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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睡得無知無識,迷迷糊糊的,她覺得自己的腿兒癢癢的。

嚶.嚀着翻了個身,嘴裡嘟嘟囔囔:“這山間怎地秋天還有蚊子……”

低低的笑了聲,大手繼續順着她的腿遊移……

“啪!”

這逗趣兒的人被打了一下,該睡還是繼續睡。

景帝倒是性子好,大手繼而不捨的繼續摩挲。

連一旁的錦心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可是又忌諱自己的身份。只得站在一旁。

許是不斷的刺癢感傳來,臘月終於悠悠轉醒:“錦心,薰些香……有蚊子……”

她迷迷糊糊的,可是卻不影響她的視線,待到看清坐在牀榻之人,她忽的坐了起來,有些不好意思:“臣妾見過皇上。”

景帝哈哈大笑。

不過這手倒是繼續在她腿上動作。

臘月瞄了一眼,心裡明白是怎麼回事兒,咬了下脣,嘟囔:“原來沒有蚊子。倒是您作怪。”

景帝笑眯眯點頭:“竟敢將朕比作蚊子,月兒委實該打。”

這廝倒是倒打一耙,臘月眯起了眼,細細的瞅他,看過之後別過眼,似乎有些不服氣的模樣。

景帝見她這般倔強樣兒,又被勾了魂兒。

“你就招我吧!”

狠狠的對着她的脖子吸了一口。

臘月吃痛瑟縮一下,不曉得他怎麼又犯病兒了。

真是不好惹。

這青天白日的,臘月怕他又想那閨房之事,便是開口:“皇上,臣妾想去後山轉轉,你要不要去?”

景帝見她期待的模樣,想了下,點頭。

左右這時也是無事。

臘月淺淺的笑,露出那一抹梨渦兒,似是很開懷。

臘月發現景帝似乎極爲喜歡她這個模樣,因此隔三差五的總要裝裝樣子。

兩人頃刻間便是收拾妥當。

這行宮並不十分大,臘月與齊妃也不過是住在前後院,見臘月伴着景帝離開。

齊妃身邊的大宮女低低的嘆息,看向了自己的主子:“主子,皇上他們出去了。您不跟着?”

齊妃透過窗戶看着兩人剛剛經過的門口,搖頭。

“本宮何苦在這個時候惹皇上的不順?淳婕妤受寵,這是人盡皆知。”

許是宮女跟了齊妃許久,也是她的心腹,便是開口:“主子您不爭,又哪裡有您的一席之地呢?”

齊妃搖頭:“算起來,我也是在府邸之時便伴着皇上了,他的爲人,我雖摸不透,但是也能猜出一點。如果想好好的,必然是要順着他的性子。你看,我這不也登上妃位了麼?這沈臘月受寵又是如何,他日,必然還有更年輕的女子超越她。更何況,我就不信,她一點也不出岔子。”

宮女暗暗點頭。

甭管齊妃怎麼想,這邊臘月倒是快活。

雖說是兩人挽在一起賞楓葉,但是後面倒是也跟着一大隊人馬。

臘月沒有那麼蠢,景帝也沒有那麼不警惕。

錦心與來喜都是跟在後面。

樹葉已經落下了不少,臘月踩着樹葉嘎吱嘎吱的,嘻嘻的笑個不停。

景帝看她這般模樣兒,也並未說什麼。

走了一會兒,見她專門往那樹葉多的地方走,景帝終是開口:“你故意的?”

臘月不解的擡頭看他。

看她並未意識到自己的意思,景帝又覺得,她不是自己想的那麼複雜。

“你故意踩樹葉?”

“啊!對!”她愣了一下,答道。

見他不明白,臘月解釋:“很好玩兒的。”

景帝感覺到一根紅葉飄落在自己的頭上,用手扒拉掉,好玩兒!他確實是老了吧?

