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一陣輕響,那叢箭枝幾乎同時落地,其中有十幾聲與衆不同,明顯是擊中了目標。

這一手箭如雨下,正是他的得意之技,更不用說還動用了仿製的神器,這百來枝箭組成的圓形箭陣,將陷阱所置之處的空地全部覆蓋,但箭枝間隔連只兔子也容納不下,落下之時機也是整齊劃一,莫說那隻石化蜥蜴身受重傷,輕易動彈不得,就算是身如輕燕,亦是逃脫不能。

耳畔傳來魔獸震天般的慘嘶,戈萊斯志得意滿,嘿嘿地笑了幾聲,心想,老子都亮出這一手了,你這魔獸若還不死,豈不是沒得天理了。忽記得開弓放箭之時,好象隱約有人阻止,依稀還能分辨出是奧迪那瑞的聲音。就這傢伙事情最多,雖然心中略有不滿,臉上卻露出最真摯的笑容,面對奧迪那瑞大,何事?”

奧迪那瑞道:“好箭法到族的神技,真是令人大開眼界、不枉此生了。這有如雷霆萬鈞之勢的一擊,那隻石化蜥蜴是萬萬走脫不得的,只是這怪獸天賦便是熟練石膚術,兼之背部甲革也是天下有數的堅韌之物,普通的箭矢最多隻能造成些皮肉傷,不知剛纔的箭枝上有沒有附着增加傷害的法術啊?”

戈萊斯臉上的笑容頓時僵化,那怪獸慘叫之後,吐息非但未停,更是有增無減,自己還在奇怪呢,原來是適才只顧着顯露自己的寶器和技能,不曾記得在箭枝上加持法術。原本對付類似於蜥蜴等厚甲類敵對生物,早就研發了“破甲”、“湮甲”之法,只是適才手持仿製的“七絃琴”,那時的興奮和得意,只記得如何表現才能引人注目,如何施展技能纔會驚世駭俗,惟獨將應該在箭枝上附魔的步驟給忘記了。

戈萊斯臉上的笑容簡直比哭還難看,好似解釋般低聲道:“剛纔只是先聲奪人,給那怪物一個下馬威,接下來纔是正戲。”說完便要取來箭枝,再度施展技法,奪取那石化蜥蜴的也好開解現在這尷尬的局面。誰知這手是伸進了箭囊,卻再也沒能取出來。

三人小組裡,一個是羸弱的法師,另一個是瘦小的盜賊,都不是能夠承受對手衝擊的角能倚仗戈萊斯的盔堅甲厚暫時充當着肉盾一職遭遇爭鬥,戈萊斯便要衝上前去近身肉搏,吸引對手的注意,爲兩個同伴創造遠程打擊的時間和機會。然而論及弓箭之術,若是族稱第二,誰敢稱第一,戈萊斯具有一半的血統,加上自小便在森林成長,略微練習,自恃這箭矢之術也遠在一般水準之上。只是奈何隊友皆不是能夠擔當起阻擋對手的前鋒位置,雖然有些明珠暗投之感,也只好讓戈萊斯衝鋒在前了。只是放棄了所長,戈萊斯胸中這鬱悶之情可想而知了算難得有機會顯露自己的真實本事,兼之又是在這種危急存亡的關頭,戈萊斯彷彿有種身爲救世主的感覺,誓要讓那對頭一擊斃命,也好在同伴面前長長威風,是以適前那一擊只求場面宏大,卻未得注意其他,居然將大部分箭枝用出,現在箭囊中只留下兩三支,無論用何技能,一旦也難逃被石化的下場,縱然箭枝上附着那驚天動地之法,又有何用?

戈萊斯沉吟片刻,卻似又有了主意,放下仿製的“七絃琴”,右手持劍猛戳地面,地上立時出現一個小洞,同時左手急速將一事物塞入洞中,其勢快若閃電,奧迪那瑞和斯爾愣是沒有看清究竟是何事物!

