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的旅途,讓鮮少出遠門的江奇霖疲累不堪。抵達渝城時,天已黑沉。只是一下高鐵就感覺得到一股不同於杭城的寒冷從腳底竄上來。擠過擁擠的人羣,江奇霖找到了柳飄飄,千辛萬苦擠到了她身邊,毫不在意臉上的寒氣,首先將柳飄飄手中的行李箱拉過來。
因爲途中在餐車裡已經說得很明白,所以柳飄飄一下車就在電梯口子等着他。瞭解了他的心意,柳飄飄當然狠不下心讓他一個人在渝城流浪。
渝城是西南有名的山城,因爲建築依山而建,城市藏匿在山中而得名。這裡的夜景,柳飄飄一向大愛。抵達落腳的酒店放了行李後,她帶着江奇霖穿梭在熱鬧繁華的渝城裡。
這裡的街道不似杭城那般規矩,錯落有致之餘,富有西南的特色滋味兒。
長江路過的地方,江風寒寒。點了地道的火鍋,坐在碼頭上,別有一番滋味兒。
江奇霖似乎對渝城的方言很感興趣,多次讓柳飄飄用方言和他交流。柳飄飄知道他是起了玩心,所以故意挑着和普通話截然不同的方言說,望着他二愣子一樣的表情,哈哈大笑。
回到渝城的柳飄飄,身上籠罩的陰鬱似乎一下子就被江風吹散。江奇霖看到了本該屬於青春的她所應該具有的氣息。
對於渝城,她有一種天然的自豪感。帶着他走街串巷時,不時說着這裡的變化和這裡的不變。一切從她的嘴裡說出來,都變得奇妙無窮。
只是這一晚,江奇霖覺得自己也喜歡上了渝城,喜歡上了那辣的人快飛上天的火鍋,還有這裡獨特的風景。
“以後要是有機會,我想在渝城定居。”
在有着參天古樹的老路上閒逛時,江奇霖忽的說出了心裡的期許。
柳飄飄點了點頭,說,“可以呀。渝城的物價和房價比起杭城可低了一個檔次。不過這裡夏天熱的像火爐,冬天冷得像冰櫃。只有兩條大江匯合,沒有海的味道。”
“你喜歡海啊?”
“喜歡?”柳飄飄嘴角的笑僵了一下,“沒看到之前我以爲我是喜歡的,不過去杭城待了這麼多年,我發現我更喜歡大山。”
順着柳飄飄的目光望向朝上延伸的老路,江奇霖看到了山上坐落着的建築。它們隱藏在大樹與山體之中,星星點點的燈光,點綴着深沉的山。路上偶爾路過開着近光燈的車,像是流光一般,從山上傾瀉而下。
渝城是個神奇的城市。
很早之前江奇霖就聽說過,卻從未嚮往留意過。無意之中的光臨,卻讓他切身體會到,藏在山裡的城市,真的很神奇。在這裡,蜿蜒的路,指向的不是平原的東南西北,而是三維的上下左右。從頭頂穿梭而過的輕軌,像流星一樣,總能讓人眼前一亮。
最重要的是,在這裡,他心愛的人,就在身邊。
江奇霖看向柳飄飄,半低着頭。忍不住將她抱在懷裡,一隻手搭在她側頭的耳朵上。無視柳飄飄身體的僵硬,他將下巴抵在她的頭頂上,感受着她柔軟的頭髮和自己下巴將將冒出來的鬍渣摩擦的滋味兒。
柳飄飄不是沒被江奇霖抱過,卻從未如此清晰地聽見他心臟的跳動。空氣在那一刻停止流動,原本冰涼的心,好像開始暖得融化。她本能地捂住胸口,觸碰到江奇霖那帶着寒氣的外套,縮了縮指尖。
一剎那,柔軟的心又堅硬了回去。柳飄飄輕輕推開江奇霖,望着他淺淺一笑,“天晚了,回去吧。”
生疏的笑意令江奇霖一怔,眨眼間,柳飄飄已經朝反方向走了幾米遠。他悄悄攥緊拳頭,跟了上去。
回了酒店,柳飄飄禮節性地跟江奇霖道了別,就轉身回了房。躺在白淨地沒有一點兒生氣的大牀上,她緩慢地眨着眼睛。摸到隨手扔在牀上的手機,她拿起來翻看着屏幕。翻來赴去,點開了微信。最上面的聯繫人是江奇霖,往下是訂閱號,再往下,是公司的聊天羣。
拇指停在屏幕上,柳飄飄的目光盯着拇指邊上那個備註,黯淡無光。
那晚在家裡鬧過之後,程少華第二天就離開了杭城。即便她努力不去回想,卻總耐不住記憶自己跑出來鬧騰,一如剛纔,她都準備對江奇霖敞開心扉了,可又奈何那無奈的自卑心噴涌上來。
小日子推遲了幾天,沒有了王弟照顧,她自己痛的欲生欲死。那天早上,在衛生間拼死拼活回去,辦公桌上卻多了一隻藍色的保溫杯。打開一看,卻還是熱氣騰騰的紅糖薑茶。
聽張倩倩說,是程序部的人放的。從她好奇的目光中,柳飄飄知道,一定就是江奇霖了。
這麼細心的男人,女人又怎麼會不喜歡呢?
