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對啊!”經奧迪那瑞提醒,戈萊斯這才省得,只顧着與奧迪那瑞交談,卻忘了時間,不知不覺中,斯爾就快要回來了。若是被他看到兩人只是在聊天,雖然不至於如同奧迪那瑞所說的那樣恐怖,但以他那小氣的個通抱怨是再所難免的。

戈萊斯提劍、挖坑、撒種、蓋土,一氣呵成,接着又開始施展先前使用過的催生之法。不同與前,現在可沒有可怕的魔獸的干擾,不到片刻,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就突兀的豎立在這地下洞窟中。戈萊斯並沒有就此收手,繼續施法,大樹翠綠的葉子轉眼變黃凋落,枝幹漸漸枯萎幹縮,瞬間已成枯木一根。戈萊斯拔劍揮舞,信手施爲,一個篝火堆便已搭建成功。奧迪那瑞見狀,唸唸有詞,手指一指,一個火星便落其上,篝火熊熊燃燒起來。

戈萊斯得意地大笑:“這一手還不錯吧,你不說,我不說,斯爾怎麼知道這個活計轉瞬就能完成,我便是與他講,花半天時間只生了堆篝火,他還能不信嗎。我的指標算是完成了,你的呢?”

奧迪那瑞也不作答,微笑着,雙手手指或纏或繞,變換着各種施法手勢,施展起法術來,但見平地上忽然出現一大堆泥漿,正是泥濘術所爲。奧迪那瑞手一指,泥漿突然瘋狂的攪動旋轉,中心赫然出現一個旋渦,原來是奧迪那瑞轉手釋放了旋風術。奧迪那瑞用意念控制了旋風走勢,就好象用一雙無形的手,拿捏拍打,泥漿慢慢乾燥成型,變成箇中間低陷平整、四周圍邊的盤子形狀。奧迪那瑞低喝一聲,右手被熊熊火焰包圍——正是法術“燃燒之手”。冒着火焰的右手,貼着成型的泥盤子,撫弄一遍,成品便算是完工了。依法施爲,又做出幾隻後,奧迪那瑞向戈萊斯招了招手。

戈萊斯的武器全用來設置了陷阱,唯一的備用鋼劍也當作箭枝出去——還割斷了仿製聖器“七絃琴”的六根弓弦,前才水勢洶涌奔流之下,均未曾回收,可謂身無寸鐵。武鬥職業怎能沒有應手的武器,奧迪那瑞便將自己的長劍給予戈萊斯應付一時,反正自己的正職是法師,沒有武器也不打緊。只是現在餐具做得了,但經過火焰烘烤卻與地面結在一塊了,需得使用長劍砍開。

戈萊斯眼見着奧迪那瑞好似隨意揮動手臂,長劍從各個餐具的底部平平閃過,剛纔那些手工製品便與地面分離,憂悶之情油然而生——需知這泥製品經過高溫烘烤便會變得又硬又脆,使用銳器削砍,若是技術不易碎裂。奧迪那瑞不經意間便完成這高難度的動作,說出來,誰會相信這是一個法師身懷的絕技?

“真是讓人嫉妒,劍術比我這個騎士好要這還讓人活不?”伸手撿起個盤子,瞅了眼,“還好這泥活做得不怎麼樣,方不方,圓不圓,否則還以爲你神靈附體呢,樣樣

奧迪那瑞笑道:“別這樣,這招劍招訣竅只是眼明手快,並無其他要求,你以後多加修煉,也可以輕易做到。不過這盤子雖然樣子不怎麼的,湊合着能用就可以了,畢竟只用一次嘛,不信你瞧。”奧迪那瑞釋放了一個“寒冰匕首”,盤子裡立刻出現一塊錐形冰晶,“燃燒之手”一晃而過,冰晶化作一汪清水。

“你瞧,還是能用的吧。別傻站着了,快乾活吧。”

