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你和她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爲何要如此加害於她?”子蘭一臉愉悅的從醜竹屋子裡出來,不過剛轉過一個拐角,便聽見一道古井無波的冷漠聲音於一側響起。
她偏頭看去,便見綠蔭掩映下,寅菊正一臉平靜的站在那裡。
“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加害她了?”子蘭臉色的笑意立時淡了淡,卻並未有絲毫被人拆穿後的畏懼。
寅菊見狀仍是一臉平靜,眸中卻有一點譏誚一閃而逝,“那日你特地從青玉手中搶了給醜竹送藥的差事難道真的只是好心?”
子蘭聞言挑了眉峰,一臉漫不經心的笑了一聲,“我怎麼就不能只是好心了?莫不是我當時臉上寫了不懷好意不成?”
寅菊沒說話,只用那種毫無情緒的眼神靜靜看着子蘭。
子蘭本還不作反應,但在被她看了一陣後,心頭沒由來的就是一陣煩躁,終於變了顏色,蹙眉道,“你若懷疑大可親自去問問醜竹,我當日有沒有將藥送給她,那藥她一直沒用,你也儘可去查我是不是在那藥上動過手腳。”
寅菊嘴角揚了揚,也終於露出除平靜外的其他的表情,是一抹笑,卻若笑非笑,似諷非諷,“你當然將藥送去了,那藥你自然也沒敢動手腳,你不過就是在送藥過去的時候多了句嘴,說那藥是王妃親自配的,僅此而已罷了。”
子蘭面上一頓,隨後淡淡道,“那藥本來就是王妃親自配的,難道我有說錯麼?”
“自然是沒錯的。”寅菊不緊不慢道,說着微微一哂,“只是你在說這話前字裡行間的不停暗示王妃神色有異,似已知道她受傷的內情,你不覺此舉太別有用心了麼?”
子蘭面上顏色略沉了沉,“是醜竹這麼跟你說的?”她記得當時屋內並沒有其他人,寅菊既知道的如此清楚,除了醜竹,她實在想不出還會有誰告訴她。
寅菊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只淡淡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
子蘭定定看着她半晌,旋即忽地一笑,“你知道又如何?空口白牙的,你難道還能憑此去王妃面前揭穿我?”
“我並沒有說要去揭穿你,”寅菊一臉淡漠道,“我只是有些不解你爲何要如此加害於她。”
子蘭聞言微愕,跟着諷刺笑道,“也是,你這人向來冷漠,別人死在你面前,你估計都懶得搭把手,更別說特地爲了一個不相干的人去王妃面前說小話了。”
寅菊面色平靜,那模樣就好似子蘭嘲諷的根本就不是她一般。
www●тTk an●℃o
這讓的反應自然讓爭鋒相對也變得有些寡然無味。
子蘭嗤的笑了一聲,說不出是譏誚還是自嘲,“你清心寡慾的好似出了家一般,自然不知道我和她有什麼仇怨。不過說起來,倒也真不是什麼深仇大恨,不過就是看不過眼罷了。我們十二人是一同被挑選出來的,平日裡吃在一塊兒,宿在一塊兒,訓練在一塊兒,戲耍也在一塊兒,按說該是平等的纔是。可她卻仗着高我們一等的容貌整日裡端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明明就是和我們一般卑賤的丫頭,卻偏生以爲自己是暫時遭了難的鳳凰,總有一天是要一飛沖天,從來都是拿鼻孔看我們這些人!”
“你嫉妒她。”寅菊聞言就事論事的淡淡道。
短短四個字卻仿若炸藥桶上被點燃的引子,子蘭當場就爆炸一般的尖叫起來,“我嫉妒她?我爲什麼要嫉妒她?不就是長得更好看一些麼?有什麼了不起?!還不是和我們一樣幹着下人的活!虧得她平日裡還總是裝出一副凜然不可侵犯的出塵模樣,暗地裡卻盡幹些流鶯娼妓纔會乾的下賤事!還真以爲這世上的男人都吃她那一套了,我呸!”
