊糊地去開門的時候,卻發現外面已經黑了,一個人影站在她面前,她卻看不清楚這個人的臉。

她尚未從剛剛的夢境中清醒過來,心裡面奇怪得很,明明是她打開的門,怎麼變成別人來敲她的門了?

那個人看着她,半天不說話。

過了好久,她纔想起去開牆上的開關。

燈光亮起的時候,她下意識地擡手擋在眼睛上。

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張熟悉而又陌生的臉,跟她剛剛在夢裡看到的一模一樣,這個念頭一轉過,她全身都放鬆了下來,斜斜地倒在來人身上,緊接着,她聽見自己正在用奇怪的聲音說話:“顧粵非,你真的來了——”。

顧粵非這三個字讓腦海裡突然靈光一閃,她想站起來卻覺得雙腳發軟,於是只好繼續靠在他身上,只是努力地睜大眼睛。

確實是顧粵非。

於是她慢慢地笑了起來,全身的肌肉和骨頭都十分痠痛,她覺得自己快要倒下去了。

顧粵非又驚又怒地看着眼前的曾彩雲,剛剛用力拍門的手掌還在隱隱作痛。很明顯,這個女人在睡覺,而且睡得很沉,能夠在這麼大的敲門聲中安然入睡的也只有她了,睡覺時居然還戴着一頂奇怪的紅帽子,這樣的事情也只有曾彩雲才能做得出來。

可接下來他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兒了。

雖然現在兩個人的姿勢有些奇怪,可這些都比不上她臉上的表情,在他的印象裡曾彩雲不會這麼兩眼發直地對着他傻笑,而且她的臉紅撲撲的,嘴脣也紅豔欲滴,雙眼迷濛,似乎她一點也不奇怪他的貿然來訪。

沒有多想,他把手覆上她的額頭,觸手是一片滾燙。

“你發燒了——”,他沉聲說道。

懷裡的人又笑了起來,搖頭:“我沒發燒,我……我只是有些冷……”,話剛落音便打了個哆嗦,接着便劇烈地咳起來,他下意識地抱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