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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禹又病了,看他體弱的模樣,臘月覺得有些酸澀。

他和妹妹一樣,甫一出生便是沒了母親,父親又並不十分的待見。自幼便是祖母照顧,不過不同的是,妹妹一一身邊還有他們。可是這嚴禹身邊卻只有算計的宮妃。

許是臘月的眼裡有着許多的慈愛,嚴禹又看了她一眼,遲疑開口:“你幹嘛看我?”

臘月微笑:“你要好好養病。”

答非所問。

聽到兩人對話,太后擡頭看臘月。

太后自然是對沈臘月家瞭如指掌,只一片刻便想到了關鍵所在。

這皇家,又比尋常家庭幸福多少呢?

臘月也是,見嚴禹還是有些彆扭的小樣子,也並沒有多說什麼,待到嚴禹睡着,幾人回到回到正屋。

臘月想了下,開口:“小孩子其實都是很希望親人多多關懷。也希望人人都寶貝他,喜歡他。”

太后看臘月的表情,笑了。

“你倒是懂。你妹妹也是這般?”

臘月搖頭。

“我妹妹比較乖。”

太后收起了笑臉:“你的意思是禹兒不乖?”

當然,沒人願意別人說自己家孩子不好,即便說的是真話。

“不是的。大皇子和我妹妹怎麼可能一樣,就是單看環境,也是有着天壤之別的。沈家家庭結構並不複雜,我祖母在沈家也是管理着內院。妹妹有祖母的庇護,而因着父親對一一的不喜,繼母倒是爲了表現賢惠,對妹妹還算不錯。至於二房三房,雖然也有小爭執,但是就是看在祖母的分上,也是不會拿我妹妹做筏子。”

臘月仔細的分析:“而大皇子便不是這樣的環境,這宮裡的環境比沈家複雜了千萬倍。太后又並沒有許多的時間陪伴他。這深宮之中,旁人他又不敢相信,難免思慮過多,本就年紀小,又思慮過多,身子自是不能消受。”

這也是臘月自己的想法。

不管怎麼樣,她都不會對一個小孩子不好。

太后細一思量,竟是覺得有幾分道理,嘆了口氣:“你且退下吧。”

這一個養病,又是幾天的功夫,轉眼便是到了皇上的生辰。

因着皇上之前就提過,不可大辦,驕奢淫逸、鋪張浪費。

也不過是內宮之中辦了一個小型的宴會。

臘月今日一襲湖水藍的薄紗衣裙,高高的靈蛇髻,周圍別了幾個花瓣金飾,倒也是顯得媚態裡又有幾分俏皮。

想來今日便是爭奇鬥豔,待到來到這亭子,果不其然,全是盛裝打扮。

即便是端莊如德妃也是一襲玫紅的抹胸裙,薄紗撫在肩上,竟是勾人的緊。

臘月勾起一抹笑容,大踏步進入。

見淳貴儀到,許多人都是鬆了一口氣,觀這亭子裡,竟是沒有一人與臘月衣裙顏色一致。

臘月自己不知曉,其實,這不少宮妃已經是故意的探聽了她要穿的衣服,規避了這顏色。

人人都道這淳貴儀得皇上的喜愛,往日倒是有人故意穿同樣的顏色,可是偏每每敗北。不管旁人認爲誰穿比較美,這都是無用的。

皇上的意見纔是真章兒。

如今看來,即便是與德妃惠妃這樣的高位妃嬪穿相同顏色,也斷不能和淳貴儀穿一模一樣的。

“妹妹這身衣服真是清新,姐姐看着,都愛的不行呢!人人都道皇上最喜藍色,妹妹這次可真是投其所好了。皇上看見啊,必然心悅。”德妃歡歡喜喜的拉着臘月的手。

這話雖然說得好聽,但是卻也是給臘月招了不少的眼刀。

估計更是有不少人在心裡暗恨。

臘月對這些“姐姐妹妹”可是本就是防備的緊,見她故意如此給自己招致旁人的記恨,倒是也不惱。

如若這般小事便以爲她會氣憤,那便不是她沈臘月了。

對德妃,她是有着十二萬分的謹慎的。

“妹妹每日閒來無事,自然要細細思量該怎麼討皇上的歡心。咱們進宮可不就是爲了伺候皇上的麼。”

