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章 賈赦辦事

聖旨到,又是擺香案,又是啓中門,又是闔家跪接。夏太監此次卻是負詔捧敕,至檐前下馬。他滿面笑容,略帶恭敬之意,走至廳上,展開手中卷軸念道: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賈赦,無己私,心忠爲國,身正人廉,特封爵位:三等忠襄公。賜居榮禧堂,身復賈家掌事。同有,賜封林黛玉和碩公主,並反家財百萬。家財屬林家,外人不得擅動。另賜教引嬤嬤一名,宮女四名。因林黛玉年未及笄,人財皆交由賈赦照管。最後,特准元妃省親,需掌事賈赦親自着手辦理,不得有誤。

欽此”

夏太監唸完,賈家人全部呆愣住。唯有賈赦,忙俯身磕頭謝恩。衆人跟着他,也是磕頭謝恩。謝完恩紛紛站起來,夏太監便把聖旨合起交到賈赦手中,不住道:“恭喜賈大人。”

“同喜同喜。”賈赦客套迴應。這聖旨,大部分他都滿意,且非常驚喜。想這些都比他預想的來得快,來得直接,不需要他再去坑他老弟一把。而且,給黛玉有個雙重保障。

夏太監跟賈赦各種客氣,然後手點着賈赦手裡的聖旨,小聲笑着道:“我拿大人當自己人,遂給您個忠告。那林家的財產雖多,但萬不要去動。那錢別人動不得,要不也不需特特在聖旨裡交代了。既特特說了出來,就是明碼告訴你們賈家人,這錢,不是你們的。”

賈赦也是笑着點頭,“多謝夏老爺,這事兒我明白。”夏太監是拉攏賈赦,給賈赦善意提醒。而賈赦怕的,那是別人不明白這意思。

賈赦邊跟他說着,心裡也邊想,叫他着手辦理元春省親的事,是什麼個意思?本來早已想好了,元春是賈政的女兒,他凡事湊個熱鬧就好了。如今倒好,居然叫他辦。沒錢,他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動用國家的錢?如果沒有皇帝的寵愛,那就是打腫臉充胖子自己找死好嗎?那賈家必倒,好嗎?

這件事,賈赦無非感嘆兩個東西:一,錢果然是世界上最好的東西,沒有之一。二,從來就不會有天上單純掉餡餅的好事兒!

而另一邊,因着元春封妃甚喜的王夫人和鳳姐,驚了。不知這是什麼情況的黛玉,傻了。被奪家的賈政,應該是怒了。賈母?她老人家在鴛鴦的攙扶下,慢晃着步子回去,竟是老淚縱橫。她那一輩的爵位,居然被自己的兒子掙回來了。自己的孫女,也做貴妃了。自己孤苦的外孫女,也做公主了。這等子好事,叫她哭上幾天笑上幾天也不爲過啊。

於是,賈母邊走邊笑邊哭邊口齒不清唸叨,一直沒個準的情緒,弄得鴛鴦也不知所措,只好隨她。

省親事宜,原都是賈政等人在搞,王夫人和鳳姐那也是十分在意,需要日日忙亂的。如今,落到了賈赦頭上,一切可就不是那麼順理成章該幹嘛幹嘛了。倒是,省了不少事兒啊。

卻說王夫人回房,心不甘情不願地幫黛玉收拾了東西,送她去榮禧堂。又是百般囑咐,叫她得了空就回她院子裡,一處鍛鍊。黛玉應了,王夫人方回來,窩在炕上仰頭看天。然後,鳳姐就到了。

鳳姐把林家財產去向一說,再根據聖旨略微一推測,兩人就明白了這些怪事是怎麼來的了。鳳姐嘆了口氣,“有錢能使磨推鬼……況也不是單純錢的問題,確實是一等一的大忠心啊。”

王夫人聽了也是揣度半晌,只道:“如今這事不是很好麼?黛玉尚有百萬家財,且別人是不敢動的。如今身上又有爵位,又有俸祿可拿。這樣的人物,就是沒咱們,家裡也沒人敢明目張膽欺負她。她自己知道自己的高身家,也不是有亂七八糟的傷感情緒了。再有省親的事也不要咱們操心,這事兒,賈赦做得太好了!”