緊接着戈萊斯雙手按住洞口兩側的地面,口中不停,輕聲念頌着不知名的咒語,還未等兩個同伴開口,洞裡先伸出兩片嫩芽,轉眼間便長成了樹苗。

奧迪那瑞和斯爾見此玄妙之景,目瞪口呆,哪裡還能言語,只是繼續觀看。

此時由於那石化吐息的作用,石頭屏障已經被消融大半,三人的容身之地變得十分狹小,原本還能稍微伸展下手腳,現在只能緊緊相挨在一起,方能不被那致命的吐息波及。

那樹苗亦是怪異,轉瞬之間已然成材,樹幹居然長成碗口大小,更加奇特的在於好象清楚咫尺之外那些森森薄霧的厲害之處,長至桌臺一般高低,樹身突然彎曲倒轉,向水平方向生長開來,就此躲開了石化吐息的威脅。

見此奇情異景,連斯爾也不禁欽佩起來:“好厲害,在這種滿是石頭,不存片土的地方居然能夠種出樹來,戈萊斯,你的本事不能小看啊。只是現在無端種樹幹什麼,難道是…做棺材嗎?”

此番話語,前段還好,後一段差點沒讓戈萊斯吐出血來,這狗嘴裡怎麼就吐不出象牙呢。明眼人一瞧便知,種樹取材、製作箭矢,再用那穿甲之類的法術附着其上,以箭雨之技便能取魔獸的在斯爾的爛嘴裡,怎麼就變成了如此不堪的用處。

激憤之下,戈萊斯不由疏忽片刻,那棵古怪的樹向上長出幾分,稍稍越出,便被石化吐息擊中,瞬時化爲石頭。戈萊斯急速縮回手來,方沒有禍及自身。

“別搗亂,也不看看場合,現在還是可以胡亂玩笑的時候嗎?”奧迪那瑞見斯爾如此不知輕重緩急,按捺不住,出言呵斥。

戈萊斯也顧不得教訓斯爾,趕忙又透下樹種,再度施術。

只是戈萊斯連出箭雨、頃刻成材二術消耗極大,而剛纔眼見着就能截材制箭,卻不料功虧一簣,心境如何能夠平復下來,心神不寧再加上石化吐息的摧殘,能夠活動的範圍更加狹小,接連三次,俱以失敗告終。

無計可施之下,戈萊斯取出僅有的三支箭矢,連同手上備用的鋼劍,附着“湮甲”之術,以仿製的聖器剛纔箭雨落下,戈萊斯就已經用辨聲之法查知魔獸所處之地,而今這三箭一劍均附着威力極大的“湮甲”之法,一旦落下,那石化蜥蜴再無逃生的可能,只是那石化吐息全無半點漏隙,箭劍剛露出頭,便被化爲灰石,未竟其功。

奧迪那瑞見狀,將唯一的長劍遞出這試試。”

戈萊斯搖頭長嘆之事再無成功的可能。”說罷將手中長弓傳給奧迪那瑞觀看。

只見七根弓弦已是斷了六根,只剩下唯一的一根勉強還維持着。那終究還是仿製品,雖然弓弦亦是取材奇特,但仍舊經受不起劍鋒之利。

斯爾這才知道不妙,剛纔他見箭雨之技氣勢磅礴,石中樹長也是技驚四方,戈萊斯施展開來確是舉重若輕,不免生出些嫉妒之情,這纔出言挪揄,想不到形式急轉而下,三人竟然被逼迫到一籌莫展的地步。看到兩個同伴心情沉重,便小心翼翼地輕聲道:“我還有隻手弩和些矢,要不,再試試?”

