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煦玉剛步出房門, 不提防竟從旁伸出一隻手來將他嘴捂住了,一驚之下回過神來,只見正是賈珠, 方安下心來。賈珠對煦玉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隨後便亟亟地拉上煦玉一溜煙地奔出了賈母院, 又出了二門拐進自己院裡。待進了屋裡, 方放開了手, 令小子們將書房門關上,又將人都遣出。二人一道摩肩挨股地往炕上坐了,賈珠先道:“方纔我在老太太屋外, 你們說的話我都聽見了。說到妹妹之事時你尚知尋了理由搪塞,何以說起自己之事時偏那般直言不諱, 你便不懼老太太一怒之下動了家法, 逼你娶妻啊?……”
煦玉聞言笑答:“我並非賈家之人, 老太太的家法奈何不了我。”
賈珠聽罷倒也不以爲然,對曰:“好歹在長輩跟前婉曲一些, 拿話搪塞一番,過個幾年,誰還能奈何了你?何必這般直言說了,老太太即便管不了你,不也因了你這話添堵來着?”
煦玉不答此話, 惟垂首欲親吻賈珠, 賈珠頭一回伸手止了煦玉動作, 不依不饒地追問道:“告訴我, 彼時你是作何之想?”
煦玉聽罷一面拉下賈珠之手, 一面道句:“於我親事之事,我所道皆是肺腑之言。”
賈珠乍聽此話尚且不以爲意, 隨口對曰:“你那是什麼真心話……”言至此處卻忽地住了口。
煦玉見狀方知賈珠悟了,隨即笑曰:“我道我除卻一人,絕不另娶,又如何不是實言?此係你我二人終身大事,豈同兒戲?遂我惟有實言相告,不容半分戲言。兼了此事亦是我一人的主意,一人的抉擇,當是無怨無悔亦無所畏懼。若說因此而節外生枝抑或引來他人責難,亦由我一力承擔。”
賈珠聽罷此話思忖片晌,又幽咽着開口:“於你而言,愛我便是如此辛苦之事嗎?竟令你做好了萬劫不復的準備……”
煦玉聞言斂下面上笑意,肅然答道:“冒天下之大不韙,不可謂不艱辛。然既心儀於你,前路便是刀山、是火海、是荊棘抑或是深淵,我皆是義無反顧。”
賈珠聽罷此肺腑之言已是心下大慟,將臉埋在煦玉胸口,喃喃自語道:“七情六慾乃人之常情,我們不過是彼此相愛,何人又能責怪了我們……”
隨後他二人自是於炕上擁吻一陣,此番脣舌纏綿一回,便禁不住動了興,亦等不及前往榻上,未曾脫衣便在這窗前的炕上暮雨行雲。二人方纔談心說情,正是情熾愛濃之際,遂愈發興致勃勃。煦玉倚在炕上,抱着賈珠令其坐在自己身上。煦玉縱情馳騁一回,宛如春筍經雷,猛竄狂突,又似浪蝶撲花,直搗蕊心。賈珠只覺彷彿身在狂風驟雨之間,亦是情滿意酣、甘美異常,止不住遍體酥軟,鶯聲連連。之後更是理智全無,口裡胡哼亂嚷,將煦玉的名字喚了個遍,好哥哥、好夫君地求饒不迭。此番你貪我愛,直至二人皆熱汗霪霪、筋酥骨軟,方纔雨霽雲收。
事畢,賈珠癱軟在煦玉懷裡,二人便就勢躺在這炕上。賈珠說道:“此番你將老太太結親的話給擋了回去,今後她少不得尋了我來問。我需得知曉你心下到底如何打算,方好拿話回了老太太。”
卻說煦玉雖從未於賈珠跟前明言反對將黛玉嫁與寶玉之事,然賈珠倒也明瞭煦玉打心底不喜寶玉,無外乎因了寶玉慣常有些小女兒情態,偏愛混跡內帷,不喜仕途經濟,不欲承擔家族責任。
不料此番卻聞煦玉如此答道:“珠兒你與我是這般關係,寶玉又是你嫡親弟弟,我亦不拿寶玉當外人看待。老太太欲撮合他與黛丫頭,按理我不該反對纔是。然我惟有這一個妹妹,難免有那私心。此事不成,你且莫要生氣纔是。”
賈珠則打趣道:“只怕你見到寶玉之時,未必便念起我這兄長,惟有恨鐵不成鋼之感罷。寶玉素昔倒畏你如虎,若是換了你做他嫡親哥哥,只怕寶玉也沒有今日了。”
煦玉聞言嘆了回氣,說道:“若是寶玉有五分酷肖你這兄長,我大抵亦不會反對。”
賈珠則道:“五分似我,你這大舅子便滿意了?我以爲未來的妹夫至少需七八分似了你,你方纔滿意呢。”
煦玉笑曰:“於我心裡,珠兒自是好的,便是惟有五分像,亦是好的。至於那七八分像我之人,亦是好的……”
賈珠聽罷煦玉之言不禁心花怒放,擡首往煦玉脣上親了一口,說道:“我的大才子,你不去尋那有七八分像你之人,我便謝天謝地了。你若要如此要求,只怕尋不到合意的妹夫。世上何人能七八分像你,便連熙哥兒也與你很不相像,惟有子卿之才與你倒有七八分相像。”
煦玉聞言倒也不以爲意,接着方纔之言說道:“……我無法在老太太跟前應承下黛丫頭婚事,還因了有人已來我跟前提親。”
賈珠聞罷這話大感意外,忙不迭追問道:“此話怎講?”
