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祿從同治皇帝身上拿到了自己的認罪書,一把火燒了,接着便派人追殺知曉內情的桂寶。
當時天漸漸黑了,光線昏暗,桂寶跑出了狩獵區,靈機一動,跳下了白馬,讓駿馬繼續向前飛奔。
榮祿的親兵不知道桂寶已經跳下馬,追白馬去了。
等追兵走遠了,桂寶憑着自己的記憶,繼續往北走。天黑路滑,不知走了多久,腳上的靴子都被雪水沾溼了,身體也冷得發抖,在經過一個小長山坡時,他腳下一滑,滾落到一個大湖裡。
湖水竟然是溫熱的,是林海雪原中有名的溫泉湖。身上的衣服沾水很難受,他索姓也脫了,泡下溫泉,暖下身子,不然他非凍死不可。他下了水,剛露出半個腦袋,發現前方的岸上竟然有舉着松油火把的旗兵,不過離湖有n遠。
而在狩獵的草原上,同治皇帝還是高燒不退,昏迷不醒,駙馬景壽很快被慈禧找了一個藉口,解除了神機營的領導職務,榮祿重新控制了狩獵區。
那年秋天狩獵結束後,同治皇帝回宮,病情也沒有好轉,先是發熱頭眩,胸滿煩悶,身酸腿軟,後來咽喉幹痛,胸滿作嘔,到了第四天,就拉不出屎來。加上長期鬱悶,精神萎靡,免疫力越來越差,到了十二月,就染上了天花。
天花在當時西醫發達的歐洲,也是疑難雜症,比如,1870年法國流行的天花襲擊了德國和法國的部隊,身強力壯的德軍一下子就死了兩萬多人。
太醫們輪番開藥都沒啥用,同治皇帝的病情越來越嚴重,先是脣腮硬腫,牙齦黑糜,後來舌幹口臭,大便黑粘,開始便血。
19歲那年,也就是1875年1月,同治皇帝還沒活明白,死期已近,大清王朝又到了必須確定誰來繼承皇位的重要時刻。
皇位繼承,在哪個王朝從來都是天大的事。因爲它不是一個簡單的座位問題,會涉及到皇帝他爹、皇帝他媽、皇帝他老婆、皇帝他叔、皇帝他老師等人的政治待遇問題,還涉及各王公大臣,誰要是在這時含糊一陣子,肯定影響仕途一輩子,搞不好還要掉腦袋。當然,如果你只是個沒權沒勢的種田老百姓,誰當皇帝那就關係不大。
當時李鴻章接到慈禧的親筆書信,說同治皇帝病危,就急匆匆趕回了京師。
時任陝甘總督的左宗棠接到密信,也趕緊安頓好前防部隊,快馬加鞭回京城,他要爭取擁立之功勞。
當然,清朝的皇位繼承,有自己的遊戲規則,其制度承大明,最開始是“嫡長制”,即在所有皇子中,由皇后所生的皇長子繼承,皇太極就是一例。到了康熙年間,他太能幹,皇子衆多,太子數度廢立,九龍爭位,兄弟相殘,最後四阿哥胤禛登位,也就是雍正皇帝,他覺得“立賢制”比較好,不然像他一樣文武雙全的皇子當不了皇帝就太可惜了。於是清朝的皇位在“嫡長制”的基礎上增設“立賢制”:即在諸皇子中,由皇帝選賢者,留遺詔在正大光明匾後。
同治皇帝沒有子女,就不存在立長或立賢的糾結,按父死子繼的正統原則,奕、載、溥輩排下去,入繼大統的應該是“溥”字輩。
最正統的繼位人選,是道光皇帝長子奕緯的長孫溥倫,一幫清流大臣和宗室鼎力支持,手握重兵的左宗棠也被拉攏。
朝中很多大臣也料定兩宮太后會支持溥倫,因爲溥倫當時還是在吃奶的嬰兒,這樣兩宮太后仍可長時間垂簾聽政,但奇怪的是,慈禧和慈安太后並沒有急於表態,只是讓大臣們提出皇位的人選。於是朝中有傳言說,兩宮太后在等懷胎的阿魯特氏皇后產子,更有流言說,恭親王將要自己當皇帝。
恭親王奕訢聽到他想當皇帝的謠言,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趕緊聯合醇親王奕譞提名了他的二兒子載瀅,兄終弟即也符合大清皇位的繼承規則。
載瀅此時十四歲,早就過繼給了他的叔叔,也就是恭親王八弟、鍾郡王奕詥,他死後無子。
