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主便很抱歉地道:“真是對不起,這盆玉石芙蓉已經被沈統制家的少奶奶訂走了,連定金都交了。”賀蘭怔了一怔,道:“那還真可惜。”
店主忙哈腰道:“小姐裡面請,店裡還有許多玉石盆景比這個要好呢。”
賀蘭便沒了興致,道:“算了吧,別的我不喜歡。”她轉身便走,走了幾步卻回過頭來,看了看放在門面櫃上的那一盆玉石芙蓉,就見那玉石雕琢的芙蓉,溫潤晶瑩,燦若明霞,精緻極了,她回頭看了幾眼,還是走了。
她在街口叫了一輛黃包車,隨口說了一個地址,那黃包車拉着她一路飛奔,沒多久就到了地方,車伕放下車把,笑着道:“小姐,你到了。”賀蘭這才如夢初醒,擡起頭就看到了大帥府的儀門石獅和高達八丈的圍牆,但是門外的匾額卻被摘下去了,掛上了新的牌匾,門前的漢白玉石階上,站着一排持槍相對的冷麪侍衛。
賀蘭道:“這地方怎麼變了?以前不是這樣的。”車伕笑着道:“這是原來的秦家大帥府,現在被改成警備辦公廳了,老話兒怎麼說來着,一朝天子一朝臣,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唉,人生在世,不就這麼點事兒麼,小姐是要進去嗎?”
她靜靜地道:“不是。”
那些活生生的人和事兒,彷彿是一下子變成了上輩子的事情……她初進大帥府的時候,轟轟烈烈的炮竹聲,怎麼轉瞬之間就好似成爲了前生的記憶,一下子全都沒了……承煜爲她採過一枝素心蘭,他將那一枝素心蘭送到她手裡的時候,微微笑道:“等你回去插在臥室的花瓶裡,一晚上都很香。”她不好意思,低聲道:“人家都在看我們呢。”他依然很溫暖地笑着:“沒事兒,他們笑的是我。”
她的心成了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了,她到底經歷了多少事情,經歷了生死離別,經歷了痛苦掙扎,眼看着親近的人在自己面前一個接着一個死去,她的心變成了冰冷的鐵塊,即便就在此刻將她千刀萬剮,她也再不知道什麼是痛了。
賀蘭默默道:“走吧。”車伕怔了怔,道:“小姐這回要上哪去?”
賀蘭恍惚如夢,低聲道,“我也不知道。”車伕疑惑地看着賀蘭,尷尬地笑了一笑,“小姐,你不知道我更不知道了。”賀蘭知道難爲車伕了,便道:“拉回剛纔的街口去吧。”車伕應了一聲,把她又拉了回來,天色漸晚了,電車從街道中間開過去,發出“叮鈴鈴鈴”的聲響,商店和洋行裡賣着各種鮮亮的百貨。
“我又沒有家了。”她坐在車上,輕聲說。
車伕其實並沒有聽到她說什麼,但也回過頭來好意地朝她笑一笑,周圍是熙熙攘攘的人流,她靜靜地坐在車上,擦一擦臉上的眼淚,藕色鏤花旗袍裝襯着她年輕纖細的身體,她像是一朵隨風搖曳的芙蓉花。
回到湘林別墅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她推開臥室的門就見他坐在沙發上,臥室裡的水晶燈照耀在他的眼眸裡,細細碎碎好似瑩亮的寶石,她捧着一紙袋的花旗桔子,頭暈乎乎的,腳步略有些踉蹌,先衝着他嬌憨地一笑,叫了一聲,“仲祺。”
他在焦躁不安中等了她整整一天,早已經是一肚子的怨氣,然而她只是這樣對他淺淺一笑,溫柔地叫着他的名字,竟可以化解了他所有的惱怒,她將花旗桔子放在茶几上,他站起來,已經聞到了她身上的酒氣,屋子裡燒着熱水管子,被這熱氣一烘,她越發得醉了,地上鋪着綿厚的地毯,她站不住,一個趔趄,他早就將她抱在了懷裡,她仰着臉看他,笑眯眯地道:“終於輪到你等我了。”
以前總是她在等他,他總有許多事情要做,她就傻傻的等着,還不敢挪動地方,生怕他回來找不到她,他陪她的時間本來就少,她卻從來不會抱怨,她那時候多麼天真,堅定不移地認定他就是值得她託付一生一世的人。
直到他害得她家破人亡。
她的臉被酒意燒得滾燙,泛出紅暈來,好似塗了一層鮮豔的胭脂,高仲祺摟着她的腰,她卻皺了皺眉,雙手抵在他的胸口上,不高興地道:“滿身的煙味,去洗澡。”高仲祺凝視着她,柔聲笑道:“你還滿身酒氣呢,不如我們一起去洗?”