王夫人這些話,那是句句來自心底。

王夫人沒有非誰當家的思想,也無所謂那些虛名頭。只要她不受人欺負,和鳳姐過得好,黛玉也過得好,那就行了。她平日裡欺負別人,那完全都是看人家不爽,很純粹地爲了出氣,可不是處心積慮要爭什麼的。

鳳姐明白她的意思,遂動了動身子,道:“你覺得……賈赦會不會公報私仇,以後變着法兒欺負咱們?畢竟,他被你打過兩次。”鳳姐說着,就豎起兩根手指。

王夫人吞了吞口水,半晌氣勢很弱地拍了下炕桌道:“他敢!就是他敢,元春不讓他。他要是太得瑟,咱們就叫元春在皇上面前撒個嬌,一道聖旨分他出賈家去。”

“難哦……”鳳姐慢搖着頭,聲調下拖,潑冷水道。要是一個妃子撒個嬌就能改變皇上旨意,那這國家不是亂了套了。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先擱下不提。卻說賈赦晉了公爵,消息一下子就散開去了。於是,賀喜之人簡直要踏破了門檻。很多時候,在□□,關係確實不是靠你死皮賴臉人格魅力拉來的。你牛了,關係立刻就成網了,哪哪都是你的同黨。

再有要說的,那還是元春省親的事。賈赦絕對把這事放在腦子裡,過了有八千八百八十遍,最後才下定了決心,做好了打算。於是,召集家中一概男丁,到大書房。

賈赦居於最上座,賈政次之,其餘的按輩分長幼相依坐下。賈赦手放在桌上,輕敲着桌面,半晌道:“誰有什麼想法就說出來,大家一塊參考參考。”說着就轉向賈政,繼續道:“元妃娘娘是你親閨女,你說怎麼辦?”

賈政端了端姿勢,道:“要我說,就像咱們先前想的那樣。從東邊一帶,藉着東府裡花園氣,轉至北邊,丈量個三裡半大的地兒,建造省親別院。至於諸多擺設,吃的用的,等一塊合計好了,出了單子叫人出去採辦去。還有一點,需得買些女孩子回來,教出一戲班子,再找些小沙彌、小尼姑、小道姑。若是能請一佛門中之人,極通經文的,自然更好。”

賈珍、賈璉、賈蓉、賈薔等人聽了,都覺甚好,不住點頭。賈赦卻是輕嘆了口氣,又用手指敲起了桌面。衆人不知他是何意,賈珍便問:“大老爺是怎麼想的?”

賈赦停住手指,直起身子,道:“省親別院,元妃娘娘來了,那就是走上一遭的用處。本是爲她建的,她既不住,又不是隨便個人都好住進去的,要這別院做什麼?吃的用的,那是必須的,畢竟要大宴賓客。只是,擺設裝飾,能免就都給免了。戲班子,請一個進來,就不家買了。至於小尼姑小道姑,也就請些,事畢就讓他們回廟裡去。”

衆人聽完賈赦說的,臉上都是不知該說什麼的表情。賈政也有些氣結,半晌道:“不建省親別院,娘娘歇哪?”

賈赦看着他,道:“我那院子不是騰出來了麼,稍稍拾掇拾掇,歇腳也不丟人。”

“一個小小周貴人,她家的別院如今已經快成了。又有吳貴妃吳家,也是在城外找準了地方,動工好久了。人家辦得熱火朝天,鋪張盛大。咱們,如何能這麼敷衍?我們賈家,是不如周家,還是不如那吳家?還是咱們娘娘不如他們家的那些金貴?”賈政接話就道。

賈赦不慌不忙不急不躁,只看着賈政,道:“這虛熱鬧,那是要金山銀山砸出來的。人家是有錢買那個虛熱鬧,咱們賈家,還真沒有。鳳丫頭交過來的賬本,一應家裡所有,我如數清點過了。只夠,僅僅夠,咱們一家老小生活的。想要買個面上有光,可不夠。”

賈政被賈赦的話噎住,恨恨地甩了下袖子。賈珍見兩人意見不合了,賈赦也確實過分了些,只陪笑着道:“二位老爺消消氣兒,這錢的問題,最不是問題了。咱們家難得有件這麼大的事兒,自然不能被那些小家給比下去,一定要風風光光的。如今不是還有林丫頭的……”

“風光個屁!”賈赦終於拿起架子,乾脆打斷賈珍的話,罵道:“不說你們這羣沒用的人弄不到錢,就是你們坑蒙拐騙弄來了錢,這錢我也不使。世上沒有便宜的事,出來混,佔了別人的,那遲早是要還的。林家的錢,誰要是想動,先去問皇上。”

賈珍一愣,細想起來,還真不知道這賈赦是什麼時候變了的。以前跟他那可是一窩貨色,現在倒真像模像樣了。見說不動,賈珍放棄,坐回自己的位子。賈珍不說話了,餘下賈璉賈蓉賈薔一些人,那就更不知說什麼了。

賈赦抖抖袍子站起來,“今兒就把這事定了,既是皇上旨意叫我管的這件事,你們聽着就是。之後,若是貴妃娘娘真是怒了,給我治個罪,我自己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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