寅菊看着她因爲激動和氣憤滿臉漲的通紅,眸中不由流露出一絲憐憫,慢慢搖頭道,“你這樣子太難看了。”
子蘭一窒,頓時宛若被戳破的皮球一般,偃旗息鼓了下來。良久,她這才冷冷笑了一聲,“是啊,太難看了。可是怎麼才能甘心呢?在沒有她之前,我也算是百里難挑其一的美人,可自從她出現後,我卻立刻黯淡的和那路邊的石頭沒兩樣。明明當初王嚒麼挑了我爲十二人之首,她卻從不將我放在眼裡,每次和我說話的時候一副愛理不理的死樣不說,還故意將那些皇子們爲了討她歡心偷偷塞給她的好東西在我眼前臭顯擺,這未免也欺人太甚了!”
她說罷不再看寅菊,扭頭就往小築方向走去,不過頃刻便消失在寅菊的視野中。
寅菊直看了半晌,卻不知在想什麼,良久,她這才默默轉頭。
一切重新歸於平靜,就好似從來都沒發生過剛剛那一幕爭執一般。
子蘭回到小築的時候,青玉正一手端了托盤,一手去關那門。子蘭見狀趕忙三兩步走上去接過那托盤,以免她不小心摔了。
“謝了!”青玉將門合上,壓着聲音朝她道了句謝,隨後又隨口問道,“醜竹怎麼樣了?”
“還不是那個樣!剛又將我一通好罵,要不是我跑得快,差點被她的枕頭給砸到腦袋。”子蘭撇了撇嘴,有些沒好氣道。
青玉聞言嗤了一聲,小聲道,“讓她作去吧,你以後別理她,不知好歹的東西!”
子蘭嘴角翹了一下,隨後又抿下,點了點頭,不動聲色的轉移話題道,“王妃這晚膳怎麼瞧着又沒怎麼動?”
青玉聽她這一問,半是頭痛半是憂心道,“說是沒胃口,我勸了好半天才多喝了幾口湯,之後是怎麼也不肯用了。”
“許是天熱的緣故,”子蘭安撫了一句,隨後又笑道,“我估摸着王妃可能會沒有胃口,特地讓廚房將綠豆湯和燕窩給冰在了冰桶裡,要不端來給王妃嚐嚐看?”
青玉一聽頓時笑彎了眼,跟着她往廚房那邊走,“難爲你這般仔細,我一時倒是沒想到這個。”
子蘭抿脣一笑,斜睨她一眼,“誰能將萬事都考慮齊備?若你果真如此,那我們其他幾個貓不是要被直接閒置在一旁?”
青玉抱着她的胳膊咯咯一笑,討饒道,“好姐姐,是我說錯了,下次再不這麼說了。”
“快別鬧,小心我將這湯湯水水的灑你一身,”子蘭怕手上的東西灑了趕忙道,說着又蹙了眉頭,“說起來王妃的身子似乎一直都不太好,要不要請個太醫來瞧瞧啊?這要沒事便也就罷了,可若真有個什麼事,這般拖下去可怎生了得?”
青玉聞言心中咯噔一下,面上卻是不露,“王妃自己就會醫術,若真有什麼事,她自己會知道。王妃以前不這樣的,許是水土不服一直沒緩過神來,兼之這天氣又熱,是怪讓人心裡燥得慌的。”
子蘭聞言這才點點頭,“你說的倒也是。不過我估摸着可能也是因爲擔心王爺吧,我記得我剛來的時候王妃可沒這般沒精打采。你說王爺這麼多天沒回來,是不是跟王妃吵架了啊?”