她咯咯地笑起來,笑意濺到眼眸裡,眼眸彎成了嫵媚的月牙,“我不洗澡,你剝桔子給我吃。”她搖搖晃晃地坐在沙發上,把一整袋花旗桔子都扔到了他的懷裡,金黃色的桔子散落出來,落在了沙發底下,一陣亂滾,就好象是她的眼淚,從眼窩裡落下來,順着面頰往下亂滾。
他說:“你不要哭。”
她索性放聲大哭起來,“高仲祺,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怎麼可以這樣對我?”她幾乎是瘋了一般衝上來,撕他咬他踹他,甚至破口大罵,“你這個混蛋!混蛋!”他一動不動,任由她這樣鬧下去,她終於筋疲力盡,頭暈眼花,用最後一點力氣抓起一個青花瓷瓶,朝着他的臉砸過去,接着她倒了下去,在最後朦朧的意識裡,她聽到一聲門響,是侍衛聽到了這樣大的動靜,不得已衝了進來,侍從官道:“總司令,你流血了!”
她在失去意識的時候終於聽到他的暴喝,“都他媽的給我滾!”
那天晚上她醉得厲害,身體裡面火燒火燎的,模糊之中就覺得有人一直陪在她身邊,她難受的翻騰,蓋不住被子,他將她抱在懷裡,暖着她,她嚷着要水,他又去倒水給她,她昏昏沉沉的又哭起來,喝進去的水全都變成眼淚重新流了出來,她稀裡糊塗地哭着喊,“媽媽……媽媽……”其實
她早就忘記了自己的媽媽長什麼模樣,腦海裡全都是姨媽的樣子,但她就是想叫媽媽,有人攥着她的手,真暖和,她閉着眼睛,沙啞着嗓子哭着說,“媽媽,我要死了……”
模糊中聽到一個聲音,就在她的耳邊,“賀蘭,你別離開我。”她聽清楚了,心裡面忽然一涼,然而那樣的清醒只是一瞬間的,很快,她又栽到火燒火燎的痛苦深淵裡去了,眼前一片黑暗。
第二天下午她終於清醒過來了,守在一旁的丫頭喜氣洋洋的出去叫醫官,她沒等醫官進來就去了浴室洗了一個澡,再走出來的時候高仲祺已經坐在臥室的沙發上,醫官並沒有進來,他擡頭的時候,賀蘭看到他的額際上貼着一塊紗布,眼裡佈滿了疲憊的血絲,他笑了笑,指着核桃木托盤上的一碗白粥和醬菜,道:“你來吃點東西。”
賀蘭正覺得餓了,她從昨天晚上暈到現在,一點東西都沒吃過,清淡的白粥好像是一層薄雪一般,她覺得嘴裡發苦,先吃了一口醬小黃瓜,高仲祺笑道:“吃點粥。”賀蘭便舀了一勺粥吃到嘴裡,米熬得很糯,火候剛好,她還是皺皺眉頭,高仲祺問道:“怎麼了?”
