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明白,柳飄飄卻沒明着說。她拉了張椅子,在茶几對面坐下。
程少華抽完了一根菸,似乎並不盡興,又接着點燃了一根。同樣,在抽了一口之後,吐完煙氣後,說,“以往看在她小,我縱着她。現在看來,纔是我錯了。一開始就不應該放縱她去外面的世界……”
“你愛她嗎?”
柳飄飄截斷了程少華的絮絮叨叨。她不知道當時是什麼心情,也許是害怕聽到程少華更多的對方沁的心意,所以她插了話。
“愛?需要這種東西嗎?我們不過是在履行職責。她也是。”
“這樣的職責,是誰賦予的,又爲什麼非要履行?阿沁姐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權利。像你們這樣,以家庭和未來強迫她履行所謂的聯姻,這叫道德綁架。”柳飄飄越說越發現自己不能理解像程少華他們這樣的家庭長大的人。明明腰纏萬貫,思想卻竟然如此保守。
程少華沒有急着反駁柳飄飄,而是透過客廳中瀰漫的煙,望向她的眼睛。許久之後,才說,“這有跟你有什麼關係?”
柳飄飄半張着嘴,本想辯駁兩句,細細一想,卻又的確如此。跟她又有什麼關係?對於她這個局外人,可不就是鹹吃蘿蔔淡操心?
“阿沁姐是我的朋友,我自然站在她那一邊。”
“可你也是我的女人。”
當程少華毫不猶豫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柳飄飄瞪大了眼睛。她分明能夠感觸到眼角的溼潤。
“你的女人?程先生,我該說你天真還是幼稚?還是說,你已經忘了,在吃幹抹淨之後,你給過一張支票?在那個時候,我們不是就已經劃清界限了嗎?我沒纏着你,我還以爲你很開心呢。”
柳飄飄就是在笑話程少華。
在他說出那句話的時候,她的心被狠狠地剜了一刀。什麼叫做他的女人?但凡長了點兒心的人,怎麼會這麼說,不應該早就表明心態?
到了這種時候,竟然想要以這個爲藉口,反駁她的認知。
程少華將她的話一字不落地聽到了耳朵裡,心裡。隱隱有些發疼,但又有些歡喜。
“你愛我。”
面對如此張狂的程少華,柳飄飄再也忍不住。她騰然起身,氣紅了眼瞪着程少華。
“是!我愛你,可那又怎麼樣?”怒吼之後,柳飄飄驀地冷靜下來,她注意到程少華將手中的菸頭掐滅,指尖沾染上灰色的菸灰。隨之,她冷笑起來,“原來你什麼都知道。”
程少華任由手中的菸頭掉落在地上,他緩慢地起身,西裝摩擦出細碎的聲音。他站得筆直,垂下眼皮看向柳飄飄,“愛我,就繼續幫我。”
面對程少華的厚顏無恥,柳飄飄哭笑不得。斜乜一眼,眼神裡帶着嘲笑,“幫你?幫你監督阿沁姐,還是幫你拆散他們倆?”
即便早就知道自己能夠存在程少華身邊的唯一價值就是和方沁相關,但如今這麼赤裸裸地將現實撕扯在面前,她
竟然快要承受不住,雙肩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眉眼也變得模糊起來。
她本就沒想等到程少華的迴應,卻在思想放空的時候,忽而聽他說,“你知道該怎麼做。”
柳飄飄眨了一下眼皮,眼前人的模樣又清晰起來。只是那張曾經讓她癡迷的五官,變得扭曲起來。
“我能問一句,爲什麼你要一直這麼執着於方沁嗎?”
程少華對方沁,一直都只是緊追不捨,然而除了這,也沒有更進一步的行動。按常理來說,像他這麼佔有慾強烈的人,勢必會把看上的東西收入囊中。可程少華對方沁,一沒表現出絕對的佔有慾,二表現得極其地剋制。面對她,他似乎冷靜地像一座冰山,還不如在自己面前情緒詭辯,像一個人。
既然沒有愛,爲什麼要這麼執着?因爲家族聯姻?
