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月冷和隨風來到玉門亭時,亭中很是熱鬧。

一身錦色長袍的秦季遊,陪着一位紅袍少年飲酒,兩名紅衣長腿美女正在舞蹈助興。

秦季遊看到隨風時,眼睛一亮,看了旁邊的月冷,更是忍不住舔了舔嘴脣。

秦季遊二十一二歲的年紀,長得很端正,身材健碩,尤其是一雙鳳目,很是靈活,只是那目光讓人看來不是很舒服,只覺想要將人吞掉般。

“隨風。”秦季遊熱烈地給了隨風一個擁抱。

隨風用最快地速度掙脫了秦季遊的擁抱,微退後半步,臉色有些發白。

紅袍少年已經笑道:“小遊,你性子太急了一些吧。”

秦少游發自肺腑地道:“我見隨風,實在太激動了。”

隨風臉又有些紅,抱拳道:“秦公子。”

大家互相見了禮,紅袍少年名叫宋固兒。很奇怪的名字。

宋固兒對月冷似乎特別感興趣,請月冷坐在自己的旁邊。隨風只是站在月冷身側,卻未落座。

秦少游笑道:“看來貴鏢局的規矩嚴得很。”

其實隨風是怕屁股痛纔不坐的,除非月冷生氣的時候,他在月冷跟前很少站規矩,看秦少游誤會也不解釋,只是微笑着點了下頭。

“隨風可是還惱我在京城時未曾以真實姓名見告嗎?”秦少游欠身一禮:“小兄當日實在有不得已的苦衷。”

隨風搖頭笑道:“不礙的,我並未將這件事放在身上。只是秦公子,你請柬相約,說有重要事情,就直說吧,我們不能回去太晚的。”

秦少游看了看月冷,笑道:“好,其實邀隨風來,是想告訴你關於綵衣宮少宮主黑環兒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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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龍羽回到鏢局時,祿伯正在大廳等候。

“青天盟送來拜帖,請四少爺赴宴。”祿伯心裡嘆道:“四少爺啊,最近你可是出大了風頭了。”

傅龍羽搖頭:“我不去,祿伯安排吧。我明日另有事情做。”

祿伯驚訝:“四少爺,青天盟主常輕仇也是江湖上響噹噹地人物,他親自具名相邀,按江湖規矩……”

“祿伯不用提什麼江湖規矩。青天盟的人做些什麼勾當,祿伯也是清楚的。龍羽實在不願意與之虛與委蛇。”

祿伯看着龍羽轉身而去,想喊住他,嘴脣張合幾下,一嘆氣,還是由他去了。

轉過院子,一座花軒旁,李冰、李雪正圍着龐月月哄慰。龐月月哽咽着,眼圈通紅,臉上還掛着淚滴,一擡頭,看見龍羽,臉上更紅,盈在眼裡的淚水撲簌簌地掉落。

“四叔。含煙欺負我。”龐月月委屈萬分。

龐月月自含煙重責了隨風后,與含煙大吵一架,心情不爽,出去找朋友散心去了。昨夜纔回轉府中,怎麼這麼快就與含煙有了衝突。

龍羽眉心一皺,雖然說男女之事,清官難斷,但是自己畢竟是長輩,如今侄兒媳婦來告狀,自然是不論對錯,也不能向着自己侄兒了。

含煙在書房裡,燕雨在旁伺候,鋪紙研磨,端茶遞水,低眉順眼,小心翼翼。含煙師兄弟一向在關內鏢局打點,也經常來關外鏢局辦差,與關外的弟子捻熟。

燕雨本就很怕這個師兄。他年輕好動,即便含煙在關外鏢局時間有限,也沒少打他的板子。含煙罰隨風時,又將燕雨嚇得半死,很怕自己的事情讓含煙知道。

今天燕雲吩咐讓他來含煙身前伺候,燕雨更是心驚肉跳,屁股上被祿伯打的傷還沒大好,仍是隱隱地痛,見了含煙師兄,就更痛得厲害。

含煙在描一副山水圖。燕雨只掃了一眼,就知道,含煙師兄描的是放鷹圖。三叔將放鷹圖留在了關外鏢局,也將陰小石留在了這裡。陰小石在廚房做事,即便鏢局很大,兩人依舊常有見面的機會。

“燕雨。”含煙繼續描他的圖,漫不經心地問道:“你好像與陰小石姑娘走得很近?”