賀蘭道:“一點滋味都沒有。”
高仲祺怔了怔,脫口道:“我明明加了鹽。”賀蘭握着勺子的手忽然僵在了半空中,她轉頭看了他一眼,突兀地把勺子一摔,冷冷道:“我不吃了,太難吃了,咽不下去。”轉過身去隨手拿了一本雜誌看,他只是沉默地看了看她,站起來去掀了電鈴,丫頭走進來,他說,“去拿一點餅乾和牛奶來。”那丫頭應了,轉身走出去,他又走回來,俯下身來望着她,溫柔地笑道:“你聞到香氣沒有,今天花房裡新開了‘綠牡丹’,我讓工人剪了一大束送上來,就插在外面的暖閣裡,走,我帶你去看看。”
賀蘭翻着手裡的雜誌,懶懶地道:“我這會兒不想動。”他耐心地笑道:“纔起來就不想動了,這樣可不好,去看看吧,花開得好看極了。”他千方百計地要帶她去看花,賀蘭被他纏不過,便仰起頭來朝着他甜美地笑一笑,柔柔地道:“那你抱我去看。”她微笑的時候,脣角揚起來,眼角眉梢都是柔媚的情意,眸子晶瑩透亮,他說:“好。”
他一把便將她抱了起來,她的身體纖細翩然若蝶,雜誌從她的手裡落了下去,呼啦一下落在了綿軟的地毯上,她伸出手來摟住了他的脖子,把頭靠在他的胸口上,片刻又擡起頭來,衝着他甜甜一笑,“仲祺,你心跳得真快。”
他抱着她去暖閣裡看“綠牡丹”,一暖閣子的花,團花碧綠如翡翠,晶瑩剔透,一株株昂然綻放着,被落地窗外的日光照着,恍若含笑的美人,花瓶的旁邊擺放着一盆玉石芙蓉,被嬌豔的花朵簇擁着,卻依然光彩奪目。
賀蘭忽然明白了,其實他真正想讓她看的,不是“綠牡丹”。
她說:“你放我下來。”他放下她,她穿着軟緞鞋,踩在綿軟的地毯上,慢慢地朝前走了幾步,捧起了那一盆玉石芙蓉,仔細地端詳着,他卻做出很驚訝的樣子來,笑道:“我倒從來沒有注意家裡還有這個物件,你喜歡?”
賀蘭回過頭來淺淺一笑,“是啊,我喜歡。”接着揚起手就把那一盆玉石盆景摔到了牆上去,那玉器本就十分脆弱,被她這樣下大力一摔,“啪”的一聲,玉石俱焚,好好的一盆玉石芙蓉轉瞬間就碎成了一地的玉塊。
高仲祺臉色一變,眉峰深鎖了起來,眸子裡分明閃過一絲怒意,賀蘭的眼淚,卻已經簌簌地落下來,不依不饒地跺着腳哭道:“難道我就是個賊?出一趟門,還要勞煩你的人暗地裡跟蹤我,你乾脆還把我關到特務處的監獄裡去,看管起來豈不是更方便。”她一哭他就完全亂了,幾乎有些手足無措地解釋道:“你別哭,先聽我說,我並不是派人跟着你,我是怕你有危險。”
她跑進了臥室,轉身就要關門,他趕緊追了上來,手按住門框,正趕上她摔門,“哐”的一聲,他推開門走了進來,就見她抱着膝蓋坐在沙發上,眼淚噼裡啪啦的往下掉,落在繡花睡衣上,濺開一小朵一小朵的淚花。
