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H城氣溫驟降,傍晚時分,天空中居然飄飄灑灑地揚起了細薄的雪花, 雖然飄雪的時間持續了不到一個小時, 但足以讓許多人興奮起來, 彩雲推開窗戶, 心裡也像是飄起了雪花, 不過她的心並不像別人那樣越飄越興奮,而是越來越冷。
星期一的早上,華華終於回來了, 似乎清減了一些,但精神卻很好, 一雙大大的眸子熠熠發亮。
“我很好, 彩雲, 真的——”,她看見她關切的眼神, 第一句就這麼說道。
彩雲笑了起來,看得出來,華華已經求仁得仁了,得到愛人的愛,這原本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情。
兩個急急忙忙地收拾, 準備着上課的東西。
接下來的日子, 一輛黑色的PRADO不時會出現在H大的校園門口, 而華華則在許多或豔羨或冷漠的眼光中施施然坐進了車裡。
接下來的日子裡, 華華已經把除了重要科目之外的所有時間都放在了沈墨身上, 但即使如此,她仍然覺得時間不夠用。還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要放寒假, 這也意味着在接下來的一個星期裡她們將面臨許多考試。
兩個星期後,所有的考試終於結束。
“我簡直是愛死你了!”華華摟着她的肩,作勢要在她臉上狠狠地啃一口,彩雲笑着躲開了。
“曾彩雲萬歲,你是我的福星——”,一衝進宿舍,華華就把手裡的書往桌上一扔,大聲歡呼着。
這倒是實情,如果沒有曾彩雲平時的刻苦用功,光憑她那三天打漁兩天曬網的功夫這次考試肯定是凶多吉少。
接下來,她又鄭重地宣佈,她將與沈墨一起去海南度假一週,然後再回家過春節。
“那你呢,彩雲,你打算怎麼過?”華華隨後又有些擔憂地問,她知道彩雲在這裡無親無故,平時聊天時也絕少說起自己的家人。
“你不用管我了,我要回A城,有很多事情要做的……”,彩雲輕描淡寫地說。
相愛的人總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華華更是如此。在知道自己所有的考試科目都成功PASS之後,她便收拾起行李匆匆地奔赴到了沈墨那裡。
沈墨開了一輛黑色的PRADO來學校門口接華華,照例引來了衆多的側目,華華很享受,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其實他就是騎着一輛自行車來接我,我也跟他走的……”,後來華華在電話裡用幸福女人的口氣對她說。
彩雲靜靜地聽着華華的訴說,嘴角有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嘲諷。
如果沈墨沒有光鮮的外表,沒有PRADO,那麼沈墨就不再是沈墨。
至少不會是會被華華愛上的沈墨。
華華走了第二天,她接到羅七的電話,約她吃飯。
她想起方凱的話,於是說手上還有許多事,不能去了。
羅七在電話裡淡淡地笑,說也行,以後再說吧。
寒假就這麼來臨了。
整幢宿舍樓裡以及周圍的一切變得異常地安靜,安靜得讓人無所去尋找之前那些年輕的男女製造出來的喧譁與燥動。
空氣也似乎被冷得凍結了起來。
吃完中午飯,她就鑽進了被窩。
也許現在來培養午睡的習慣還不算太遲,她一邊這麼想着,一邊小心翼翼地把身體縮進棉被裡並仔細地掖好所有的空隙。可即使她已經把自己裹成了糉子,寒氣仍然像個無賴且固執的傢伙一樣拼命地往她身體裡鑽。
最後,她想了想,又哆哆嗦嗦地下了牀,從華華的衣櫃裡翻出一頂紅色的毛線帽子戴在自己頭上。重新上牀,重新掖好被窩裹糉子,一切就緒後,她覺得暖和了許多。
迷迷糊糊中,她跌入了一個奇怪的夢境。
她走在一條陌生的街道里,而且越走越快,心裡面似乎有什麼巨大的恐慌正在一步一步地向她襲來,讓她不由自主地想加快腳步擺脫它,不僅如此,似乎身後還有什麼兇猛的怪物正在追逐着她,她不敢回頭去看,只能拼命地往前方模糊的路上奔去。眼前的路越來越窄,最後進入了一個狹長的巷道,不時有去向不明地的岔道,她毫無目的地轉進了其中的一條,岔道的終點是一幢奇怪的房子,隱隱約約中她覺得那房子與自己一定有着莫大的聯繫,於是下意識地衝了進去。一個人揹着門站在窗口,當她推開房門的時候,那個人回過身來,卻是一張熟悉的臉,她原本緊繃的神經一下子全部鬆懈下來,撲進了那人懷抱,那人仔細地看了看她的臉,對她說着什麼,她卻一個字也聽不見,心裡面越來越急,想對他說點什麼,一張口卻發現自己居然發不出聲音來……
她急得眼淚都要出來卻仍然是什麼都說不出來,於是本能地用手去摸自己的嘴,手指觸及的是一片溼冷,她這才發現自己出了許多汗,可身上卻是一陣熱一陣冷的,彷彿正在被人不斷地從熱鍋撈出放進冷鍋,又從冷鍋撈出放進熱鍋……不知過了多久,她聽見那人正在喊自己的名字:“曾彩雲,曾彩雲……”
這個聲音很奇怪,剛剛明明什麼都聽不見,現在這個聲音卻大得出奇,不僅如此,似乎還有其它的聲音雜夾在一起,她自己都快被這聲音吵得自己睡不着了。
於是她睜開了眼睛。
確實有人在叫她的名字,而且還在劇烈地敲門。
等她迷迷糊糊地去開門的時候,卻發現外面已經黑了,一個人影站在她面前,她卻看不清楚這個人的臉。
她尚未從剛剛的夢境中清醒過來,心裡面奇怪得很,明明是她打開的門,怎麼變成別人來敲她的門了?
那個人看着她,半天不說話。
過了好久,她纔想起去開牆上的開關。
燈光亮起的時候,她下意識地擡手擋在眼睛上。
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張熟悉而又陌生的臉,跟她剛剛在夢裡看到的一模一樣,這個念頭一轉過,她全身都放鬆了下來,斜斜地倒在來人身上,緊接着,她聽見自己正在用奇怪的聲音說話:“顧粵非,你真的來了——”。
顧粵非這三個字讓腦海裡突然靈光一閃,她想站起來卻覺得雙腳發軟,於是只好繼續靠在他身上,只是努力地睜大眼睛。
確實是顧粵非。
於是她慢慢地笑了起來,全身的肌肉和骨頭都十分痠痛,她覺得自己快要倒下去了。
顧粵非又驚又怒地看着眼前的曾彩雲,剛剛用力拍門的手掌還在隱隱作痛。很明顯,這個女人在睡覺,而且睡得很沉,能夠在這麼大的敲門聲中安然入睡的也只有她了,睡覺時居然還戴着一頂奇怪的紅帽子,這樣的事情也只有曾彩雲才能做得出來。
可接下來他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兒了。
雖然現在兩個人的姿勢有些奇怪,可這些都比不上她臉上的表情,在他的印象裡曾彩雲不會這麼兩眼發直地對着他傻笑,而且她的臉紅撲撲的,嘴脣也紅豔欲滴,雙眼迷濛,似乎她一點也不奇怪他的貿然來訪。
沒有多想,他把手覆上她的額頭,觸手是一片滾燙。
“你發燒了——”,他沉聲說道。
懷裡的人又笑了起來,搖頭:“我沒發燒,我……我只是有些冷……”,話剛落音便打了個哆嗦,接着便劇烈地咳起來,他下意識地抱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