戈萊斯將三隻蜥蜴剝皮剔骨,挑揀些肥嫩的,用水洗淨,放在篝火架上燒烤,又從背後的藤箱子裡取出好些瓶瓶罐罐,挑出幾個,將裡面的內容物均勻的撒在烤肉上。奧迪那瑞見戈萊斯不過撒了一點粉末,架子上的烤肉驟然散發出撲鼻的香味。

香料!奧迪那瑞第一時刻就識別出這些粉末的真面目。這傢伙就算是在這種危機四伏的旅途,還帶着這些奢侈品,好一副標準的貴族子弟的作風。不過這傢伙的手藝還不錯,在這種簡陋的條件下,也能做出這種讓人垂涎yù滴的美味,連自己這個一向講究修心忍法師也忍不住了口舌之yù。

戈萊斯又挑選了大塊的肉,鋪撒了香料醃製,曲捲成團,再用絲線紮緊,掛在藤箱上不知何時出現的架子上,等待自然風乾。剩餘的碎肉,砍去筋膜等不宜食用的部位後,全扔入最大的盤子裡,倒入清水,撒上鹽和調味料,放在火上燉煮。戈萊斯的工作指標便算是完成了。

奧迪那瑞看着戈萊斯一通切瓜摘菜似的片刻將一堆生肉做成美食大餐,連今後幾天的食糧也準備好了,心裡卻在思考如何開口向戈萊斯討要些香料來作研究。這些昂貴的粉末,是知名大廚吸引老饕的法寶,也是釋放某些大型法術的媒介,奧迪那瑞曾經想過找些來研究一下,奈何此物量少價貴,不是他這個初階法師能夠承受得起的,只好作罷。如今看到戈萊斯持有着這些自己心繫已久之物,許久前熄滅的希望又死灰復燃。用教授武學功訣換取些香料想必戈萊斯應該會答應吧。

雖然以功訣換香料合情合理,可是就這麼直接了當地提出來是不是太突兀了,法師應有的那種從容的禮儀風範呢?如何才能讓戈萊斯不會誤會自己的爲人不是那樣市儈呢?奧迪那瑞一直想不出合適的說辭,只是狠狠地蹂躪手中的皮革。

手中的皮革是戈萊斯處理三隻石化蜥蜴屍身時,剝下來的甲皮。那隻成年的母獸實在慘不忍睹,腹部被陷阱中的刀劍所傷,背上又插着戈萊斯的箭枝,這還罷了,當洞頂的鐘rǔ石落下時,這些原本入肉不深的刀劍和箭矢受力將屍身對穿,再加上有些尖銳的石塊所傷,整件甲皮被弄得滿是洞眼,就和漁網差不多少了。奧迪那瑞的主要目標是那兩隻幼獸的甲皮,尋思着做成件皮甲。雖然是兩隻幼獸的甲皮,不如成年後的堅韌,不過好歹也是難得一見的珍貴原料,若是不作處理,過久變質就可惜了。

手指一點一點地在甲皮上慢慢移動、按壓,所觸摸過之處,滴下點點油脂和水的混合物,還未剝落的筋膜脫水後變成白sè絲絮狀,輕輕拉撤便應手而落。不用一會兒,巴掌大小的一塊甲皮就變成了柔軟的成品皮革。

剝皮取得的新鮮甲皮,若不是經過鞣製硝化,擱置久了,便會僵硬好似木板一樣。只是奧迪那瑞未曾準備橡木樹皮、硝石之類的材料,就只能使用構造術。

構造術,也是法術的一種,是使用元素之力去除甲皮上多餘的組織,並且加工處理以達到與普通鞣製硝化皮革方法的相同效果。這種法術方法簡單,只是需要消耗龐大的力,一般的法師根本不肯將時間浪費在這等費時費神的低級法術上面,只有煉金術士等以製作物品爲主的職業纔會擅長,奧迪那瑞學得此術卻是有其苦衷。

