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上回,賈珠使計,將私會的吟詩迎荷二人抓了個正着,未費多少力氣便說服了二人前往金陵協助千霜料理原籍祭田之事。此番首戰告捷,賈珠隨後便思量要如何說服煦玉自願將吟詩放了出府。
當日夜裡,煦玉自是歇在榮府。此番他二人一併睡在賈珠小院的臥房之中,煦玉因了中午睡得久了,到了夜裡精神尚還清醒,便也拉着賈珠說長道短,將二人分別的時日裡他所看的書、寫的詩、見的人與賞的戲都通通說了一遍。而賈珠則在一旁默默地傾聽,偶爾插言評論幾句。待煦玉說得累了,他方纔開口說起吟詩之事。
只聽賈珠說道:“玉哥,我與你說個事兒。”
煦玉聞言亦未在意,惟緊了緊摟着賈珠身子的雙臂,將自家身體與懷中賈珠貼得更緊一些,隨口答道:“你說。”
賈珠則道:“今日吟詩私下道與我說他看上了我房裡的迎荷,|欲娶了回去做媳婦。你亦曉我房中的丫鬟小廝的身契都存在我那處,我早已許了他們屆時可放他們出府自奔前程。所以此番吟詩來尋我,求我許了他莫將迎荷遣了去配小子,而迎荷自己亦有這個意思,迎荷乃我之丫鬟,我自是爲她做主……”自是隱去了吟詩與迎荷私密幽會被抓了現行之事。
煦玉聞言先是意外,隨後又有許多不悅漫上心頭,遂將摟着賈珠的雙臂也收了回去,開口嗔道:“好個吟詩,這般大事亦不先知會了少爺我,反倒是還將我整個瞞在了鼓裡!……”
賈珠聽罷勸解道:“話不是如此說,玉哥可知,對於下人而言,便如他那等家生子,擇何人婚配可又如何是自己能說了算的?”
“……”
“他未曾告知玉哥,不就是怕玉哥知曉了不依嗎?此事本系他與迎荷之間的私情,又如何能夠宣之於口?”
“……”
“想來吟詩亦是跟隨了玉哥這麼多年,只不知玉哥是否爲他早有安排?”
煦玉則答:“若說安排倒也不曾,他之身契現下亦不在我之手中,怕還在府中管着呢。念及他亦是年紀不大,倒也未曾想過要如何發配他。”
“如此說來,珠兒方纔所說之事,玉哥是同意還是不同意?”
煦玉聞言沉吟片刻答曰:“此事既是他自己之願,所看上的又是珠兒你房裡的丫頭,何況迎荷那丫頭我亦是見過的,亦是一勤快伶俐之人,此番珠兒亦是認同,我又有何反對之處?我只有些怨了吟詩未將此事早些告知與我……”
賈珠對曰:“玉哥莫急,這事不早晚都需玉哥首肯的嗎?珠兒此番只是想給玉哥你提個醒兒,若想吟詩這事兒能成,玉哥還需將吟詩給放了出府,否則留在府中遲早被配了丫頭了。只是如此一來吟詩怕便是無法再於府中侍奉玉哥,玉哥可願放了吟詩?”
煦玉聞言蹙眉尋思片晌,遂對曰:“想來他此番雖不再是林府的奴才,然又如何不能留於我身畔?便如這府中管家那般,每日上府裡來工作便是……”
賈珠則答:“是這般原因,我在金陵有一份田產正缺了人幫我監管,我瞧上了吟詩,趁着吟詩此番脫了這府,便欲僱他替我管理,所以想向玉哥要了吟詩,不知玉哥可否成全珠兒此願?”