她這潛臺詞也是明顯。

你不想着怎麼好好伺候皇上,倒是想着每日陷害他人,可不就不受寵麼。

這宮裡便是如此,凡事也不需說的太多直白,大家誰也不是傻瓜,心裡明白就好。

德妃還未等開口,便見安淑儀在一旁笑着開口:“淳貴儀妹妹年紀小,自然是想着好好伺候皇上,德妃已經是宮裡份位最高之人,又有二皇子在身邊,哪還會在乎那許多。”

這話倒不像臘月的話那麼晦澀了,直白的讓人側目。

德妃臉色變了變,不過還是笑了起來:“淑儀妹妹休要胡說。這進宮的本分便是伺候皇上。”

安淑儀那番話硬生生的將衆人的仇恨值又拉倒了德妃身上,而德妃前些日子才扯倒了安淑儀致其小產,這時自然不便與她多加爭辯。

“瞧瞧妹妹總是失言。對了,白妹妹呢,還沒到吧?這有了身子可得小心,不然啊,指不定嗑着碰着。這宮裡的孩子,想生下來還真難。”

這安淑儀可真是就和德妃對上了,說話完全沒有忌諱。

而這時德妃又不好和她嗆上,那臉紅一陣白一陣的。

臘月站在一邊,淺笑:“淑儀姐姐還是先找個地方坐下來吧,這身子可是大好了?妹妹前些日子過去看你,你正熟睡,我就並未打擾。”

讓人不痛快,難道就別人會,她沈臘月也不是讓人拿捏的,想讓衆人嫉恨她。她又怎麼會善罷甘休呢。

這德妃害了她可不止一次了,如今逞逞嘴上功夫,她也是不遑多讓的。

不過她可不像安淑儀說的那般的直白,可是潛臺詞誰人聽不出。

德妃害的安淑儀小產,這是人人盡知。

這淳貴儀是和安淑儀說話,德妃也是不便辯解什麼,惱恨不已,又發作不得。

臘月拎着小帕子與安淑儀做到一邊。

兩人倒是並沒有什麼親近的話說,只是當時共同對德妃的同仇敵愾罷了。

臘月臉上掛着笑:“這宮裡,針對一個人沒有關係,但是如若每日都將憤怒掛在臉上,想來,皇上也是不樂見的。”

說罷起身。

安淑儀並沒有說話,只是看着沈臘月的背影,似在想些什麼。

衆人都是三三兩兩的站在一起閒話兒,唯獨朱雨凝,一人站在那裡,頗有些悽悽。

見臘月過來,露齒一笑,果然美不勝收。

“姐姐怎的一個人在這邊?”

朱雨凝笑着看她:“妹妹又不是不曉得,這宮裡哪有人喜歡我。”

這是實話,不過偏她笑話兒似的講出。

臘月掩嘴笑:“真巧呢,偏妹妹我也是個不討喜的。”

瞅這話說的,倒是有幾分驕傲在其中。

朱雨凝沒有忍住,笑了出來。

兩人正是說的,就聽淺淺的童稚聲音傳來:“沒羞沒臊。”

再一看,不過是三塊豆腐高的嚴禹。

他站在角落的陰影裡,竟是沒有人發現。

他這一出聲兒,倒是嚇了臘月和朱雨凝一跳。

見他身邊連個侍女都沒有,臘月斷定,他是自己偷偷過來的。

揚眉看他:“大皇子怎地一個人亂跑呢?太后娘娘會着急的。”

小娃兒擰了一下眉,臘月看他又擰眉,便是想到了景帝。

“你跟着我可好?我送你回去。”