青玉心道若是能吵起來反沒什麼問題了呢,不過這話她也只能在心裡嘀咕嘀咕,“這我哪兒知道,那天你不是和我一起陪王妃進的宮麼?後來王爺直接騎馬離開,你也是瞧見了的。”
“就是瞧見纔想不通啊,明明前一個晚上還好的蜜裡調油似得。”鳳凰和皇北天攤牌的那個晚上,子蘭是先回了自己的屋子的,因而並不知道鳳凰後來是一個人回來的。
青玉撇撇嘴,“誰知道呢,我現在只希望王爺快點回來。”快點回來她們才能快點離開。
子蘭不知道她心裡的嘀咕,聞言跟着嘆了口氣,正待說話,一道尖利的嗓音忽地憑空插了進來,“小娼婦養的!才換了主子沒幾天呢,居然就會‘看人下菜碟兒’了!真當自己換了個主子就高人一等了是不是?狗仗人勢的東西!你也不蜇摸蜇摸你那主子還能得意幾天!”
是不遠處的廚房裡傳出來的。
青玉和子蘭交換了一個眼色,俱是猜到了幾分,臉色雙雙便落了下來。
廚房內現在正熱鬧的厲害,居中位置是一個穿着體面的老嚒嚒,在她跟前的則是一個捂着臉哭哭啼啼的小丫頭,地上一隻碎碗,滿地燕窩,一羣丫鬟婆子正圍在四周嘰嘰喳喳的議論着什麼。
青玉和子蘭一走進來,裡面便陡然一靜。之前鳳凰因着青玉使了雷霆手段,在場衆人有些當時在場的至今還心有餘悸,見着青玉進來,下意識就往後退了一步。
這一退,中間那被包圍着的兩人立刻便袒露在青玉和子蘭面前,兩人立刻就認出那老嚒嚒是李側妃的奶孃,孫嚒嚒。
青玉也懶得理那些人,直接朝那小丫頭問道,“怎麼回事?”
小丫頭一瞧見青玉和子蘭立時哭的越發的厲害起來。
“哭什麼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青玉厲聲叱道。
那小丫頭對面的老嚒嚒面上有幾分尷尬,勉強笑了一聲,開口道,“其實……”
青玉冷冷掃她一眼,“你閉嘴,我沒問你!”
老嚒嚒臉上頓時一青,卻不敢吱聲。青玉的威名如今整個王府沒人不知道的,而且衆人更知道,這個祖宗打了你沒什麼,你若打了她,就等着被王妃扒皮抽筋吧。
小丫頭強忍着淚意,抽抽噎噎道,“子蘭姐姐早前特地讓我給王妃冰了綠豆粥和燕窩,但孫嚒嚒剛一進來卻要將那碗一品官燕給端走,我說這是王妃的,不讓她端,結果她打了我一巴掌不說,還將那碗一品官燕給直接摜在了地上。”
“我,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手滑了一下!”孫嚒嚒聞言立即狡辯道,心中卻是一陣膽寒。當時她一心想着自家側妃既然吃不到,那誰也別想吃,等下她回了自家側妃的院子,王妃難道還能去她家側妃的院子裡逮她不成?卻沒想到竟這麼快就遇到了青玉。
青玉冷笑了一聲,走上前,擡手就是一記響亮的耳光,邊還不鹹不淡道,“抱歉啊,我也不是有意的,手滑。”
孫嚒嚒只覺自己的牙齒都被這一巴掌扇鬆了好幾顆,卻敢怒不敢言。畢竟連王爺的奶嚒嚒都說被打發就被打發了,更別說是她了。
青玉扇完那一巴掌,眉頭一豎,掃向衆人,聲色俱厲的叱道,“一個個都是死人是不是?這西苑的廚房也是阿貓阿狗能進的?”
廚房的一個管事婆子被青玉冷厲的眸光掃到,忙低垂了視線,吶吶解釋道,“孫嚒嚒說李側妃想喝一品官燕,但庫房裡沒有了,我恰好記得廚房了有一些,於是就讓她自己進來拿了,卻沒想到她直接就要將王妃的那碗給端走。”
青玉聞言立時涼颼颼一笑,“恰好記得?那你可還記得這是誰的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