柳飄飄打心眼裡不信。
然而程少華卻沒有給她回答,轉個身就離開了公寓。在他關上門的那一剎那,房間裡只剩下淡淡的菸草味。
柳飄飄深吸一口,嘆了氣,走向陽臺,打開玻璃門。外頭的冷空氣逮着空隙爭先恐後鑽進又暖又悶的屋子裡,沒一會兒,便將那殘留的氣息衝散。她縮了縮脖子,將玻璃門關上,關了客廳的空調和燈,回到房間裡。
她嘗試着給方沁撥了電話,毫無意外地無人接聽。
不知道程少華使了什麼殺手鐗,竟然讓方沁失態成那個樣子。
在那天晚上之後,方沁沒有再出現在公寓,連顧磊也不見了蹤影。柳飄飄聯繫了幾次沒聯繫上,撥通了蘇晴晴的電話,從她那裡得知方沁沒事,才放下了心。
在公司開完年會後,柳飄飄收拾了行李箱,等待着回家的日子。江奇霖總陪着她。尤其是在得知她廚藝不好之後,天天從江姐姐那裡給她帶飯,時間一長,柳飄飄似乎吃出來了味道不一樣。一經詢問,江奇霖才忸忸怩怩地承認,他下了廚。
心頭一暖,柳飄飄看向江奇霖的目光更加溫柔。
柳飄飄買了回家的高鐵票,因爲路程遠,所以她特地挑了早班車,恰好比地鐵開車的時間早了半個小時。臨走那天早上,還沒起牀,就被江奇霖的電話吵醒。望着離鬧鐘響還有一個小時的她,眼皮不住地打架。
“怎麼了?”
接通電話後,她剛說了一句話,就聽江奇霖說,“你收拾一下,我現在開車來接你。”
柳飄飄聽了一皺眉頭,腦子裡思索了一番說,“我昨天已經預約了車子,我不是說過了嗎?”
“我取消了。”
聽到這話,柳飄飄驀地睜大眼睛,調出預約訂單一看,可不就是取消了嗎?仔細一想,她恍然想起,昨天預約的時候正和江奇霖一塊兒吃飯。難道他順手就給自己取消了?
不知怎的,意識到江奇霖擅作主張,柳飄飄一大早心情就不太好。
等到江奇霖帶着笑容出現在她面前時,她臉上只帶着淺淺的笑意。若
是江奇霖再仔細一點,肯定能看出來她眉眼之中的不開心。然而作爲男人,對於女人的這些小情緒,他完美地忽略了。
任由江奇霖拎着箱子到地下車庫,柳飄飄也沒說什麼話。原想着走了之後再跟他說一下這個問題,卻沒想到,她看到了後備箱裡的另一個箱子。
柳飄飄皺了一下眉,問,“你要去哪兒?”
“你猜。”江奇霖拋給柳飄飄兩個字,神秘地笑了笑,就上了車。
因着他的那個笑容,柳飄飄心裡有了不好的預感。
到車站時,原本應該開車離開的江奇霖拿下行李箱,沒一會兒一個男人過來接過他手裡的鑰匙開車離開。望着漸漸遠去的白色轎車,柳飄飄心裡的不安更深。
“一起進站吧!”
聽江奇霖招呼,柳飄飄機械地轉了身。原本是打算自己推箱子,可她的手還沒碰到箱子的邊兒,就被江奇霖的手握住。柳飄飄的手一向有溫度,加上她在車上一直揣在衣兜裡,所以相當暖和。而江奇霖的手卻冰冰涼涼的。
可能是感覺到她手心的溫暖,江奇霖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將她的手握得更緊,臉上的笑容也越發張揚。
通過長長的安檢,二人一同走進擁擠的車站候車廳。柳飄飄的高鐵正在檢票。她試圖從江奇霖手中接過行李箱,後者卻緊緊拉着,腳下的步子也緊跟着她。
“我要進去了。”
柳飄飄忍着怦怦跳不停的心提醒江奇霖一句。
江奇霖點了點頭,說,“我知道,我也要進去了。”
話已至此,柳飄飄怎麼會不明白,她垂下眼咬了咬脣,順着長隊進入月臺,找到車廂位置站定後,攏了攏身上的大衣,望向江奇霖,說,“我說過會給彼此一個機會沒錯,但沒說過你可以擅作主張,尤其是和我相關的事。”
柳飄飄的表情很堅定,江奇霖很容易從她的語氣裡聽出來責備。他臉上的笑容淡了下去,良久之後,悶悶地說,“你是說給彼此一個機會,可是我不主動一點,根本接近不了你。”你的四周,築起了銅牆鐵壁,如果我不像鐵鑽一樣不要臉地圍上去,哪裡又能打出一個缺口?
從江奇霖的眼神裡,柳飄飄讀出了這一層悲涼的意思。她驚訝,錯愕。仔細想想,她並沒有覺得自己做得有這麼過分,她不是已經試着接受他對她的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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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凡是都講究循序漸進,窮追不捨的方式,她適應不來。
高鐵駛入月臺,沒有留過多的時間給二人爭辯。柳飄飄進了二等座,江奇霖拉着小行李箱,趕往商務座。因爲他買的時候時間已經晚了許多,若不是柳飄飄有提前取票的習慣,他壓根不可能知道她什麼時候回家。
私自做出這個決定時,他也詢問了江姐姐,她說,如果真的那麼喜歡,就努力去追吧,不管結果如何,別留遺憾。
江姐姐的話打動了他,當時他就下定了決心,訂好了堪比飛機來回的高鐵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