臘月可沒有意識到景帝的心態,兩人就這般的在山林裡晃悠。

其實這裡景帝來了許多次了,但是如此次一般這樣閒晃賞楓葉,那是沒有的。彷彿他已經習慣了

每次一來便是忙忙碌碌,自然也沒有其他的宮妃如同臘月這般,拉着他過來。

“旁人都不像你這般開懷。”

景帝不知怎麼的,就說了這段話。

臘月無所謂:“他們不喜歡不代表我不喜歡啊!每個人的愛好又不一樣,我的愛好就是舒適的過日子。皇上的愛好是治理國家,怎麼能一樣。”

景帝一個沒忍住,又是捏了她一下:“你倒是頑皮。”

臘月嬉笑甩開他的手。

“那又怎樣!”

竟是有幾分挑釁。

景帝眼神微暗,將她拉至身邊,以僅有兩人能聽到的音量低語:“晚上收拾你。”

臘月鼓起了小包子臉,不好意思的不再亂說,更是不敢挑釁。乖了下來。

幾人順着山路,走的倒是也快,大概是說說笑笑,也因着景緻好,幾人竟是逛到了崖邊。

臘月膽小,並不敢過去,不僅自己不過去,還拉着景帝:“咱們別去那邊,太危險了。”

景帝其實並不怕,但是看她這般慎重的樣子,也是點頭應是。

“啊——”臘月將雙手放在嘴邊,做喇叭狀,喊了出來。

喊完之後聽到一聲迴音,臘月笑的肆意,轉頭看景帝,仰着頭,彷彿是覺得這是一件極爲有趣之事。

“這出了宮,你越發的調皮。”

“我纔沒有。”她不肯承認。

眼睛嘰裡咕嚕的轉,她嬉笑着拉着景帝的手:“不然,你也喊吧。可好玩兒了。”

景帝斜睨一眼身後的人,衆人都是低着頭,並不多言,也彷彿並沒有看見這一幕。

臘月纔不管那些,鼓勵道:“真的很好的。你試試。”

見他不肯,臘月又是喊了幾聲:“啊——啊——”

旁人並不曉得她此時的心情,在這風景優美之地,她對着大山吶喊,仿若所有的不愉快都消失殆盡。

迎接她的,真的是全新的生活。

“轟隆……轟隆……”

衆人心情正好,便是聽到雷聲陣陣,眼看着烏雲密佈起來。

臘月有些呆滯,看了看天,又看了看景帝:“不會是我把烏雲喊來的吧?”

錦心一個沒忍住,笑了出來。

連景帝都是面露笑意。

“朕覺得,我們應該趕緊往回走,待回去之後在討論此事的可能性。”

臘月臉色一紅,連忙拉着景帝。

“那我們快些走,看這樣子,很快便是要下雨了。”

景帝點頭。

確實是如此的。

幾人下山的腳步有些急切。

這山林之間並沒有遮雨之處,秋日雨水又是寒涼,如果淋了雨,難免會傷寒。

來喜輕輕來到景帝身邊請示:“奴才命人先行回去取傘,一旦來不及,也可稍微避避。”

景帝點頭,一名護衛運用輕功,迅速疾馳離開。

幾人腳步也快了些,更不似之前上山之時的玩樂。可縱使如此,臘月還是笑眯眯的。

心情好似很好。

“這倒是個不一樣的體驗呢!”她如是說。

這路走過一遍,護衛都是跟在後面,並不需前邊開道,兩人步伐也快。眼看着烏雲越來越多,幾人倒是也走到一半的路程了。

也是因着來時便是這條路,幾人並不十分注意,愈發的加快速度,卻不想一個不查,景帝便是滑了一下,往山下滑去,因着兩人手拉手,臘月也跟着一道滑了下去。

身後的幾人因着這個意外慌亂了一下,不過卻馬上衝了上去。

可許是兩人運氣不好,本來滑落到土方之上已經無事,但也是因着兩人重量,竟是塌了下去,這般兩人又是下滑。

如此一來,即便是侍衛會武藝也是無用的。

臘月只感覺稀裡糊塗的就摔了下來,眼見着就要滑落山澗,她匆忙的胡亂抓扯,竟是讓她運氣好,就這般的便是抓住了一截斷樹,再看景帝,在不遠處也是抓住了一截樹枝,也虧的這個山澗樹木繁盛。