戈萊斯見斯爾有些愧疚,心道,現在悔悟已是晚了,搖頭道:“這弩與弓不同,雖然力大勢猛,卻不如弓那樣可以自如,根本做不到剛纔那種拋在我們只能在這兒等死了。”

斯爾聞言,沮喪之情溢於顏表,暗罵自己爲何不知輕重,危機重重之時還只顧着與同伴鬥氣,現在拖累大家受困。

這時卻聽得奧迪那瑞淡然道:“等死?這可不一定哦。”

斯爾一聽,有若天籟之音,便來了問道:“難道還有機會不成。”

“機會自然是有的,不過成不成還得看上天的意思。”奧迪那瑞故作高深地說道。

眼看着已是必死之局,居然還存有轉機,這下連戈萊斯也沉不住氣了:“有什麼辦法就說,不要遮遮掩掩,沒來由地叫別人平添幾分焦慮。”

“辦法是沒有,不過我們未必便是待宰的羔羊。”奧迪那瑞一臉神秘莫測的樣子,就是語焉不詳,直惹得戈萊斯和斯爾恨不得掐住他的脖子逼問。

“好了,我不過是瞧見現在大家神情緊張,想要緩和一下而已,不用想見到仇人一樣盯住我吧,”奧迪那瑞一看到氣氛不對,再不說清楚,恐怕就會遭到兩個同伴的嚴刑逼供,便開門見山地道,“戈萊斯,我聽聞石化吐息若是長時間使用,對石化蜥蜴自身並沒有好處,不知是也不是。”

“確實如此,”戈萊斯點點頭道,“魔獸之名的由來是因爲此一類生物能夠釋放一些天生便會的法術而得名,只是魔獸釋放法術的方法與人類不同,所需要的魔法元素是依靠平rì裡的汲取並貯存於體內的,這些吸收的元素成分會參與構成魔獸的身體組成。所以魔獸年歲越大,身體便越龐大,體內能夠貯存的魔法元素便越多。但是終究有個限度。魔獸一但施展起法術,就直接取用體內的魔法元素,速度自然要比需要臨時提取周圍環境中的自然存在的魔法元素的法師快捷得多,只是能夠取用而不影響自身的總量終究有個限度。這石化吐息威力之大,你們也是親眼目睹,施展開來所需要的土系元素自然也是巨量。一般的成年石化蜥蜴能夠噴吐頓飯的工夫已經是極限了,若還要強硬施爲,便是要消耗自身的元氣,論及後果,輕者連續幾rì萎靡不振,重者便會危及

“可是這隻魔獸卻好想無所畏懼,絲毫不考慮自身能夠承受的極限,全力噴吐石化吐息,你道是爲何?”奧迪那瑞明明知道答案,卻不明說。

戈萊斯雙眼發光,欣喜道:“是因爲它已經不需要考慮自身的極限了!它感覺到自己的傷勢之重,已經瀕臨死亡,再沒有活下去的可能,所以它現在是在搏命!”

“正是,反正是死,這隻石化蜥蜴便全無顧忌了。如果能夠在死亡之前攻破我們依靠的這石頭屏障,我們就成了它和它的孩子的陪葬;如果支撐不到那一刻,那它恐怕就會死不瞑目,所以纔會象現在這樣瘋狂地不計後果地攻擊。我猜它只怕連腸子也都快吐出來了。”奧迪那瑞用輕鬆的語氣說道,未了還跟上了句玩笑話。只是一臉的牽強之顯得兩個同伴都察覺到了。也是,在這種生不由己,機會全掌握在對手手裡的情況下,無論誰都不會心情舒暢。

“那現在我們如何應對呢?”斯爾問道。

在我們誰都沒有萬無一失的對策,最好的方法莫過於沉住氣,靜觀其變,絕對不可輕易地失去冷靜,造成不必要的損失。”

斯爾覺得等死未必是個好辦法,還想提出異議,只是苦於全無主意,只好作罷。

世上之事往往總是不隨人意,按理說,這隻石化蜥蜴中了三人苦心設下的陷阱,重傷瀕死,而後又被戈萊斯以箭雨之法,傷上添傷,再加上長時間使用石化吐息這種元氣大傷的技法,早就應該斷氣了,可是現在卻好象越戰越勇,這石化吐息連綿不絕地發將出來,將三人包圍的水泄不通。雖然三人明知這種情況只是魔獸的迴光返照,全憑藉着意志力在死撐,卻毫無半點輕鬆之情。