很顯然,這個提議並沒有獲得首肯。

“我也是來給父皇祝壽的。”他並不想回去,看臘月的眼神有着不喜。

幾人的這番談話自然是讓旁人見到,再一細看那孩子,可不就是大皇子,不過倒是沒人過來趟這趟渾水,連惠妃都被他牽連捱罵,爲皇上不喜。

招了這孩子還能有個好兒?而且見他對淳貴儀,也不是很客氣,旁人倒是假裝沒看見,若無其事的走開,並不靠前。

臘月自然感受到了他人的動作,再一看嚴禹,他輕咬下脣,似是也感覺到了。

那小臉兒有着一絲的委屈,不過還是倔強。

真是個敏感的孩子啊。

臘月換了個笑臉兒:“你當然可以給自己的父皇祝壽哦,不過你一定是偷偷跑過來的,太后那麼喜歡你,那麼寶貝你,她會擔心的,我讓杏兒過去通知太后一聲好不好?”

嚴禹擡頭看她,似乎是想了一會兒,點頭。

臘月使了個眼色,杏兒微微一福,連忙往慧慈宮而去,一會兒太后自然也是要過來的,但是他們都是早到,還是過去提醒一下才好,想來太后是並不想讓大皇子過來參加這個宴會的。

臘月明白,嚴禹自小便是身子弱,太后這般也是爲了他好,可是小孩子顯然不這麼認爲。

其實不說別人,看她妹妹一一就知道了,雖然是表面對不關心自己的父親不喜歡,可是實際上,每當生病或者是着急的時候,都會呢喃爹爹,女孩子尚且如此,更何況男孩兒。

這男孩兒更是將父親作爲自己的榜樣吧?

臘月低身抱起嚴禹,一起坐到宴席的椅子上,嚴禹並沒有反抗,臘月力氣不大,但是嚴禹輕飄飄的,再看他消瘦的臉龐,臘月心裡嘆息。

見臘月和朱雨凝坐在一邊,嚴禹看臘月:“旁人不喜歡你,你還得意。真蠢!”

臘月沒想他還記得這一齣兒,笑了出來:“怎地?他們不喜歡我,我還哭?”

“那怎麼可以。但、但是,但是你不是應該難過嗎?”

他絞着自己的衣襟問。

臘月注意到了他的小動作。

依舊是嬉笑:“那麼,旁的人,這些不喜歡我的人,對我來說重要嗎?”

周圍的人都豎着耳朵聽兩人的談話呢,甚至連嚴禹的姨母惠妃都沒有過來,冷淡的站在不遠處。

嚴禹想了一下,聲音很輕:“不重要。”

這話倒是肯定。

臘月點頭:“既然不重要。”

擡頭看着衆人,嫣然一笑:“我爲什麼要難過?我最重視的人喜歡我,這纔是最重要的。”

這話挑釁意味十足,可臘月不介意做這個挑釁的人。即便是她唯唯諾諾,只要皇上寵幸她,旁人必然是怨恨她,既然如此,倒是不如讓衆人知曉,她不是個可以隨便欺負的人。

嚴禹什麼也沒說,就這麼看她,看了好一會兒,別開了視線,低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皇上駕到——”

聽到皇上過來的聲音,大家紛紛低身請安。

這麼一低,倒是明顯的讓人看到了不遠處坐在椅子上的嚴禹。

景帝略微擰眉,臘月眼光餘角瞟到,暗道,真是一對父子啊,小動作都是一致的。

就是不知道,這大皇子想事情的時候會不會用手指敲擊桌子了。

“起來吧。禹兒怎麼過來了?”

齊妃微笑開口:“我們也是剛看到大皇子自己過來,想來必然是要給您祝壽,真是個孝順的好孩子。這不?沈妹妹陪着他呢!”