恭親王雖然被剝奪了議政王的頭銜,但此時掌管着軍機處和總理衙門大臣,是大清的三號人物,又有醇親王和西洋公使們的支持,載瀅很快也成了朝中大臣熱議的皇位繼承人。
連京城裡一些貼着“莫談國事”的茶館,當時也很熱鬧,茶客們吃着糕n,都忍不住嘮叨兩句。
比如京城文化街附近的裕泰茶館,是一家百年老店:“高端大氣上檔次”的兩層清閣樓,外面有一銅像,一位掌櫃模樣的人戴黑色瓜皮帽,彎腰作揖,恭迎四方來客,裡面方桌木椅,陳設雅潔。在晚清,上至達官貴人,下及三教九流,閒下來總會去茶館坐坐,議論國是,八卦娛樂,所以茶館也是各種信息的集散地。裕泰茶館附近住的都是官宦人家,信息含量比一般的茶館都要高。
一位少年意氣風發,說:“最近京城裡來了不少駐軍,莫不是宮裡出了什麼大事?聽幾個在神機營當差的旗人說,當今皇上染了天花,命不久矣。”
少年說皇上“命不久矣”,這話在封建社會是不忠,同座的老人皺眉道:“小孩子家,不要亂說話。”
少年不以爲然,繼續說:“這事坊間多有傳聞,朝中人心浮動,爲冊立新君的事爭吵。”
同治皇帝的病情越來越嚴重,作爲淮系集團的政治領袖,直隸總督、北洋大臣兼士,李鴻章到了不表態不行的地步。但這時,兩宮太后還是沒有表態,連一向很會站隊的李鴻章也糊塗了,他連日召集親信私下商議皇位繼承人的問題,但沒人能理出個頭緒來,可如果盲目表態,一旦站錯隊,後果將很嚴重。
而在南方,吳王曾紀澤也收到了同治皇帝病危的消息,他並不熱心打聽誰當皇帝。誰會即位曾紀澤心裡已經有數。曾紀澤要考慮的,是如何統一中國以及擴大中國的版圖。
1875年,經過十年生聚,休養生息,南方無論是工業還是農業,都發展很快。軍工業也基本上能自給自足。在容閎的幫助下,他已經把江南製造總局打造成亞洲一流的軍工企業,步槍,火炮,戰艦都能生產,他準備先對不安分的日本人動手,攘內必須安外,這是曾紀澤的戰略,因爲滿清的和愚昧已經深入骨髓,不堪一擊,時候到了很快就解決,倒是日本等覬覦中國領土的國家要好好教訓一下。
那天容閎去找曾紀澤,說起清廷的變局。
“本王已經知道誰將繼位,對我們吳國的影響不會很大。放心,清朝再也不會出康熙那樣削藩的強勢皇帝。”曾紀澤說。
容閎道:“啊?吳王你知道誰將繼承大位?聽說兩宮太后遲遲不肯表態呢。”
曾紀澤說:“兩宮太后遲遲不表態,本王想她們心中必然已經有了人選,只是現在在做準備工作。”
容閎看曾紀澤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便問道:“會是郡王奕緯的長孫溥倫嗎?”
曾紀澤說:“不會,溥倫有皇帝的命,但沒有當皇帝的運氣。”
“爲什麼?”
“慈禧太后首先就會反對。一來溥倫的爹載治不是道光長子奕緯的親兒子,是過繼而來,血緣關係較遠。另外,一旦溥倫繼位,皇后阿魯特氏就會上位,成爲皇太后,慈禧和慈安太后就成了太皇太后。而皇帝年幼,一般是由皇太后垂簾聽政,你聽說過哪朝有太皇太后垂簾聽政的嗎?”
“有道理。那載瀅有希望嗎?”
“不可能,他的年紀太大,已經14歲,快到了親政的年齡,而且,他的生父是恭親王,他們父子要是聯手,兩宮太后垂簾聽政的日子就不會太長了。”
“有人還在朝會上提起過恭親王的長子載澂。”
“他更不可能。就是恭親王自己也不會支持他。按照大清的祖制,親王的兒子以外藩入繼大統當皇帝,父親必須迴避,做一個賢閒王。一旦載澂當了皇帝,恭親王就得靠邊站。洋人那邊現在還需要他周旋,慈禧太后也不會同意。”
“阿魯特皇后肚子裡的孩子呢?”
“這個更不可能,國不可一日無君,她肚子裡的孩子是男是女誰都不能肯定,況且慈禧太后根本不喜歡阿魯特氏。同治皇帝死後,她能不能保住自己的姓命都很難說。”
“那你認爲最後誰會繼承皇位?”
