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賈珠煦玉便如約定那般於申時一道乘車前往北靜王府赴宴,皆着了正裝冠帶。隨行帶着千霰潤筆並了煦玉小廝吟詩,鄭文駕車。待一行人到達王府門口,便見王府長史官水敬親自迎將出來,珠玉二人下車,對水敬道曰“大人客氣了”,水敬亦是欠身還禮,隨後便將二人引入王府花園的花廳中。只見此花廳似是新建不久,寬敞明亮,莊嚴華美,可容納不少賓客。而廳外則搭了一個戲臺,看來此番有戲曲作爲餘興節目。而見他們到來,水溶又親自出了廳門迎接他二人。二人隨了水溶進入,只見此番廳中已坐了不少人,廳中王府家人爲衆人奉上茶果。賈珠略略掃視一番,只見來客中南安郡王世子炎煜、平原侯之孫蔣子寧、錦鄉伯公子韓奇三人是認識的,因平日裡俱是世交,遂忙地與三人招呼了。而一旁煦玉則悄聲詢問水溶道:“世子昨日所道那位貴客,可曾到來?”
水溶則答:“其餘諸客皆到了,惟那人未至,等等罷。請到這位爺可是不易。”
另一邊韓奇對煦玉說道:“據聞此番下場,林大少爺高中第三名,怎的不在府中設宴慶祝?如此我們哥們還能前去捧個場,湊個趣,也好沾沾才子的光啊。”
煦玉聞言笑答:“區區鄉試,何足掛齒,若是來年會試殿試及第,再行於府中設宴有請諸位亦不謂遲……”
水溶聽罷則道:“如此說來珣玉兄乃是胸有成竹啊,來年金榜題名定不在話下。”
話音剛落,便見王府家人忙忙地趕上來通報道:“稟世子,侯二公子到王府門口了。”
水溶聞罷忙起身,對在場諸人道句“失禮了,諸位請容我失陪片刻前往迎客”。
衆人皆道:“世子請便。”
賈珠見狀心道這位怕便是水溶昨日口中所道的貴客了吧,否則怎會親身前往迎接。遂忙不迭轉向一旁的蔣子寧問道:“請教子安兄,這位侯二公子乃是何方神聖?”
蔣子寧聞言只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向賈珠望來,對曰:“鴻儀兄竟不知這侯二公子?!”
賈珠面上作出一副無辜樣,心下暗道自己不會是問了個傻問題吧,這傢伙難不成還是個明星,人人均知曉其大名壯舉?遂老實答道:“真不曉,還望子安兄見教。”
一旁煦玉聽罷亦是轉向賈珠這邊聽他二人的談話,只聽蔣子寧道:“那位仁兄乃是你們的同道中人,你們若識得這修國公爺之孫,世襲一等子的侯孝康,又如何不知這侯二公子正是侯孝康之胞弟侯孝華。此人較其兄而言卻是名聲更勝,乃京師聞名的第一才子。未及弱冠便已科場及第,乃前科狀元,文章風采傾動一時。狀元及第便授編撰之職,一年後遷內閣侍讀,如今已升至翰林侍講兼鴻臚寺少卿,部中之人皆雲來年升內閣侍讀學士不過轉眼之事。”
對面炎煜亦道:“子安所言甚是,據聞這侯子卿侯二爺乃文星下凡,當年抓週便抓了倉頡簡,果真此番剛滿二八便狀元及第。若僅是如此還無甚稀奇,諸位皆知博學宏詞科是五十載難逢一次……”
煦玉聞言忙道:“莫非這位爺是兩年前宏詞科狀元?!”
炎煜對曰:“正是。所謂二元及第,說的便是他。取試博學宏詞豈是容易之事?天地之災變盡解,人事之興廢盡究,皇王之道盡識,聖賢之文盡知,而又下及鬼神、精魅、草木、蟲魚莫不知矣。往年的宏詞試便是狀元取試俱是落第,惟他那屆他乃是二元及第。”
韓奇道:“據聞當年宏詞取試之時,因了宏詞多年未開科,許多學子躍躍欲試,然聞說侯子卿欲下場,不少人便也知難而退。而他亦果真不負衆望,二元及第,彼時京師有詩讚曰:
‘錦衣公子題杏林,
神京狀元冠羣雄。
文成七步面黼黻,
筆揮翰墨吐絲綸。’
這說的便是他了。”
賈珠聞言暗地裡轉向煦玉低聲戲謔道:“喏,聽見沒?這京師第一才子,可是你的偶像男神~可是覺得此番爲人比下去了?”