燕雨手一抖,差點把手裡的茶杯掉地上。

“師兄明鑑。”燕雨含混地道。

“陰小石是關外陰家的人,陰家在武林中名聲一向不佳。”含煙看着自己描過的放鷹圖,仔細比較原圖,希望能破解圖中秘密。

燕雨心開始往下沉,沒有說話。

含煙瞄了燕雨一眼:“我說的話你聽見了?”聲音不高,最後一個字輕輕地挑了音。

燕雨嚇得一哆嗦,忙應:“是,燕雨恭聽師兄教誨。”

含煙用食指輕輕地叩着那副畫,道:“祿伯的意思,希望你能娶房家世清白的女子。”含煙往椅子後面靠了靠,伸手。

燕雨忙把手裡的茶盞奉過去,心卻怦怦地跳得厲害。

接過茶,含煙接着道:“祿伯的意思,也就是我的意思。以後該怎麼做,你自己清楚,不用我拿了板子再與你說吧。”

“是。”燕雨不由繃緊了身體,慌忙欠身:“燕雨不敢。”

提着茶壺出來換水,燕雨纔敢緩緩地舒一口氣,只覺心裡堵得難受。

“燕雨,含煙在裡面嗎?”龐月月帶着李冰、李雪走了過來。三人穿着一模一樣的紫色繡褥長裙,就連發式、首飾也一模一樣。三人身高也接近,胖瘦也差不太多,一眼望去,倒像是三胞胎。

“師兄在書房。”燕雨好奇地打量下三人,又無精打采地低下頭去。

看出來燕雨的悶悶不樂,龐月月皺了鼻子:“是不是含煙欺負你?”

燕雨嘆息一聲,幹活去了。

龐月月帶着李冰、李雪,直衝含煙書房。

含煙看了一眼衝進來的龐月月,又去看自己的畫,冷冷地道:“龐大小姐不知做客之道嗎?”

龐月月瞪着含煙,跺了跺腳,轉身出門,帶上書房的門,擡手“哐哐”鑿了兩下,不等含煙反映,推門衝了進去:“隨風又做錯了什麼?你要罰他跪石板?還要連月冷一起罰?”

龐月月回來後,先去了月冷那裡,結果看見月冷和隨風都在垂花門前的青石板上跪着呢。雖然兩人都不敢說話,龐月月也知道,這必定又是含煙在欺負人。

心裡的火氣實在壓不住,衝過來時,見燕雨悽慘的表情,火氣就更大,想不到自己的夫君竟是個暴君來着,每日裡慣會欺負師弟們,讓她這個做娘子的情何以堪?

對龐月月的這種本位主義思想,含煙甚至連奇怪的想法都不曾有,他禮貌而直接地道:“含煙如何處置師弟,不勞龐姑娘費心。”然後擺上一副“不送”的表情,繼續研究手裡的圖畫。

龐月月對含煙的冷酷如今已經是有所瞭解,但是想不到他還如此目中無人,尤其是目中竟無自己。

“好,那我現在就去讓他們兩個起來,說是你同意的。”龐月月揚了揚頭。

含煙連冷笑都懶得給她。

龐月月衝出了房門,和來時的速度一樣快。門都沒關。

含煙正描一副新的畫紙時,龐月月已經風一般地又衝了回來,瞪着含煙,鼓氣。

含煙並不喜歡被人圍觀,尤其是三個虎視眈眈地女人。

“若是沒有別的事情,龐姑娘還是請回房休息去吧。”

龐月月冷着臉看含煙,忽然道:“難道隨風不離開環兒,你就一直不放過他?”

