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以後,溫萊特將軍還能十分清楚地回憶起1941年馬尼拉市內公共汽車的樣子。浪漫的馬尼拉人把車身塗繪得五彩繽紛,他們甚至在車頂上裝飾了花環和綵綢,遠遠看去,這些行駛在街區內的公共汽車就像一個個移動的花壇。這些豔麗無比的花壇渲染着和平,拒絕着戰亂,但是戰爭說來就來了。
溫萊特將軍在後來的日記中記下了那個日子,1941年12月22日。這一天他受命在呂宋島北部的仁牙因灣抗擊試圖在這裡登陸的日軍。麥克阿瑟將軍把兩個菲律賓陸軍師交給他指揮。這是溫萊特第一次指揮菲律賓部隊,儘管他對菲律賓士兵的作戰能力有所耳聞,但是結果比他預想的要糟糕十倍。這些平素沒有受過什麼軍事訓練的菲律賓士兵在戰鬥還沒有打響的時候就顯得惶惶不安。因爲在這之前他們就已經知道了美國在夏威夷和菲律賓的海軍和空軍遭受了日軍一連串可怕的打擊,由美軍防守的關島和威克島已經陷入日軍之手。所有這些不利的消息使他們在戰前就產生了可怕的失敗情緒,他們同時抱怨武器裝備太差,而且沒有足夠的轟炸機和戰鬥機。
溫萊特將軍只能嘆息,這些菲律賓軍人好象不太明白他們是在保衛自己的國家。
事實上戰鬥剛開始的時候溫萊特將軍就已經有了預感。但是情況比他預想的要快,這場反擊戰剛開始不久,整個守軍便開始潰散,溫萊特將軍根本無法調動他們,他們好象是第一次走上戰場,拿槍的姿式都顯得那麼笨拙,這使本間雅晴的部隊幾乎沒費什麼力氣就順利登陸。
作爲菲律賓戰場的最高指揮官,麥克阿瑟將軍已經意識到自己的失誤。他在臨時召開的緊急軍事會議上說:“我不該派這麼糟糕的軍隊去迎戰日本的精銳之師,但是已經晚了。”麥將軍接下來宣佈了另一個重要決定:將呂宋島所有的部隊撤退到30英里之外的巴丹半島。
這個決定讓所有的人都感到意外。雖然大家都知道巴丹半島有樹木覆蓋,茂密的叢林和陡峭的峽谷把馬尼拉海灣和中國南海分隔開來,是一個據守的好地方。但這個決定意味着將把菲律賓首都馬尼拉拱手送給日本人。
麥將軍解釋說:“我不想放棄馬尼拉,但是我不想看到這座美麗的城市在日軍的炮火中成爲一片廢墟。我們撤退到巴丹的另一個重要意義在於,我們的部隊可以控制馬尼拉海灣入口處的克雷吉多爾島的要塞,防止日軍使用這個港口。也許日本人暫時佔有整個瓶子,但我擁有瓶塞。”
麥將軍說完這些把目光移到溫萊特臉上,他說:“溫賴特將軍,你和你的部隊必須在北面拖住日軍,要長時間地拖住他們,你的任務,就是爲喬治將軍在呂宋島南邊的部隊提供足夠的時間撤出馬尼拉。
當天晚上,海灘上傳來巨大的爆炸聲,這是炸燬石油和其他儲備物資的聲音,這樣做是爲了防止它們落入登陸的日軍之手。在馬尼拉南端的凱威特海軍大院,有100萬桶石油被放火燃燒,黑暗的夜空中升起瞭如炬的火焰。
汽艇的甲板上,麥將軍在寒風中佇立。1880年出生於美國阿肯色州小石城的麥將軍這一年61歲,他的面容看上去已經蒼老了,一縷白髮鑽出他的軍帽,更給他增加了幾分老態。但麥將軍的神情是剛毅的,緊皺的眉心告訴人們他正在思考。他思考的內容當然離不開戰爭這個主題。有些事情已經初露端倪,日軍對所有精心選擇的目標進行攻擊,使美國的軍事力量幾乎癱瘓,迫使美國軍隊在西太平洋沿線建立了很多空軍和海軍基地的警戒哨,在這條警戒線之外,日本人能夠實現他們的宏偉藍圖。只要美軍被固定住了,日軍就能夠通過菲律賓南下,佔領馬來亞,奪取強大的英國海軍在新加坡的海軍基地,佔領東印度羣島,那兒蘊藏着豐富的石油,能夠滿足日本這架戰爭機器對燃油的需求。日本人的胃口,真是大的讓人難以想象,這個短小精悍的民族,真是一個危險的民族啊。
將軍的妻子珍妮不知什麼時候也登上了汽艇。珍妮的肩上披了一條墨綠色的披肩,長長的流蘇被海風撩來撩去,她的身體在厚厚的披肩裡顯得有些單薄。也許,她不該在這種時候跑到海邊來,她在海灘上站了好一會,有些不敢驚擾丈夫。但是她一直在擔心,她知道將軍那顆高傲的心此刻正在受到煎熬。
麥將軍扭過頭,看見了滿臉憂慮的珍妮。他走過來把妻子攬在懷裡,珍妮擡起臉看着麥將軍的臉說:“道格,不要爲這次的放棄遺憾。”
麥將軍淡淡一笑說:“你應該瞭解我,我從不爲自己做出的決定遺憾。放棄是爲了保護,是爲了再得到它。親愛的你記住,任何以侵略爲目的的戰爭,最後的贏家不會是侵略者,而是那些保護和平和正義的人們。”
珍妮微笑了,她說:“聽到你的話我就放心了。”
麥將軍捧起珍妮的臉,輕聲說道:“是時候了,你和阿瑟回美國吧。阿瑟只有4歲,我不想讓我們的兒子過早地聞到硝煙的氣味。”
珍妮未加思索脫口說道:“不,你在哪裡,我和兒子就陪你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