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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說得有些嗆人,沈致遠蹩眉從馬背上躍下,走到蔣全義極近處,瞪着蔣全義,良久,才冷冷道:“好叫蔣大人失望了,沈某眼下身份,已經不需要拿你人頭做晉身之階了。”
蔣全義狠懟道:“也是,當初通州千條人命,已經讓你躋身滿清朝堂之上,可謂風頭無量……蔣某區區賤命,額駙爺自然不放在眼裡了。”
沈致遠終於動怒了,他大喘了一口,指着蔣全義道:“滾……快滾,莫讓我改了主意。”
蔣全義反而一愣,隨即臉上浮現出一絲歉然,他抱拳一拱道:“那……就此別過……權當蔣某欠你兩條命了。”
蔣全義向後面士兵一揮手,數十人開始繼續前行。
“且慢。”沈致遠突然開口道。
蔣全義身子一僵,慢慢轉身道:“改主意了?”
沈致遠沒好氣地向他的來處一指,“就你們這種速度,藍拜最多半個時辰就能追上你們……呶,那邊有馬。”
沈致遠隨行的騎兵慢慢散開,他們的後面,顯露數十匹馬來。
蔣全義眼眶一熱,他悶聲道:“清軍駐地中,那支留守新軍……也是你打了招呼的?”
沈致遠沉默着,揮揮手道:“快走吧……海邊爲你準備了三條大海船,原本以爲你多少會帶幾百人出來,沒想到……你心是越來越狠了。記得,用不了三條船,就帶到海上鑿沉,別給我留下把柄……還有馬,到了地要麼帶走,要麼早些放掉。”
蔣全義抿嘴,無語,再一拱手,轉身而去。
沈致遠看着蔣全義的背影,道:“回去轉告吳爭,想北伐趁早……大軍走青州,只要不攻兗州,新軍不會開第一槍。”
蔣全義的心在悸動,他的眼眶中有淚,他強忍着不回頭,因爲他害怕自己一回頭,就會死拽着沈致遠一起走。
可事實是,他不能這麼做,也做不到。
人各有志,無法強求。
這與情意無關,只關乎每個人心中究竟想要什麼。
蔣全義此時也在捫心自問,我,究竟想要什麼?
……。
“是可忍孰不可忍!”
“所有將士的命,都得拿敵人的命來償還!”
“強國軍事,絕不能少了軍事報復!”
“與將士們丟掉的命相比,有什麼困難是克服不了的?”
“即日起,各府轉入戰時狀態!”
“傳令,第一軍全員向吳淞口集結……。”
“傳令,施琅水師協助朝廷左營登陸儀真。”
“傳令張名振、王一林水師封鎖北向海路。”
“上疏朝廷,即日起廢棄和約,向清廷宣戰,若朝廷不允,孤以大將軍府轄下千萬軍民,與清廷決戰,不死不休!”
這不是演講。
這是命令。
以吳王爵名義向十三府百姓下達的政令。
以大將軍名義向麾下二十萬北伐軍下達的軍令。
這個時候,已經不存在任何理由和藉口,沒有人敢,也不會有人願意反對。
因爲,這個時候反對,那等於自絕於江南千萬軍民。
一時間,整個杭州府都開始動了起來,當天緹騎由四門齊出,成輻射狀向周邊擴散。
如同一塊巨石投擲於湖中心,激起的大浪向四面傳播。
原本打算安居樂業的人們,突然發現,其實戰爭從沒有遠去。
戰爭的機器,驟然間,隆隆開動了。
……。
“抱薪救火,薪不盡,火不滅。”張煌言激動地說道,“與其輾轉反側,不如剩勇追餘寇……我是贊同王爺決定的,既然有希望收復失地,爲何要想着將北伐拖延下去?難道要留給咱們的子孫嗎?”
莫執念長吁出一口氣,望着窗外不知道何處,吶吶道:“老朽也想北伐,就算上不了馬,掄不動刀,老朽願意爬着去……可這,有用嗎?諸公都是明事之人,大軍未動糧草先行,這個道理都不懂了嗎?”
張國維悶聲道:“之前王爺不是從織造司弄來了一百五十萬兩銀子嗎,從商會借一些、向民間募一些,然後財政司再湊些……先別發什麼開撥銀子了,把糧草備齊了再說吧……。”
莫執念惱道:“糧草備齊,肚子倒是不餓了,敢問張大人,將士們用什麼起殺敵,上刺刀嗎?用單薄的布軍服去擋敵人射來的弓弩?”
張國維看了莫執念一眼,低頭不語。
莫執念跺足道:“向民間募一些?敢問張大人,所指民間爲誰?那些家中僅存七日餘糧的尋常百姓嗎?”
張國維被懟得有些不甘心,他回道:“江南歷來富裕,特別是這幾年在王爺減稅、興商的政策下,民間沒有莫老想得那麼不堪!”
莫執念搖搖頭道:“人性,從來都是願意錦上添花,不願雪中送炭……多少飽讀詩書的士子、文人,在敵軍南下之時忘記了自己是個讀書人?”
這下張煌言不樂意了,他懟道:“莫老此言有些偏頗,煌言雖說不敢自稱才高八斗,可總也是讀書人,衛國公是讀書人,就連漢明半月談總編撰陳子龍,雖說往日與王爺不和,但其風骨,那也不枉讀書人之稱謂……。”
莫執念漠然道:“世間有幾個張蒼水、夏存古、臥子先生?君子論跡不論心,論心世上無聖人……王爺有句話說的妙,永遠不要試圖去考驗人性,因爲人性經不起考驗。”
熊汝霖聞聽,點頭悶聲附和道:“忠誠不容褻瀆。”
這話讓在場者都一愣,隨即相互對視,沉默下來。
可熊汝霖是個直腸子,他既然打開了話匣,就想吐個乾淨。
“王爺這明顯是不信任我等。”熊汝霖是語不驚人誓不休啊?
張煌言立時喝阻道:“熊大人慎言!”
或許張煌言不說這句話,熊汝霖也就發發牢騷,點到即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