“皇上……皇上……”臘月喊着,景帝在她下首一些。仰頭看她。

上方之人連忙將自己身上的工具準備好,準備下來救人。

可臘月就這麼低首一看,竟是見景帝那樹枝已然活動,眼看着他就要遇險。

“皇上,你抓住我的腿。”

她連忙大喊。

景帝自然也是發現了那樹枝的問題,當時不知怎地,他就想到了那次的刺殺。

心裡一鈍。

又聽臘月的大喊,仰頭看向了她。

“快,快啊!快抱住我的腿。”她兩個胳膊使勁的攀住樹根,語氣焦急。

景帝就這麼看她,沒有人想死,也不過是一瞬間的遲疑,他馬上鬆開了這搖晃的樹枝,抓住了她的腳踝。

許是他的重量太沉,臘月覺得身子一拽,差點鬆手,可是她卻是緊緊的收了收胳膊。

咬牙撐住。

撐住的同時,她還不斷的安慰:“沒事,沒事,堅持住,堅持住,千萬不要鬆開。”

仿若給自己打氣,也仿若給景帝打氣。

景帝自是知曉,她身子輕,如若是自己一人這般攀住,必然是無事的。定能等來救援。

可是如今他的重量全都依附在她身上,那便是不同了。兩人極有可能同時落入山澗。

“撐住,撐住……”就聽她不斷呢喃。

景帝又使了使勁,往上挪了挪,算是抱住了她的小腿。

“滴答、滴答……”景帝感覺什麼落在臉上,再一看,竟是她胳膊上的血跡。

她的胳膊已經被樹枝磨出了傷痕。

可人都有求生的意志,特別是一個帝王。

即便是如此,心裡五味繁雜,可他仍舊是沒有放手。

“堅持。你要堅持,我們都要堅持,我們可以的,我們可以的……”

“我很有力氣,我很有力氣的……”

“我要好好活下去,我還沒有生個娃娃呢……”

“我還沒有看到哥哥成親,還沒有看到一一嫁人……”

“我能行的,我能行的……”

臘月不斷的喃喃訴說,仿若給自己打氣,告訴自己還有許多活下去的理由。

景帝依舊是一聲不吭,這個時候,他完全不曉得自己能說什麼,自己該說什麼……

看她的意志越來越弱,景帝的心也是不斷的下沉。

也許是老天聽到了兩人的祈求,一名腰間綁了繩子的侍衛已經刺溜了下來,景帝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托住景帝,上面的人便是使力,兩人上行。

沒了景帝這個負擔,臘月雖然鬆快了一些,但是她已經幾乎體力耗盡,其實不過短短的時間,可她卻仿若經歷了一輩子。

“堅持住。等下就救你,一定要堅持住。”

景帝經過她的身邊,大聲喊道。

本來臘月已經有些昏沉,聽他的聲音,又想到自己的那些心願,微弱應道:“好,快,快點!”