含煙扔了手裡的筆,皺眉,“龐姑娘,含煙兄弟的事情,你還是不要過問的好。”

“爲什麼不過問,你做得不對,我當然要管。人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你怎麼可以做這種棒打鴛鴦兩離分的事情。”龐月月漲紅了臉,對視含煙冰冷的雙眸。

“你爲什麼不問問隨風是怎樣想的?他覺得環兒好就行了,是他要和環兒在一起,又不是你。”

龐月月又揚了眉:“況且除了你,就是四叔也不曾反對隨風與環兒一起。月冷雖然是你的師弟,也是站在隨風一邊,他雖然不敢反對你的做法,這次也瞞了你他和隨風去見環兒的事情。人心向背可想而知,你又何必枉做壞人。”

含煙看着龐月月認真的面龐,沒有多說。將書案上的幾幅圖畫,收了放入袖中,轉身到書架上取下藤棍,走出書房。

龐月月正說到慷慨激昂處,忽見含煙拎着藤棍大步而出,愣了一下。“哎呀老大,你怎麼把月冷少爺給賣了。”李冰在旁急道。

龐月月與李冰、李雪慌着追到含煙等住的院子時,月冷已經被含煙一棍子打倒在地。

月冷立刻又跪了起來,含煙手裡的棍子已經掄圓了一下下地砸到月冷背上。

“你爲什麼打他。”龐月月知道含煙野蠻,卻不知道他如此野蠻。眼看着含煙將月冷打得一下下撲倒在地,又忙着跪爬起來,龐月月半天才叫出這一句。

“爲什麼打你?”含煙冷冷地問。

月冷疼得臉色發白,師兄這十下棍子十成的力道,卻只打在同一位置,那裡的肌膚必定已經綻開了血口。

“月冷該罰。月冷不該自做主意,隱瞞師兄。”

旁邊的隨風也嚇得臉色發白。

他與月冷去見秦季遊,秦季遊卻給他們帶來了環兒的消息。

環兒行刺秦家堡堡主秦嶺,被秦伯遊抓住。

“環兒姑娘想要得到火魂丹,所以行刺家父。”秦季遊有些無奈又有些遺憾:“其實火魂丹並不在秦家堡,而是一直供奉在九聯盟的總堂火魂樓。這在關外武林也不是什麼秘密。不知道環兒姑娘爲何一定要找上秦家呢。”

月冷看了秦季遊一眼,微笑道:“聽說秦家堡抓了綵衣宮主,可有其事?”

秦季遊有些尷尬,看着月冷,又看了看隨風。

宋固兒在旁笑道:“小遊,你這逢人只說三分話的毛病終於有人給你治了。”笑對月冷道:“月冷兄有所不知。秦老堡主昔年與黑媚兒之間曾有些淵源的。”

秦季遊乾咳一聲:“子不言父過。過去的事情宋兄也不必提了。”

對隨風笑道:“小兄在此事上雖然有所隱瞞,也是子爲父隱之意。既然令兄問起,小兄就做一回不孝子吧。”

原來綵衣宮主黑媚兒年輕時,曾與秦嶺有過一段感情,後來無疾而終,具體的恩怨也就只有當事人才說的清楚。

綵衣宮被毀,秦嶺顧念舊情,將黑媚兒和其子祁連接到秦家堡中暫住,卻惹惱了秦二夫人。秦二夫人一直懷疑自己的兩個兒子是被綵衣宮的人害死的。故此與黑媚兒大打出手,傷了黑媚兒。

秦嶺夾在中間自然是很爲難,一邊是舊情難忘,一邊是在堂之妻,哪邊也不想得罪。

此時黑環兒約不到隨風,卻孤身找上秦家堡救親。正好被秦家大公子秦伯遊抓獲。

“我大哥,”秦季遊看了看隨風,道:“大哥他好像對環兒姑娘印象不錯,不知怎麼說動了爹和娘,準備娶環兒爲妻。”

隨風和月冷聽得一愣,隨風看了一眼月冷,垂下頭去。

“既然令兄有此美意,那環兒姑娘如何說?”月冷問道。

看着隨風垂下頭去時的落寞眼神,秦季遊心裡哼了一聲,表面卻不動聲色:“環兒姑娘並沒有立刻回絕家兄,而是提了一個條件。”

“莫非她還想要火魂丹?”隨風聽到這裡,再也忍不住,擡頭問道。

秦季遊點了點頭,道:“這就是小兄約隨風賢弟過來一敘的原因。”