可她爲什麼就是喜歡不起來呢?
如同江奇霖所說,她給了他機會,卻只是在面子上沒有拒絕他的好。兩個人的關係,完全不對等。
反倒是那個惹得自己一身傷的程少華,卻在腦海裡怎麼也揮散不開。明明知道在他那裡,自己什麼也不是……
柳飄飄長呼一口氣,一閉眼一睜眼的時間,將程少華的微信刪除。
她也想要過新生活吶……
第二天一大早,柳飄飄就帶着江奇霖坐了最早的客車回到她家所在的小縣城,梓縣。
梓縣這幾年發展很快,每次回來都會變一個樣子。原本的汽車站從城北搬到了城南,卻恰巧離她的家更近。
下了客車出了客車站,柳飄飄左右望望,攔下一輛出租車。
江奇霖聽着柳飄飄和司機用方言交流,眼裡帶着笑。巧了那司機愛聊天,透過後視鏡望向後座的兩個年輕人,笑眯眯地問是不是帶着男朋友回家見家長,還說要是見家長,男生可是要乖一點,一般岳丈都不好對付。
出乎江奇霖意料的是,柳飄飄竟然沒有反駁。他驚奇地望向她,那張清秀的側臉上沒有一點遲疑。江奇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他清楚地感覺到,柳飄飄對他的排斥,減少了許多。
意識到這一點,江奇霖竟越發歡喜。
餘光瞥見江奇霖藏不住的情緒,柳飄飄微不可察地翹了翹脣角。
下了出租車,走過一段小巷子,柳飄飄在一棟老樓前停下。斑駁的牆體上
,攀爬着枯黃的爬山虎,碎瓷磚拼湊的菱形花樣顯得尤其古老。
柳飄飄指着四樓說,“那就是我家。”
她的眼神裡,藏着不確定的情緒。
這一片是梓縣最老的街區,在一樓明顯的地方已經被標註紅色的“拆”字。樓下是一片小小的菜市。臨近的幾家似乎都認識柳飄飄,見到她親切地打着招呼。柳飄飄對他們也有說有笑,渾然沒有在杭城時的陰鬱。
“飄兒,你對象啊?”
剛通過樓道中間,進入一個小院兒,一樓一個端着菜盆的中年婦女和柳飄飄打了招呼後,就笑眯眯地望向江奇霖。
柳飄飄笑着沒說是也沒說不是,用方言跟她說了句別的話,就帶着江奇霖上了樓。她家在四樓,沒一會兒就到了。
家人提前得了消息,早在他們下車之前,就都回了家。
站在門口,柳飄飄朝裡面望了望,隨即對江奇霖說,“家裡人都是小縣城的,有時候說話不好聽,你擔待些。”
江奇霖卻完全沒想到過這一點,他只是莫名地期望見到柳飄飄的家人。他想知道,她的家庭是怎麼樣的。
見江奇霖沒有表現出不樂意的表情,柳飄飄暗自鬆了一口氣。
然而一開門,裡面的陣仗就嚇了她一跳。尤其是手裡抱着禮花筒煞有其事的陳文宇和陳文珍。
“大姐!這是大姐夫?”陳文珍眼睛尤其尖,一下子看到了柳飄飄身後高大的江奇霖。
陳文宇一聽陳文珍的話,臉色頓時垮下來,望向江奇霖的目光尤其不善,“你是我姐男朋友?”
柳飄飄扭頭望向江奇霖,正打算說些什麼,卻見他自我解釋道,“你好,我叫江奇霖。”
“沒有否認,那就是了?”
陳文宇剛嘀咕一句,就被陳文珍一掌拍在後腦勺上。在他將要發火的間隙,陳文珍瞪着眼睛警告他,“大姐好不容易帶個男朋友回家,把他嚇跑了你看我怎麼收拾你!”
“……”
柳飄飄頭疼地摸摸額頭,拉着行李箱率先進了門。
陳文珍眼疾手快,立馬從鞋櫃裡找出一雙男士拖鞋遞到江奇霖面前,“姐夫,我叫陳文珍,那是我弟弟,陳文宇。”
“陳文珍!”
柳飄飄平聲喚了一句,陳文珍立馬噤聲,兔子一樣跑進廚房,溜的賊快,終於給江奇霖讓了一條進門的路。
柳飄飄的媽媽柳娟很快從廚房出來,望見客廳裡站着的那瘦瘦高高的男生,臉上的表情一時間說好不好,說壞不壞。
“阿姨,您好。”
見江奇霖率先打了招呼,柳娟才後知後覺地點頭,“啊……喔!坐!快做啊!珍兒,快倒水!小宇,趕緊打電話給你爸。”
望着柳娟這麼手足無措的樣子,柳飄飄無奈地嘆了口氣。示意江奇霖坐下後說,“媽,你別緊張呀,又不是沒見過男人。”
被柳飄飄這麼一打趣,柳娟算是徹底反應了過來,啐了柳飄飄一口,罵咧她一句沒大沒小,樂呵呵的樣子哪裡還有剛纔的窘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