煦玉聽罷這話沉默不答,半晌方纔喃喃說道:“既是珠兒開口,玉哥自是不會拒絕,只是此番念及吟詩畢竟跟隨了我這麼些年,出入大小之事無不仰仗了他,他亦是忠心耿耿,從無懈怠,這讓我如何舍他得下?而若是他去了金陵,山高路遠的,今後若是想見上一面,怕也是萬分不易了……”
賈珠對曰:“珠兒知曉此事乃強人所難,若非珠兒現下無人可遣,又如何會行此迫不得已之舉?到底君子不奪人所好。此番珠兒向玉哥要了吟詩,珠兒再爲玉哥添一人作爲補償可好?我將我小廝裡的執扇送與玉哥使喚如何?令他與詠賦一道侍奉玉哥,不承望其能代替吟詩,更無吟詩那般的學問,倒也是我平素□□了的,規矩還懂,但求能爲玉哥拂幾移研、磨墨潤毫便可。此番亦無需林府出這月錢,執扇月錢照例算在我這處,玉哥只管使喚便是。”
煦玉聞言則道:“珠兒這話卻是過謙了,你的小廝怎會是無用之人?如我平日裡見慣的那幾人——潤筆、潑墨、洗硯,何人不是千伶百俐的?只這執扇倒也少見。”
賈珠遂道:“執扇正是我這處的閒人啊,派去給玉哥使喚不正合適了?若是玉哥覺得使得不順手,退與我便是。”
煦玉聽了這話只得長嘆一聲,說道:“珠兒既已如此說,玉哥便也恭敬不如從命了。此番待我回了府,便向林縉索了吟詩的身契便是。”
賈珠聞罷這話心下暗喜,只道是此番總算說服了煦玉,此事最爲困難的一環算是就此解決了。隨後又見煦玉默默不語,正兀自沉浸於己我思緒之中,過了許久,方纔徑自開口說道:“想來吟詩與我一道長大,自小便未曾離了我身畔,不料此番竟已先於我有了心儀之人,心有所屬,未嘗不是一件令人歆羨之事……”
賈珠聽罷這話不知如何回答,惟反問一句:“照這般說,玉哥是羨慕吟詩有了喜歡的人?”
“這般想來,還真有些許羨慕。”
賈珠又問:“那玉哥可有心儀之人?”
未想身側煦玉忽地執了賈珠雙手說道:“尚還未有,珠兒呢?”
賈珠聽罷此問略感意外,隨即遲疑片刻亦是回握住煦玉雙手如實答道:“不瞞玉哥,珠兒已有了心儀之人……”
煦玉被這話勾起了好奇,聽罷忙問:“是誰?何家的女子?玉哥我可認識?”
賈珠紅了臉,吞吞吐吐地答道:“認、認識吧。”
“快告訴我是誰?”
“這、這……還不曉別人喜不喜歡我呢,怕別人若是知曉了便永遠也不欲見到我了……”
聽罷賈珠這話,煦玉心下更是好奇難耐,連聲追問此乃何人,然賈珠卻再不吱聲,煦玉無奈,惟有放棄。隨後只得垂頭喪氣地問道:“如今珠兒亦有了心儀之人,是否有一日亦會如今日吟詩這般遠走高飛,和玉哥我分了生去?”
賈珠聞罷忙道:“珠兒怎會|和玉哥分生了?珠兒倒是盼着能與玉哥永遠不離不棄纔是……”說着賈珠忽地從一旁翻身而起,將身側的煦玉壓在身下,直視着煦玉雙目徑直問道,“玉哥喜歡我嗎?我很喜歡玉哥,玉哥喜歡我嗎?”
身下煦玉乍聞此言,尚未明瞭這話之中的深意,只覺頭上直視着自己的雙目之中的眼神格外灼人,正怔怔着不知如何作答。忽地念起自己纔是那年長的一個吧,身上壓着的那個明明較自己更爲年幼,遂一個翻身將賈珠推到身下,壓了上去說道:“珠兒此番莫要放誕了,可知我是你兄長!”然說完這話之時方纔發覺此番上下二人之間的距離十分貼近,幾近是前額觸着前額,不覺愣了。
賈珠見狀笑了,竟是秋水雙波,媚眼如絲,喃喃道句:“啊是了,是我兄長……”說着微微擡起身子,吻了頭上煦玉的嘴脣一下,隨後便挑釁地擡頭望向煦玉,眼神透露的信息似是在道“我就親你了,你怎麼着吧”。
不料此番煦玉亦是不甘示弱,按住身下賈珠便回吻了過來,廝磨糾纏半晌後方才擡起身,舔舐了番嘴脣,微眯着一雙星眸笑道:“珠兒,這可是你自找的!”
此番倒是換成賈珠吃了一驚,心道:“這小子,是什麼時候學會這等風月招式的?”
見罷身下賈珠的神色,煦玉頗爲自得地道句:“看來珠兒還尚未識得這等情愛之事,下回得閒哥哥我教你便是~”
賈珠聞言狠狠翻了一記白眼,心下只慪此番竟被煦玉將了一軍,欲辯白曰“本人早在你出生之前便識過千百回了”,可惜此番亦說不出口,只得由着煦玉得意去。隨後二人擁着睡了,一夜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