屏障在連續地攻擊之下,已經縮成小小的一方,三人只能由站力改爲蹲坐並且抱成一團,才能憑藉面前的石頭屏障勉強躲避魔獸的攻擊,只是這種人爲刀俎、我爲魚肉的滋味實在是不好受。

三人就這麼弓身蹲坐在地上,斯爾覺得腰背有些痠軟、麻木,不由自主便挺了挺身體,誰知立刻被戈萊斯猛力把頭按下,差點鼻子就插着了地面。

“你幹什麼?”斯爾對着戈萊斯怒目而視。

戈萊斯也不言語,用手指對着上方比畫了一下。原來片刻之間屏障又被削去一層,若是斯爾剛纔挺腰直背,非得被石化吐息擊中不可。

斯爾再也忍受不了了,隨口咒罵了一句,大叫道:“我跟你拼了。”說罷一邊yù站起身來,一邊雙手擺出施法手勢,與那魔獸拼命。

戈萊斯和奧迪那瑞見狀大驚失要阻止他衝動行事,可是隨意行動又會危及自身,還是戈萊斯反應靈敏,雙手抱緊斯爾的小腿往懷裡扳。

斯爾一心一意想用法術與那魔獸決一生死,哪曾預料同伴會做出如此這等“拖後腿”的事情,促不及防之下立時失去平衡,仰面摔倒。

平地上火光閃現,冒出三條火蛇當空狂舞,中間夾着一顆橘黃sè的火球向斜上方飛去。

原本斯爾亦是經過深思熟慮以後,才毅然決然地行動的。他粗略估計後,特意掐準時間,在站立起來的同時頌唸咒語,算準了在第一眼確定敵手位置的同時就能釋放法術。因爲需要快速施法,只能夠使用通過冥想預先準備的法術,只是斯爾力不足,所能準備的最強法術也只是阿迦納薩噴火術而已,爲了保證克敵制勝,斯爾同時還發動了剛得到的魔法道具——爆裂火球戒指。只是經戈萊斯這麼一擾,斯爾根本未來得及中止法術的釋放,攻擊便徒然失去了目標,平空擊在空處。

三個阿迦納薩噴火術和一個爆裂火球術在斯爾身體摔倒的過程中釋放,朝着前上方向飛馳而去,與覆蓋上方的石化吐息撞在一起,這時便清楚地顯示出三種法術的威力高下。阿迦納薩噴火術聲勢駭人,宛如火焰化作的巨蟒呼嘯而出,只是與石化吐息相遇,那看似彷彿輕紗一般的吐息好象突然化作利刃,將火蛇斬成兩段,火蛇頭端立時消失不見,這阿迦納薩噴火術縱然左突右串,就是衝不破石化吐息的阻擋。而那個爆裂火球看似聲威不顯,慢慢悠悠地好象在空中飄行一樣,一遇到石化吐息,立顯異狀,如同烈rì將那致命的薄霧遠遠迫開,從當中穿過,打在地下巖洞的頂壁上,當即發出一聲震耳yù聾的巨響。

“真是太可惜了,這火球威勢嚇人,要是擊中那隻石化蜥蜴,還不當場要了它的老命,戈萊斯,你幹嗎憑空添亂!”

“對救命恩人還用這種蠻橫態度,知不知道,你差點就變成了石像!”

頭頂上,頂壁處,剛纔爆裂火球炸開之所在,大片的鐘rǔ石剝脫掉落,砸在地上,伴隨着駭人的轟鳴聲激盪起嗆人的煙塵。若只是如此也就罷了,這個變化好象石頭擲入水塘,激起的漣漪向四面八方擴散,轉眼之間就傳到三人的正上方,猶如放大百倍矛尖似的巨石,就在三人驚恐的目光中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