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北大道上,栓子趕着馬車一路疾馳,俊平的青綜馬車緊隨其後不讓分毫,他們要在日落前趕到老徐家大車店。看這天時,時間還算趕得上,不知他們爲啥這般着急趕路。
十月中旬,路兩邊樹木清瘦許多。道上人少,只在路過村莊時候,看到三二孩童圍着村莊胡跑追鬧。北方的人們,這會都在整地窖、儲蔬鮮、壘柴火,以便一家老小安穩過冬。
“俊平哥,前面到了十里坡,要不要息腳?”前車的楊林大聲喊道。
“十里坡?噢,那休整會,讓妹子們休整會,要不這一路下來,她們非散架不可。”俊平回答道。
“俊平哥瞎咧咧,駕得比你野多的車我也坐過,這點算啥。”桂蘭不服氣的說道。
俊平苦笑,心想,這桂蘭咋就像個要出籠的鬥雞,逮誰鬥誰。幸好嫁給栓子,要是俊平娶的是她,那就慘了。
聽着他們鬥嘴,翠兒宛然一笑,可沒搭腔。她拉着棉花的手,問道:“嫂子是第一次出遠門吧?”
“是呢,那年嫁人,你俊平哥也沒帶俺走這麼遠的道,說來讓老妹見笑了。”棉花說道。
“以後嫂子你多來黑河,我帶你去吃好的,老毛子烤紅腸真不錯。”說到這裡,翠兒想起爹孃。當初,是爹孃帶她在老毛子飯店吃烤紅腸的情景,那會,她還是個無憂無慮的孩子這一晃十多年,她由一個無憂無愁的小姑娘變成流落天涯的大姑娘......唉!命運多舛!想到這裡,她眼淚不輕易間的滑落下來。
“咋的,老妹,說着就流淚了。”棉花看到翠兒流淚問道。
“沒啥,嫂子,眼裡飛沙了。”翠兒揉揉眼睛,故作迷眼樣。
“俊平,你慢點,灰大迷眼!”棉花喊道。
俊平勒馬慢行。
十里坡既不是村莊更不是大車店。它只是一片空地,大概能容下十幾輛馬車,暫作往來行人息腳用。下車時候,翠兒揉揉發酸的屁股,她哪裡受過這般的顛簸。棉花下車倒是沒啥兩樣,拉着翠兒往犄角旮旯處小解。
“林子,你說咱幾時到黑河?”燕雲揉揉手臂說道。
“早呢,怎麼說也得要走上個七八天時間,大幾百裡地吶。”楊林邊餵馬邊回答。
太陽西下,兩輛馬車在道上疾馳。打頭是一匹黑馬,趕車小夥年歲不大,車板上坐着1男2女,年紀相仿。青綜馬後車,由一青年男子趕着,看年歲得有二十七八樣子。車板上坐在2個相互依偎的女子,看似姐妹。
好一會兒,兩輛馬車同時慢了下來,右拐進了道邊大車店。
“來啦,俊平。”大車店老徐看到俊平說道。
“嗯,來了,老徐大哥最近生意咋樣?”俊平說着跳下車,把馬鞭交給楊林手中。
“還是老樣子,糊嘴吧。”老徐笑着把大夥引進了屋內。
“俊平來啦!”老徐婆娘美玉笑呵呵問候道。
“哎,嫂子忙哩!”俊平笑着打招呼。
老徐接過她手中水壺,安排她去張羅飯食。老徐婆娘笑盈盈走了。老徐陪俊平他們扯着閒話。楊林、栓子進門和老徐大哥打了個照面,便被大車鋪上一幫人給吸引過去。翠兒她們幾人坐在另一張桌子上小聲嘀咕着,說着知己話。
“掌櫃的,整點好酒菜,這個,給我燉上。”話間,屋外進來一個紅臉漢子,他進門就把手裡東西扔在眼前。
衆人目光都被紅臉漢子的聲響吸引了過來。一隻肥碩的野兔躺在地上,身體還不時一陣抽搐。
“杜把頭,這兔子夠肥的啊!”大車鋪上有個乾巴瘦的男人,笑臉喊道。
“可不咋的,這傢伙太狡猾,害得我鞋都跑掉了才追上它,今晚怎麼也要不醉不歸,要不對不起我這雙腳。”說着,紅臉漢子擡起自己光光的右腳。
“你不剛撿個大姑娘回來嗎,回去讓她給你整雙新的。”乾巴瘦男子笑道,接着又唱起“大姑娘美,大姑娘浪,大姑娘啊闖進我的輕紗帳......”