煦玉聽罷聳聳肩不答。
正說着,便忽聞從廳外傳來的交談之聲:“弟方纔還與人道要請來子卿兄乃是萬分不易,更勿論此番因了文清兄有孝在身無法前來,子卿兄竟肯賞臉單獨來此……”這是水溶的聲音。
只聽另一人隨之開口,嗓音溫潤柔和,尤帶幾分漫不經心,對曰:“世子客氣了,世子有請,在下自是不會推辭。若非菥兒孝期未過,加之現下身子欠佳需臥牀將養,亦是樂意隨在下一道前來。”
廳內衆人聞言一併起身,只見此番隨水溶轉進花廳之人身材頎長,衣冠楚楚;面如冠玉,眼若晨星;長身而立,皎似素梨月下,驅步而行,婉如玉樹風前;神怡氣肅、秀外慧中,通身上下盡顯一派俊姿雅秀之氣。珠玉二人一見此人便知此乃方纔衆人口中的侯孝華,心道一見便知不凡,果非池中之物。隨衆人一道向來人施禮,而孝華不過向衆人道句“在下來遲,還望見諒”,衆人自是還禮曰“無妨,侯兄貴人事忙”。
隨後水溶轉向座下珠玉二人,爲他二人介紹道:“此番弟欲請之貴人便是子卿兄了,此乃修國公府二公子侯子卿。”隨後又轉向孝華道:“這二位分別是蘭臺寺大夫林公之子林珣玉與榮國府賈公之子賈鴻儀。”
而聞罷水溶介紹,只見孝華不過略略向珠玉二人轉過半張臉來,眼睛斜睨着瞥了二人一眼,略微頷首以示招呼。煦玉見狀蹙眉,賈珠則嘴角上揚心下冷笑一聲暗道“真是好高傲的人,看人都不帶正視的”。
而隨後又聽水溶似忽然憶起一般道句:“啊對了,弟幾近給忘了,你三人從前便應相識了吧,話說三位恰巧師出同門,均是邵承祚先生的親傳弟子。”
此言一出,在座其餘諸人皆道“是了是了”;而珠玉二人則面面相覷,不約而同道句:“原來先生口中所提的‘華兒’便是他!”
而孝華總算轉過一張正臉來望向一旁的珠玉二人問道:“你二人亦是邵先生之徒?”
煦玉頷首:“正是。”
“原來是師兄,請恕我二人有眼不識泰山,先生從未對我二人提及師兄名號,遂我二人不曉師兄竟是如此‘高人’……”賈珠只不動聲色地擠兌了一句。
然孝華並未接下賈珠此言,卻是轉而問道:“先生近日可好?可還體健安康?先生入住林府之後便不欲面見外人,上回不過於在下府上匆匆會過一面,距今已逾數載,彼時先生亦爲提及他再行授徒之事。”
煦玉生硬答道:“多謝掛心,先生目下一切安好。”
孝華聞罷,便也不再對珠玉二人多言,轉而與在座其他人一道閒話。而賈珠則轉頭望了一眼身側煦玉,見他此番又鬧起了彆扭。之前聞見孝華名聲在他之上,隨後又受了他的輕慢,心下便分外不暢。賈珠見狀暗歎一口氣,只道是煦玉性子太過直率,喜怒皆形於色。今後入了官場,往好的說則是剛正不阿、仗義執言,往壞裡想便是不懂迂迴曲折、由着自己性子胡來,這般個性遲早被人揹地裡捅刀子。念及於此,賈珠暗地裡拉了煦玉衣袖一把,令他莫要任性使氣,到底此番乃是在他人府邸作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