火魂丹一直供奉在九聯盟總堂,誰也不知這據說帶有劇毒的珠子到底有何用處,不過既然供奉於總堂之內,就是九聯盟的至寶,任何九聯盟的人也不能私自據爲己有,當然也更不允許外人覬覦。

而秦伯遊爲了討美女歡心,竟然偷偷溜入九聯盟總堂重地,意圖盜取火魂丹,結果還沒看到火魂丹的影,就被抓獲。

“秦家堡近幾年來日漸強大,本已引起其他幫派的嫉妒和不滿,如今發生此事,更有人大作文章,指秦家堡狼子野心,想要獨吞九聯盟。”

秦季遊嘆了口氣,“爹爹雖然心疼大哥,但是爲了秦家堡上上下下百餘口人,也只得任大哥被九聯盟的規矩處置。而且不得已,將環兒姑娘也交了出去。”

說到這裡,秦季遊一臉愧疚。

“環兒姑娘和我大哥,明日午時,就要被活活燒死,以祭火魂丹。”

秦季遊此言一出,讓隨風大驚失色:“活活燒死?”

秦季遊點了點頭:“環兒姑娘想要在臨終前,再見賢弟一面,故此,小兄才冒昧邀約。”

隨風焦急萬分。月冷雖然覺得秦季遊話中似乎有不實之處,一時之間,也想不出他的真實用意。

宋固兒在旁笑道:“兩位兄弟不必有所疑慮,小兄是受一位故人之託,幫助環兒姑娘的,待兩位見到這位故人,就知小遊和小兄所言不虛了。”

原來宋固兒正是九聯盟總堂的掌刑官,環兒和秦伯遊此時都壓在牢中。他自幼與秦季遊交好,自然儘可能地對牢裡的人給以關照,卻也不敢私自放了兩人,做出叛盟之事。

就是如此,秦季遊和隨風也都對宋固兒感激不盡了。

宋固兒把環兒帶出牢房,是擔了極大的風險的。但是因爲這是故人之情,他還是咬牙同意了。

這故人,正是龐月月。

月冷十分好奇自己這個堂姐如何會與宋固兒有如此深的交情。龐月月已經豪氣地對宋固兒道:“小固,你的這份相助之情,我龐月月記住了,你放心,我們絕對不會在此時劫走環兒的。”

宋固兒自然相信衆人的人品。讓隨風與環兒單獨相見。

月冷和隨風回到府中時,府裡已經開了晚飯。四叔還未回來,堂上只有祿伯、含煙和燕雲等師弟。

含煙想不到兩人午時赴約,居然敢用了這麼多時辰纔回來。

“還知道回來?晚飯也不用吃了,垂花門那跪着去吧。”月冷和隨風本就心虛,更是一句也不敢辯,乖乖地跪着去了。

龐月月特意與兩人錯開時間,回鏢局。回來後,就忙着去找月冷和隨風商量明日救人的事情,結果看到兩人被罰跪。

龐月月一怒之下去找含煙,反被含煙冷落,於是又跑回去假傳“聖旨”,說是含煙免了兩人,讓兩人起來。

月冷和隨風對望一眼,任憑龐月月如何說,也不敢起來。

龐月月看兩人不信自己的話,氣得又去找含煙。結果激動之下,對含煙曉以大義之時,就說溜了嘴,還結實地出賣了月冷一回。

含煙聽了月冷稟告,臉色就更冷,喝月冷掌嘴二十。

月冷低垂了頭。在堂姐面前被師兄打已經很沒面子了,還要掌嘴,實在是難爲情,稍猶豫的時候,掌嘴的數目已經翻到了四十。

月冷咬了牙,只好擡手招呼自己那可憐的臉,旁邊的龐月月可受不得,“月冷是你師弟,也是我堂弟,我不許你打他。”又過去抓住月冷的手,挑釁似的看含煙。

含煙也不瞅他,只是冷冷地道:“八十。”

別說月冷,隨風的臉都嚇得沒有血色。

龐月月氣道:“你打他分明是想羞辱我,好,我打行了吧。”話音未落,一巴掌“啪”地一聲打在自己臉上,周圍的人還驚愕間,月月已經痛得“哇”地一聲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