煦玉方答:“上回禮部侍郎李文俊猝爾來訪,我尚且不知其來意,他道是來替人傳話的。禮部尚書孫大人有爲幼子結親之意,聞知我有一妹,方託他前來聯絡。孫大人乃我會試座師,步入朝堂之後亦助我良多,想來日後我與他之間,往來亦是不少。遂此番既是出自他之意,又是侍郎大人來求,我亦不可貿然回絕了……”
賈珠聽罷此番乃是孫家鼐欲尋了煦玉聯姻,登時憶起若干年前孫家欲將獨女嫁與煦玉之事,心上頓時便添了幾許醋意,只道是這孫家當真是將煦玉喜歡進了骨子裡,當初嫁女不成,如今便是兒子亦欲千方百計與煦玉攀上關係。然待冷靜下來,細想一回,方覺這樁親事就政治利益而言,對了林家,倒是有那百般好處。煦玉入職禮部,與了那頂頭上司禮部尚書,關係自是不可謂不密切。兼了這孫家亦是鐘鳴鼎食之家,世代簪纓之族,兩家若是聯絡有親,對了煦玉日後的宦途,自是大有裨益。隨後又想,大抵黛玉心裡還念着寶玉,這孫家少爺雖說較了寶玉,是個有功名在身的,家世也好,然或許這些在黛玉看來,並不那般在意。女兒家或許惟欲嫁個全心全意待自己好的丈夫罷。這既是爲黛玉擇夫,按了賈珠的觀點,亦需詢問黛玉一聲,這不正是他自己曾生活的時代所提倡的婚姻自主?不過這也只可在自己心裡想想罷了,他可不敢將之透露與煦玉知曉。
賈珠方又問道:“如此你可是應下了?”
煦玉則道:“並未應下,我雖熟識孫大人爲人品性,對了他家公子,卻一無所知。惟知該人名叫孫念祖,今年十八歲,正是本省優貢生,據聞爲人正直敦厚,至於品貌才學,便也一無所知了。我道是此事非同小可,需得我見過這孫少爺,方好定下。”
賈珠聞言嗔道:“這孫家打的一手好如意算盤,自家小子欲下場,便先行尋個禮部當大官的舅子仰仗着,好不精打細算。”
煦玉笑曰:“若是如此只怕少不了麻煩,我若任了總裁房官,這孫少爺還不避嫌不迭,如何能下場?”
賈珠認同:“說的也是。我記得他家老爺不也時常出任總裁?想必他家小子亦因此耽擱至今……不過好在我明瞭你有何打算,如此省得待老太太詢問,我無話可說。如今在老太太之前,只道是有那咱開罪不起的大家尋了玉哥說親,你已先行應下了,便也能推託一番。”
煦玉首肯,隨後兩人又閒話一陣,摟着親吻一番,方纔整齊衣物,一併起身。
卻說彼時珠玉二人日間在書房窗下的炕上行雲施雨,不提防那炕邊的窗子未曾完全掩上,漏着條細縫,便也就此漏了些鶯聲燕語、花情月意的在外面。彼時因賈珠將小子們通共打發了,遂潤筆潑墨執扇詠賦等人皆一溜煙自去了。惟千霰偶然打那窗外經過,正巧遇着珠玉二人行事。卻說珠玉二人私定終身之事千霰俱是知情的,又充了他二人的媒人,對這雲雨之事便也明瞭,見慣不怪。然此番從窗下經過之時,千霰聞見些兒聲響,卻鬼使神差地駐足停下,掌不住便拿眼從那窗縫間偷覷幾眼,這不看不打緊,一見之下便如生了根般再挪不開去。
且說煦玉體質羸弱乃是榮府上下皆知之事,千霰不日前方纔聞聽千霜的媳婦冷荷說自家隔壁的一戶殷實人家的少爺死了,這少爺亦是讀書之人,只素昔身子欠佳,弱不禁風。這少爺娶了媳婦,如今這媳婦子守了寡,閒來無事便往了千霜家串門,尋了冷荷閒磕牙。這媳婦向來口沒遮攔,便將自家的內帷秘事告知與冷荷,說自己是家門不幸,嫁的男人是個沒用的,身子不好,房事亦欠缺,往往行事便惟有十數下,嫁人這多年來,自己竟從不識人倫之妙是何滋味。此番千霰見罷煦玉,自是憶起了這樁典故,因了成見,便以爲煦玉亦是個不能的。不料卻見煦玉之物甚偉,自己這等習武之人與之相較竟不及遠矣。賈珠坐在他懷裡顛得如扶風之柳,花枝亂顫,大有不堪的趨勢,口裡“玉哥……珣玉……玉兒……阿玉……玉玉……我不行了,饒了我罷……”的亂嚷不迭。煦玉方扳過賈珠的面頰吻住他亂叫亂嚷的嘴,隨後便傳來一陣親嘴咋舌聲。只見二人臉偎着臉,正是玉色珠光的一雙璧人,可謂是天上日星,人間鸞鳳。千霰心下大奇,暗忖曰無怪乎人人皆愛少爺呢,這般風流體質與風月手段,便是那見慣風月場的婊|子淫|婦也很愛呢。隨後又見賈珠是眸中帶淚,眼角含春,軟吟嬌呻,聲聲入耳,與了平素見慣的冷靜自矜的樣子絕然不同。千霰更是驚歎自己跟隨了大爺許多年,哪裡想到過他竟有如此春|色撩人的一面。看得千霰渾身發漲,熱流直往下涌。千霰唯恐自己漏了泄,只得忙不迭走開了。
卻說在此之後又引出多大的一樁事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