他走過來,伸出左手擦她臉上的淚,她把頭一偏,就是不讓他碰,他低聲說:“我知道我把它拿出來你會生氣,可是我又控制不住想要拿出來,因爲你喜歡它,只要是你喜歡的,我都想給你。”她哭得越發傷心起來,慼慼哀哀,他說什麼她都不聽,門外傳來侍從官的敲門聲,“總司令,陳阮陵和湯處長還有綏靖公署的易主任、作戰部的幾位軍團長全到了,都等在辦公室裡。”
他下午本就有一個很重要的會議,彭喜河的部隊在牧陵打得很兇,更放出了半個月內進駐嶽州的狂話,據湯敬業派出去的特務發回來的情報,俄國人已經暗中派人與彭喜河接洽,率先做了兩手準備。
高仲祺道:“我一會兒再回來。”
賀蘭的臉上都是淚珠子,這會兒拿起一個軟枕頭扔在他的身上,哽咽着道:“你走你走,你一輩子不來纔好呢。”高仲祺沒法子,只能站起來,又看了她一眼,最後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轉身走了出去。
沒多久一個侍從官就過來了,手裡捧着一個一尺見方的匣子,匣子上雕刻極精緻的花紋,他雙手將雕花檀香木匣子捧到了賀蘭的面前,道:“這是扶桑公使陳先生送給賀蘭小姐的禮物,總司令讓我拿過來交給小姐。”
賀蘭接過匣子,“啪”地一聲按下機括,匣子蓋自己彈了起來,就見是一匣子東珠,足有二百多顆,晶瑩透澈,圓潤巨大,這
東珠向來都被稱爲寶中之寶,稀世奇珍,在以前都是皇族人物纔可佩戴,這滿滿一匣子東珠,可謂是價值連城了。
這個陳阮陵,果然是個老奸巨滑,聞風而動的機靈人物。
賀蘭站起來,走到露臺上去,這露臺本就正對別墅的大門,刈草的機器在草坪上突突地響着,賀蘭站在露臺上,手裡的珠匣子很沉,沉甸甸地直往下墜,她看到車道上都是陳阮陵的護衛,前後四輛防彈汽車,穿灰色長衫的侍衛筆挺地站在車道上,屹然不動猶如石雕,嶽州就是陳阮陵的巢穴,他的貼身保衛系統,猶如銅牆鐵壁一般。
賀蘭無聊地趴在白色雕花欄杆上,欄杆下面是剛刈完的草坪,許多麻雀落在草地上,啄草根下面的草種子吃,車道上站着的灰衫侍衛忽然面色肅穆起來,賀蘭的目光一閃,看到了走出別墅大門的陳阮陵,許多護從簇擁在他的周圍。
陳阮陵轉身上車的時候,轉過頭來朝露臺的方向看了一眼,他看到了捧着珠匣子的賀蘭,再一次向着賀蘭微笑示意,彬彬有禮,賀蘭打開珠匣子,用食指和拇指拈出一粒圓潤閃亮的東珠,隨手扔向了一隻在草坪上蹦跳的麻雀,麻雀嗖地一下飛起來,較遠的幾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還在傻傻的啄食,賀蘭抓起一把冰涼的東珠,天女散花一般地扔下去,麻雀羣受驚,呼啦一下齊飛起來,東珠落在翠綠的草地裡,熠熠生光,站在草坪上的工人都愣住了,當然也包括陳阮陵。
門外忽然傳來丫頭的驚呼聲,“咦,這門框上怎麼有血?”