“醇親王之子載湉,載湉的生母即醇王福晉,慈禧太后的親妹妹,對慈禧太后來說,載湉暨是內侄又是外甥。”
“慈安太后會同意嗎?”
“她會。因爲載湉只有四歲。她還可以繼續垂簾聽政很多年。”
“載湉如果當了皇帝,醇親王豈不是會成閒王?他會同意嗎?再立一個兒皇帝,清流大臣們和洋人那邊不會善罷甘休。”
“所以我估計冊立新君這事,兩宮太后會獨斷,不會和醇親王商量,會突然宣佈,讓他措手不及。而且,兩宮太后不會聽取清流大臣和洋人的意見,畢竟這事大清國的內政。你可派人把我的判斷去告知李鴻章,這樣他也好早作準備。”
容閎一聽,曾紀澤分析得很有道理,便暗中派人進京告知臥底李鴻章。
果然,慈禧太后回京後不久,提拔榮祿兼任步軍統領,取代了死去的瑞麟,也就是“提督九門步軍巡捕五營統領”,這職務相當於現在的京城衛戍區司令,牢牢控制了京城。她還做通了慈安太后的思想工作,加上李鴻章表態支持她,心裡有了底氣,同治皇帝一駕崩,慈禧太后馬上召集各王公大臣宣佈:“文宗無次子,今遭此變,若承嗣年長者,實不願需幼者乃可教育。現在一語即定,永無更移。我二人同一心,汝等敬聽。”
“敬聽”是客氣的說法,意思是“你們聽着”:把醇親王奕譞的兒子載湉,過繼給咸豐皇帝,再繼承皇帝位,就這樣改朝換代了!
醇親王奕譞聽到這個消息,都驚呆了,我兒子繼承皇位這麼大的事情,兩宮太后竟然都不跟我商量一下,於是在大殿上嚎啕大哭,哭得昏了過去,可見這實在不是一件好事。清史稿奕譞傳中是這麼說的:“忽蒙懿旨下降,擇定嗣皇帝,倉猝昏迷,罔知所措。”
恭親王也措手不及,兩宮太后也沒跟他商量,他只得n頭同意,畢竟,將成爲閒王的是醇親王奕譞,而不是他。
可憐的載湉,小傢伙時年四歲,在睡夢中被人叫醒,套上龍袍,一路哭喊着要“媽媽”,還是被太監用轎子擡進了宮中。
1875年正月二十,載湉登基,年號光緒。醇親王奕譞按照祖制,立即上奏兩宮太后,請辭一切本兼各職,到河北昌瑞給同治皇帝修陵去了,同治皇帝的陵墓歷時三年零一個月完成,耗銀四百多萬兩,可買七艘軍艦,可見當時大清國還是相當有錢的,國富民窮而已。
正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光緒皇帝即位以後,清廷的政治權力格局發生大變化:四號人物醇親王成了閒王,神機營由榮祿代管爲了抑制恭親王的勢力,慈禧太后把有功的李鴻章地位進一步提升,除了直隸總督、北洋大臣等,還授予李鴻章首輔的地位,恭親王繼續主管總理衙門和軍機處。
就在這時,小日本坐不住了,已經開始把爪子伸向了中國的領土朝鮮,開始侵略江華島。你沒看錯,這時的朝鮮是清朝的藩屬,地位跟曾紀澤的吳國一樣。
朝鮮西海岸的江華島,海峽入口,一塊九米多高的石碑高高矗立,上面用朝鮮文寫着“海門防守,他國船慎勿過”,石碑立了有些年頭了,風吹日曬,底部都有了裂紋,字跡有n模糊了。
江華島是漢江的入海口,是朝鮮當時首都漢城的門戶,所以閉關守國的朝鮮在此立碑,警告外國船隻勿入,否則,呵呵,拿石頭砸沉!
日本人偏就不信這個邪,1875年9月19曰,那天風高浪急,江華港的海面上忽然出現了三艘懸掛日本國旗的船隻,分別是“雲揚”號、“第二丁卯”號、“春日丸”號軍艦,它們宣稱自己是科學考察船,從日本長崎出發,根本無視朝鮮立在海峽入口的警告碑,駛入江華灣。
但這幾艘科考船上,都安裝了口徑16釐米的火炮,還有日本士兵,其中“雲揚”號上搭乘日軍一百人,包括海軍陸戰隊員二十四人,“第二丁卯”號搭乘士兵七十六人,“春日丸”號搭乘士兵一百三十四人。
曰本打着科考的目的去朝鮮,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明顯不是因爲日本軍人熱愛科學,而是1875年的日本,沒有實力公然侵略朝鮮,他們打的旗號是:測量海深和尋找水源,並自稱目的很單純,符合國際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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