熬煮的肉湯散發着誘人的氣味,奧迪那瑞被香味引誘得食指大動,再無心思進行皮革的加工。施展構造術,需要高度的集中,美食在旁,思緒紛紛擾擾,奧迪那瑞懊惱地放下手上的活計,揉捏了一下微微脹痛的手指,心想暫且先休息一會。

眼見戈萊斯還在烹製美餐,想來享受美食還需等待,奧迪那瑞取出一個紙卷,攤開,在一行字後面畫了個圈,暗道:“導師,這兩張皮革略加裁剪,拼合縫製便是一件皮甲,附着石化蜥蜴天生的石膚術,製作一件魔法物品這一條勉強算是完成了,只是最後一個試煉的答案,我卻是到哪裡去找?”

是什麼?”就在奧迪那瑞微微愣神的時候,戈萊斯悄悄地站在了他的身後。

“沒什麼,只是我的研修生的入學試煉題目。”奧迪那瑞淡淡燃地回答。

“讓我看看,這麼多,你要投考的導師很變態啊。不錯嘛,大部分的都已經完成了,這是什麼,修煉的目的?”戈萊斯的目光停留在了最後一行,“這有什麼好考慮的,不就是變強大嘛,天上地下,唯我獨尊,這還不簡單嗎?”

“可是這個導師實力並不是很強大,只是箇中階法師而已,這麼回答的話,如果他以爲我是在諷刺他,怎麼辦?”

“中階法師!你不是帝國皇家魔法學院畢業的嗎?帝國第一的魔法學校居然還有中階法師任教,居然還能帶教研修生,還是你研修學業投考的學校換了一家?”

“是唯一一箇中階法師,其他的都是高階法師,連魔導士也有不少呢,他算是個異數吧。好象也從來沒有帶教過研修生。”

“有才怪!哪個研修生會投考到他的門下,有誰不知,師傅的境界對弟子影響產生的效果有多麼大,你怎麼會這麼沒有見識,會找一箇中階法師當導師!”戈萊斯忿忿不平地說道,有那麼點恨鐵不成鋼。

奧迪那瑞苦笑道:“那有什麼辦法。投考到他的門下當研修生,也是家父允許我繼續法師之路的條件之一,如果我在三十歲之前,沒有完成這個約定,就得放棄法師職業,回到家族中去。細細想來,家父的見解好象從來沒有錯過,他曾經說過,我研習法術的天資不高,結果我用了足足十五年才從學校畢業,現在的我越來越沒有信心成爲一個合格的法師了”

“十五年?!”戈萊斯驚訝地叫起來,“怎麼說纔好呢…你的資質真是震古爍今,快要打破學院的記錄了吧。這麼說來,最小入學年齡是十三歲,就讀十五年,畢業到現在,差不多快一年了吧,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

“最長記錄是十七年,我可還不是最差的。”奧迪那瑞反駁道,只是聲音輕微,幾乎聽不清楚。

“瞞着我在聊什麼有趣事啊?”大聲嚷嚷着,卻是斯爾回來了。

“怎麼去了那麼久,不會是開小差了吧,可不能敷衍了事啊!”

“我辦事,你放心,我已經費盡心力了啊,若是有哪個不長眼的,想要偷襲我們,哼哼,可是有一個驚天動地的大禮物相送說了,這肉湯聞起來很不錯啊,我先來一碗。”

“等一下,還沒輪到你。”戈萊斯拍落斯爾伸向食物的手,盛了一碗羹湯,轉手遞給奧迪那瑞。

“厚此薄彼!你們兩人之間一定有什麼貓膩。”斯爾抗議道。

戈萊斯一是因爲奧迪那瑞答應傳授武學技能與他,因此算作半個師傅的關係;二是剛纔的話題好象惹得奧迪那瑞兆意志消沉,出於同情之心,而稍微優待了奧迪那瑞一點。此時卻是懶得理會斯爾,氣得斯爾哇哇大叫。