這齊妃的話說的漂亮。

景帝來到嚴禹身邊,小娃兒乖乖行禮:“禹兒見過父皇。”

語氣裡有顫抖。

臘月離他們最近,自是感覺得到。

不知怎地,她每每看見這個樣子的嚴禹便是想到了自己的妹妹一一。

再看景帝板着臉,似是有着不喜。

笑了一下,拉了拉景帝的衣袖。

看到她的小動作,景帝和嚴禹都看她。

“皇上昨日才說想念大皇子,想去看望他,今日他便是來了,你們父子真是心有靈犀。”

果然,小娃兒眼裡有着喜悅,眼睛亮晶晶的看向景帝。

景帝也不過一轉念便想明白了臘月的把戲,再一看自己的兒子,眼睛亮晶晶的。那斥責的話便是嚥了回去。

“禹兒自己過來的?”

“恩。”他低頭,有些擔憂父皇的責怪。

“皇上,大皇子很能幹對不對?自己在這麼大的宮裡,都沒有走丟。還順順利利的來到了這裡。

我初次進宮的時候,別看我這麼大人了,都是不敢自己隨意亂走呢,就怕自己迷路。”臘月又插話。

這下子景帝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白了她一眼。

將嚴禹抱了起來:“自己過來,有沒有怕?”

語氣溫和不少。

嚴禹被抱起,眼裡的喜悅更濃。

“沒有的,我是男子漢。”

似有深意的看了臘月一眼,景帝抱着嚴禹去了上首的位置,也正在此時,一聲“太后駕到——”又將衆人的視線吸引過去。

見這父子相處的倒是和諧,太后吁了一口氣,再看嚴禹面上的喜悅。

怔了一下,不過隨即也是會心一笑。

這宮裡的兩大主角兒既然到了,衆人自然是都規矩的落座,接下來便是各宮的才藝表演,這次並沒有請戲班子或者外人,全是各宮妃嬪表演,表演結束便是將自己的禮物呈上。

這表演,也是按照品級來的。

最先表演的便是德妃,她一曲清平調彈得舒暢悅耳,至於禮物,則是一塊難得的硯臺,倒也算是合了皇上的性子。

之後便是惠妃,雖然同樣是妃子,但是因爲傅瑾瑤被賜了字,比起齊妃,自然還是不同些。

湊巧的是,她也是彈琴,想來也是如此,這才藝,除了彈琴,便是舞蹈,亦或者是歌聲,旁的,委實沒有,可這樣出彩也難,只求這禮物能得了皇上的心思。

惠妃也是彈琴,不過卻是一曲鳳求凰。技藝更是與德妃不差上下,至於禮物,則是她親手繡制的荷包。

這兜兜轉轉臨到臘月,她竟是吹簫。

這簫在本朝一般都作爲配樂,極少作爲主旋律。

而且許是這吹簫,本就有着一些歧義,也算是難登大雅之堂的。

可臘月倒是沒管那些,她選的曲子又是個輕快活潑的,配着這簫聲,即便是技巧並不十分出色,可是卻也是讓人覺得歡快的。

而景帝看着她的表演,眼神暗了暗。

臘月自然是留意到了皇上的神情,心裡暗唾一句,這男人,總是想些不着調的。

果不其然,臘月一起表演完畢,景帝竟是帶頭鼓起掌來。

衆人都是笑靨如花,可是心裡是怎樣的火冒三丈則是一點都看不出來。

“不曉得淳貴儀送朕什麼?”

跟在臘月身邊的錦心將隨身攜帶的盒子拿了出來,她們進來的時候不少人都看到了這個盒子,卻不曉得到底裝了什麼。

“月兒爲皇上縫製了一身外服。希望皇上喜歡。”

景帝咧嘴笑,他並不知道臘月要送什麼,果然,也算是個驚喜。

之前來福就提到了禮物之事,但是卻被景帝打斷,他也不喜歡事事盡在掌握,這禮物,還是要當天知曉纔有趣。

果然,還真是有趣。

“呈上來。”

來喜將盒子打開,就見暗色的男袍放在其中,景帝笑了笑。

“繡了許久吧?”這似乎是一個月前就開始了。

臘月面色紅了下:“月兒手笨,耽誤的時間長了些。”

“手笨不要緊,有那份心就好,雖是手笨,但心倒是伶俐!”雖然看起來很喜歡,但是景帝並未提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