聽她脆弱的聲音,景帝覺得心裡難受,卻是仍舊沒有改變主意。

他深深知道,自己先上去,纔是對的選擇。

待到景帝上去,侍衛馬上繼續下去救沈臘月。

就在她昏昏沉沉即將沒有力氣之際,總算是被人托住,打起最後一絲的精神,隨着侍衛遊蕩攀爬了上來。

此時皇上已經在後方比較遠的位置。

來喜擔憂那邊際再次塌方,便是將皇上撤到了遠些的地方。

人人都看得出,臘月的傷比景帝嚴重許多,待到臘月一上來,景帝快步的過去,一把將她小小的身子擁入懷中。

此時她已經虛弱的厲害。

偏在此時,偌大的雨滴便是噼裡啪啦的下了起來。

衆人不敢耽擱,連忙撤到安全位置,錦心哭泣着扶着臘月。

這時先行下山的侍衛也趕了上來,見到現場的情形,也是一驚。

不過這有了傘,即便是大雨,也是好些。

一名侍衛將臘月背在了身上,另一人背起了皇上。

其實景帝並不嚴重,但是這侍衛的腳程總是快上許多,景帝也是明白,要趕快回去救治纔是緊要之事。

此時臘月已經昏迷過去。

看她傷痕累累的模樣,景帝說不出的滋味兒。

齊妃沒有想到,本來好端端上山的兩個人,如今竟是這般的狼狽。

就見太醫匆匆忙忙的趕來。

景帝坐在那裡一言不發,她也是隻能站在一旁等待。

待太醫將臘月包紮好,景帝終是開口:“如何?”

老太醫跪下:“啓稟皇上,淳婕妤身上擦傷頗多,錦心姑娘已經爲婕妤娘娘上過藥了,這些擦傷並不嚴重,嚴重的是婕妤娘娘的胳膊,娘娘的胳膊因爲突然間的使力,造成了嚴重的拉傷。要想恢復,想必需要半年有餘。”

“嘭!”景帝的拳頭便是這般的砸在了桌子上。

齊妃連忙開口:“皇上,您的手臂也有傷痕,您萬不能傷了自己的身子啊!”

景帝的傷口已經處理過,不過是些擦傷,並不嚴重。

並不搭理齊妃,景帝就這般的盯着牀榻,別說當時在場的衆人,就是景帝自己都明白。

如果不是他踩空拉了沈臘月,沈臘月斷不會摔下山澗。

如果不是他一直抱着她的雙腿,今日便已經沒有嚴澈這個人了。

這麼小小的一個女孩兒,怎麼就會有那般的毅力呢?

不得不說,景帝受到了很大的觸動,從來都是要害他,兄弟全是要致他於死地。從來,從來,沒有人救過他,從來沒有。

即便是初夜之時的刺殺,也是他自己救了自己,沒有人能夠救他。

唯有她,他腦子裡只剩下山澗那聲大喊:“皇上,你抓住我的腿——快啊,快抓住我的腿——”

他難受的站了起來,不理會旁人,徑自走到牀邊,看她擰眉熟睡,想來那夢裡也是不快活的。

用手輕撫她的眉,見她嬌嫩的小臉兒上也有一絲的擦傷,景帝緩緩低頭,輕輕在那傷口落下一吻。

單是這般簡單的一幕,周圍衆人紛紛別過了眼。

而齊妃則是心緒難平。

“好好照顧淳昭儀。”

一聲淡淡的交代也預示着臘月的獲封。

齊妃有些訝然,不過馬上便是調整起來。

“皇上,要不要臣妾在安排幾個人過來。”

景帝搖頭:“不需。朕自有安排。”

如今她這個樣子,最起碼,他要保證她的平安。旁人不曉得,可這宮裡有什麼能瞞得過他,齊妃,也未必如同表面。

齊妃咬脣站在一邊,不過確實是個能隱忍的,並不多言。

“皇上,您這身衣服還有些潮,這邊有錦心姑娘,也有桃兒姑娘,奴才也安排了人。您儘可放心,您還是先回去將這衣服換了吧,剛淋了雨,如果得了傷寒,這可如何是好。”來喜勸道。

景帝這次並沒有爲難旁人,點頭。

“沒事都離開吧。錦心,你好好伺候你家主子。朕一會兒在過來。”

轉眼間,這原本還紛紛擾擾的內室便是清靜了下來。

桃兒一直在哭,不過卻什麼都沒有問,只是盡心伺候。

這屋內只餘她們主僕三人之時,桃兒哭着開口:“錦心姐姐,主子剛出門的時候還是好好的,這怎麼回來就成了這般模樣兒?”

錦心搖了搖頭,主子不言,她們這做下人的,怎能枉議此事。

事情唯有等主子醒了再說。

嘆了口氣,用帕子將臘月頭上的薄汗擦拭掉,錦心轉身抹去了自己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