“好了,跟你明說吧,我答應與戈萊斯探討些武學上的問題,戈萊斯只是表示謝意而已。”奧迪那瑞生怕斯爾與戈萊斯心生隔閡,連忙解釋,不過爲了照顧戈萊斯的自尊心授”二字改爲了“探討”。

“什麼探討,真是虛僞,”斯爾一口揭穿底細,“明明是瞞着我教他武學秘技嘛,老大,剛纔的華麗劍招真是帥呆了,只教他,不教我,以後我豈不是一直受他欺負,也教我好不好。”

欺負你,戈萊斯心裡想,欺負一個小盜賊有什麼意思,你也太高估自己了。卻見奧迪那瑞想都不想,一口答應:“好。”

戈萊斯急忙把奧迪那瑞拉到一旁,問道:“你就這樣隨便將絕技傳授出去,我倒是一定會嚴守秘密,可以斯爾這種張揚的個裡會守得住,一旦流傳出去,你也不怕家族裡非難。”

戈萊斯卻愕然了,完全不敢相信。他自小便在森林長大的世界與人類的完全不同的能力自出生起便已經註定了與魔法元素溝通的天賦和在弓箭等遠程攻擊手段的擅長都是隨着血脈遺傳的,自出生起,便印刻在的身上。隨着年齡的增加,這種才能也會隨時間的流逝逐漸增強,直至成年rì那天達到頂峰,此後一直到死亡,終身不變。這種與生俱來的天賦才能,不費吹灰之力便可以與人類幾十年辛苦修煉的成果相較,難怪族自認爲衆神的寵兒,高人一等,從來就沒有“修煉”這種低級的概念。戈萊斯身上繼承了族的一半血脈,自然擁有一部分的天賦才能,敏銳的視覺、敏捷的速度,無一不是他引以爲傲的資本,使他不自覺地也以族的成員自居。直到有一天,他被一個人類擊敗,才知道天外有天,原來人類在武學上的成就絲毫不亞於的天賦,而最另他羨慕的是隻要按照合適的方法修煉,人類只會越來越強只要過了成年rì實力就會停滯不前。戈萊斯身爲半遺傳的天賦比之普通人類自是出類拔萃,但同族人相比差了不是一星半點,現今終於找到了追趕甚至超越族人的方法,真是欣喜若狂,急忙求教。不料那人卻說,礙於家族規矩,功訣不傳於外人,所以只教了些大陸通傳的武技與他。一直以來,戈萊斯都是以自己特有的由血統遺傳下來的速度優勢來彌補招數上的缺憾,形成了自己獨特的戰鬥方式。只是這等方法對付肉腳的敵人還好使,而剛纔與石化蜥蜴的生死搏鬥,另戈萊斯認識到一直以來仰仗的手段根本經不起考驗,必須尋找更加有效的方法,所以纔會主動尋求奧迪那瑞的幫助。只是他一直以爲這武學功訣乃是各家族的不密之傳,本來早就打算不惜一切代價換取奧迪那瑞的援助,想不到奧迪那瑞竟然輕而易舉地就答應了他的請求,並且還無條件地允諾教授給斯爾,完全出乎戈萊斯意料之外。什麼時候開始,武學功訣這麼不值錢了,居然到了可以任意施捨的地步了?

戈萊斯還在忿忿不平,自己費神費力、朝思暮想的功訣,斯爾居然輕易便可取得,同人不同命啊。此時遠遠地傳來一聲巨響,將三個人的注意都吸引了過去。聲音傳過來的方向,正是斯爾前才設下陷阱的地方,果然如同斯爾保證的那樣,聲勢“驚天動地”。

敵襲!三個人均面對還未謀面的敵人擺出戰鬥姿態,雖然經過連番激戰,大家都已經疲憊不堪,但一遭遇敵襲,就突然發現好象尚有餘勇可賈,抖擻又準備投入到下一場戰鬥中去。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三個人靜靜等待,終於前方處竄出一隻牛犢大小的怪獸向三人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