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旁跟隨的千霰潤筆見了, 便也心生不滿,遂待他三人行出了代儒家,便也說道開去。只聽潤筆道:“那瑞大爺真真是個不知好歹的, 自個兒行出這等醜事, 活該受些教訓。我們大爺如此禮待他, 他竟也不知心存感激, 還擺那臭臉色!便是依了他在家塾裡行出的那杆子事, 通共告知了老爺,他還能行那代管家塾之職嗎?不過是我們大爺一句話的事情罷了……”
賈珠聽罷倒也不以爲意,一笑了之:“揭了人短處, 即便是再過好心,怕別人亦不肯給好臉色的。卻說瑞哥兒調戲璉嫂子那事說大也不大, 我自是可以放任不管。然只怕他是執迷不悟, 屆時只會病入膏肓、無藥可救, 平白搭上一條性命。大家皆是賈氏子弟,我不過盡我所能幫他一把罷了。正值現下大少爺離了京, 我手邊事少,尚且有着幾分餘力管一管此等閒事……至於他在家塾之上管理不善之責,我正可藉以這新定下的兩條規矩通通給矯正了。想來他家太爺年事已高,我若將我所知的俱告知了太爺,還不將他老人家氣個仰倒。何苦爲難人家, 一把年紀了……”
千霰則沉吟說道:“話說這家塾之事本也只是依照了府中歷代的慣例, 如今既輪到賈老太爺掌塾, 這家塾的諸事便應他一手料理。如今族長敬老爺不管, 頭上咱家老爺亦是不理。咱大爺當初亦未曾上那家塾, 而是家中請了西賓,隨後又是跟從的邵先生習學, 較那家塾自是好了許多。如今卻也攤上家塾這些雜事,平白費了許多心進去……”
賈珠聽罷嘆息一聲說道:“想來你二人跟隨我一道亦是時日不短了,咱府裡之事難道還不曉嗎?這府裡諸位掌家爺們皆是能不管事便不管事,怎麼偷閒享樂怎麼來,何人對這府裡的前程憂心過片晌?然如此下去亦不是辦法,總需有人挺身而出去改變這一切……而這家塾本屬於族中照料貧寒子弟進學的一種福利,令無錢聘請先生的弟子讀書。奈何族中有心上進之人太少,致使塾中風氣日下,不得已我方纔尋思了這兩條整改措施。若是在此處施行有效,我欲去信金陵將此法告知了吟詩。如今原籍產業規模日益擴大,每年所賺錢銀不少,正可進一步完善原籍的各項產業投資並生存居住的規章制度。在原籍之中興辦義學亦是我早便擁有的一項計劃,若這二則條例可行,我便也仿照此例在原籍義學中實施。屆時正可藉以義學鼓勵培養原籍的賈氏子弟進學讀書,繼而參與科舉取試……”
一旁千霰潤筆二人聞言無不歎服,直贊賈珠所思所慮俱是高瞻遠矚之見。
隨後三人便回到榮府,賈珠自是前往向賈政稟告了家塾的整改方案,賈政聞言倒也不置可否,惟點頭以示知曉。之後賈珠再行前往東面寧府將此事稟告了族長賈敬,而出身進士的賈敬聞罷倒也首肯,直誇賈珠此舉乃是大有益處,對改善家塾學風很有裨益。待將此事談妥,賈珠便也告辭而去。賈敬立於書房門口目視着賈珠離去的背影,心下暗自惋嘆,只道是賈政雖是文字輩子嗣中最爲年幼的一位,卻偏巧是他那房的長子最有出息。如今便是連賈赦那房的璉二哥在榮府對外的生意之上亦是混得風生水起。念及當初賈赦那房本亦有個長房哥兒,年幼讀書,若是如今尚還活着,怕亦是早已成器。現下看來,惟有自己這長房的長子尚未出息,不久之前又鬧出那等醜事,落入各房那等嘴碎嚼舌根之人口中還不知怎生爲人編排了去。思及於此,心下便也止不住怨忿叢生,對了自家長子頓生恨鐵不成鋼之感。
卻說自賈珠前往代儒家中將賈瑞之事告知代儒知曉之後,代儒對於賈瑞的管制約束便也愈加緊嚴,素昔裡便斷然不許賈瑞擅自外出,更不令其踏足榮府,生恐其私自前往榮府生事。惟將之拘於家中讀書,但凡外出俱令了家人陪同看管。如此一來賈瑞因了再難與鳳姐相見,久而久之便將思慕鳳姐之心漸漸地淡了下去。心中雖未免因了此事埋怨賈珠多管閒事,然到底好過就此將自己性命賠了進去。
而另一邊,家塾自施行了賈珠的兩條整改條例之後,學堂中諸多附學的子弟爲了保持在此讀書的權利均是不敢怠慢。而家塾中頭個以身試法之人正是薛蟠,在塾中失了興趣之後便連素日裡的點卯亦懶怠前來。累積多次之後賈珠便做主將薛大公子開除了學籍,道是薛大爺若有甚意見不平之處,儘可前來尋自己理論。而薛蟠本也無心習學,遂對於自己爲家塾開除之事便也渾不在意。而因了此項條例,便連寶玉與秦鍾亦不得不收斂,每日裡按時前往進學。而其餘子弟無論是滿或不滿,亦莫敢口出怨言,只得按例行事。如此這般學堂風氣自是有所提升,而爲長留家塾習學的子弟便也莫不發奮,不願就此居於人後。長此以往,倒也有些子弟發奮圖強,終至於學成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