衆人一陣鬨笑。
老徐笑着對俊平說道:“這紅臉漢子叫杜太英,是這後邊靠山屯一個獵戶。乾巴瘦男子叫王正泰,也是他們屯的,同是獵戶。這來往皮毛都是託付我給代銷的。”
“這靠山屯還有人?不聽說前些年都遷走了嗎?”俊平問。
“是呢,除了這幾個獵戶,其他都走了。你知道的,這地太窪,發洪水那年這地就不能住人了。”老徐給俊平續了熱水說道。
俊平當然記得,幾年前江西暴雨,引發松花江嫩江一帶流域決堤。那場大洪水,摧毀的村莊和淹死的牲口不計其數,俊平他們三角村因地勢高,躲過一劫。聽說地勢窪的村莊,洪水後都按政府指定地點搬遷了。有往南的,有往北的,跨省投親的也有。老百姓嘛,哪裡能活命就往哪去,更何況是政府指派的地方。
“那他們怎麼不走的?”俊平問道。
“說是捨不得這塊土地,呵呵,其實啊,怕是捨不得這片山頭吧。你想啊,就山頭上這些皮毛、山貨,就能夠他們一冬天吃香喝辣的。好在政府沒強制,要不怎麼也得要遷走。”老徐笑着說道。
“這撿來的大姑娘,怎麼回事?這杜把頭怎說也有40來歲了吧,還有什麼豔遇不成?”俊平喝了口水,好奇的問。
“噢,這事啊。還記得上次你和楊林住店那次不,就你們走的那天下午,他和王正泰去後山,就這。”老徐順手往俊平身後方向一指,說道。
俊平知道,他身後西南方向有片山林,幾片青山相連。靠近道邊的,當地人叫:毛公山。毛公山不算高大,對北方山林來說,充其量算中等。可毛公山有一特點,植被非常濃密,有些深凹處人跡罕至,陽光不透。這爲那些 活動在山間的飛禽走獸,提供了最好的庇護所。這也給毛公山增添了許多神秘色彩。據說本地人,也不敢輕易進山,害怕有進無出,有去無回。
“毛公山怎麼了?”俊平問。
“聽王正泰說,他們進山想去打狍子,結果轉了一下午狍子沒打着,杜把頭倒撿到個傻女人。”老徐說完呵呵一笑。
“傻女人?這深山老林的,撿到來歷不明的女人,未必是好事。”俊平說着。
“可不咋的,大夥都覺得這事不靠譜,還是把她交由政府處置。誰知道這老小子鬼迷心竅色膽包天的,不但沒交,還把這女人留自己屋裡了。這不,大夥都拿他消遣了。”老徐笑道。
“呵呵!他也真夠可以的。”
“可能這就是老光棍的難處吧。呵呵!美玉,美玉,出來哈,把老杜兔子拿去燉了。”
不一會,老徐婆娘笑着過來,說道:“哎喲,我說杜把頭,這麼肥的兔子,你不孝敬你那小嬌娘,跑這給大夥打秋風了,你捨得嗎?”
“唉,別提了。”說到小嬌娘,杜把頭嘆了口氣坐在了炕邊上。乾巴瘦王正泰挪挪屁股,給杜把頭騰出一個位置來。
“咋了,老杜,昨晚沒吃到小嬌娘的白嫩饅頭?”王正泰嬉笑問道。
紅臉漢子一巴掌拍向乾巴瘦男人,罵道:“吃,吃,吃你奶奶個腿!”衆人又是一陣子鬨笑,臊得翠兒燕雲她們都轉了個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