賀蘭順手把珠匣子放在露臺的藤桌上,轉身走回到房間裡,看到正要端茶過來的丫頭站在門邊,她走過去,就見那門框上一片淡淡的血痕,她怔了怔,丫頭問道:“賀蘭小姐,你受傷了嗎?”賀蘭搖搖頭,轉身又走回到臥室裡去。
高仲祺回來的時候正巧丫頭端茶出來,行了個禮道:“總司令。”高仲祺待要推門走進去,那手卻又停在了胡桃木門上,轉過頭來問了一句,“她睡了嗎?”丫頭笑道:“賀蘭小姐正在翻雜誌呢。”
高仲祺點點頭,將軍帽摘下來交給那丫頭,這才推門走了進去,她坐在沙發上,聽到他進來的腳步聲,卻還是保持原來的樣子,慢慢地把書頁翻過去,高仲祺坐過來,微笑道:“別看了,快去換一換衣服,晚上我帶你出去吃飯。”
賀蘭回過頭來,看一看他,他笑道:“你想吃什麼?”她卻一伸手,把他的右手拉過來,果然就看到他那手背上夾出了好大一條血口,脫了一層皮,這會兒已經不流血了,只是看着有些嚇人罷了。
她瞟了他一眼,有點嗔怪的神氣,柔聲道:“你這個人怎麼這樣,明明看到我要摔門,還往裡面衝。”她從起牀來就發脾氣,這會兒難得這樣和顏悅色,他心中高興,便道:“你明明知道我會衝進來,還摔門。”
賀蘭從肋下解下自己的手帕來,仔細地擦了擦他的傷口,又低頭輕輕地吹了吹,暖暖的風拂過他的手背,他覺得心裡一陣發緊,漾起一種異樣的溫柔,她擡起頭來,眼眸晶瑩剔透,好似汪着一彎水,輕聲道:“還疼不疼了?”
他有點恍惚地道:“不疼了,一點都不疼了。”她粲然一笑,往他的懷裡一靠,溫柔地道:“仲祺,我們回清平去好不好?”
他怔道:“回清平?”思忖了片刻,道:“如今前線吃緊,一刻都離不開我,現在去清平,恐怕不方便。”她笑了一聲,“哦,原來不方便,那算了。”說罷就將他的手往旁邊一甩,自己站起來走在梳妝檯前去拿梳子梳頭髮。
他笑道:“怎麼把頭髮放下來了?我不是跟你說一會兒要出去麼?”說着便走過來,親自爲她打開了梳妝檯上的化妝品蓋子,又拿過一盒胭脂來,挑了一點放在手心裡揉開,哄着她笑道:“這胭脂顏色不錯,你抹一點。”
賀蘭卻把臉一轉,淡淡道:“我不愛抹胭脂。”
高仲祺忽然意識到她自從跟他在一起到現在,果然是從來沒有擦過胭脂,也許是真的不愛罷,他拍掉了手心裡的紅脂,還是笑了一笑,道:“那你把頭髮梳起來吧,我帶你出去玩玩。”
她淡淡地“哼”了一聲,“我哪也不去,我還哪有臉出去,整個嶽州誰不知道我是秦家少奶奶,如今我不三不四地跟着你,算個什麼東西呢。”高仲祺道:“只要你點頭,我們馬上結婚。”
賀蘭冷笑一聲,“丈夫屍骨未寒,妻子卻就琵琶別抱,掉首無情了,且不說岳州人的口水能淹死我,像我這樣狼心狗肺、不知廉恥的女子,恐怕這天打雷劈,我是挨定了。”
高仲祺皺眉道:“何必把自己說成這樣。”
賀蘭望着鏡子裡的自己,那一把青絲從梳齒間滑過去,她勾起脣角,平靜地一笑,聲音無力極了,“這些話其實還是好聽些的呢,別人說的那些,才叫狠毒,我真盼這會兒一口氣上不來,死了也就算了。”
他不忍心往下聽,走過來,從後面抱住她的身體,“賀蘭,我知道我讓你受委屈了,我對不起你。”她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天邊的霞光都褪盡了,屋子裡沒有開燈,暮色如墨一般潑濺過來,浸透了她的半邊面孔,她低下頭,落了一滴淚,他的手攏住了她的腰,那一滴淚正好落在他手背的傷口上,沙沙地蜇着他,疼痛猛然竄到他的心裡去,在她重新回來那一刻起,他就發誓,再也不讓她難過。
她默默地靠在他的懷裡,哽咽着說,“我就是想回清平去。”
他低聲說:“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