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婆子立刻不敢吱聲了。
青玉復又將視線轉向那孫嚒嚒,“王爺有令,西苑閒雜人等不可隨意出入,你是膽肥了?還是耳聾了?”
孫嚒嚒被她譏諷的面上一陣青白交加,但她也知道自己若不服軟,這事恐無法善了,因而只能忍着臉上的疼痛賠笑解釋道,“原是我家側妃這幾日身上不大爽利,一直沒甚胃口,今兒個好容易突然想用一些一品官燕,結果上庫房卻被告知剩下的都被送到這西苑來了,我也沒法子想,只能覥着老臉過來尋一些。因着這一來一去的耽誤了許多時間,我見這有現成的,有心偷個懶便準備直接端了去,想着這裡反正還有,再做一碗便是。青玉姑娘,這事實是我錯了,是我被豬油蒙了心,你便饒了我這一次吧。”
孫嚒嚒已經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這麼低三下氣的和人說話了,臉上不由一陣火辣辣的,無奈形勢比人強,由不得她不低頭。
但青玉顯然不打算買賬,咄咄逼人的質問道,“你家側妃身上不爽利就能來端我家王妃的東西?這是誰教給你的規矩?是你家側妃?還是根本就是你自作主張?!”
孫嚒嚒自然不能說是李珍教唆的,趕忙認錯道,“不是我家側妃,是我,是我自作主張,是我豬油蒙了心,是我膽大包天,是我不知天高地厚……”
她自“是我”兩字後,每說一句便扇自己一耳光,邊罵自己邊扇,邊扇邊罵了自己,如此毫不留力的直扇了十幾個耳光,青玉這才冷哼一聲鬆了口,“這次便也就罷了,若還有下次,哼!”
孫嚒嚒臉都腫了,卻還是強忍着疼含含糊糊點頭保證道,“再,再不敢了。”
她以前仗着李珍的權勢在府裡作威作福慣了,今日這一教訓足以讓她終身銘記。
青玉聞言這才放她離開,又將廚房裡的衆人狗血淋頭的罵了一通,最後才叮囑那小丫頭再做一碗,自己則和青玉相攜離開。
“王爺一直不回來,這府裡的人心都開始浮躁起來了,”走在路上,一直沒開口的子蘭忽然嘆了口氣道。
青玉還有些上火,聞言冷哼了一聲,“一羣捧高踩低的東西!”
子蘭見她如此,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臂,勸道,“行了,別生氣了,要不然等下王妃知道了免不得又要生一番閒氣。”
“不會的。”青玉一臉無所謂道,心中卻是嘀咕,閣主纔不會因爲這點小事生氣呢!
不過這種事情聽了總是不會讓人高興的,因而青玉雖如是說,卻還是伸手揉了揉因爲一直繃着而有些僵硬的臉。
兩人閒聊着往小築方向走,中途正巧碰上從另一個方向過來的管家。
“管家,你過來找王妃啊?”青玉和子蘭笑着向管家招呼道。
管家微一點頭,話都來不及說,便從她倆身邊急匆匆穿過。
青玉和子蘭對望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瞧見了訝異,當下也顧不得閒聊,擡腳便跟着管家朝小築方向趕去。
鳳凰此時正盤腿坐在羅漢牀上,以蝸牛爬的速度,慢騰慢騰的繡着手中的金邊墨蘭。之前她讓青玉將晚膳撤了,本欲再躺回牀上眯一會的,又怕這一眯晚上再睡不着,只能強打着精神在房內四下一通亂翻,以望能找些東西出來打發打發時間,這一翻便翻到了被她塞在羅漢牀底下的竹籃。
剛拿起針的時候本打算隨手繡幾下的,卻不料這一繡居然拗上了勁。鳳凰現在是眼也不酸了,人也不困了,整個人專注的不得了,以至於管家在門口喊了好幾身她都沒反應過來,還是青玉見管家的樣子挺急,伸手推門進來,這纔將她叫醒。
“咳!”鳳凰乾咳了一聲,在青玉笑意盎然的眼神中,佯裝鎮定的將那竹籃重新塞回了羅漢牀底,此舉自然惹得青玉又是一陣忍笑。
鳳凰白她一眼,這才揚聲道,“進來吧。”
管家三步並作兩步的進來,顧不得行禮便一臉喜色的對鳳凰稟道,“王妃,王爺有消息了!”
鳳凰之前一直全神貫注的盯着手上那尺寸大的地方倒還沒什麼感覺,如今被青玉進來這一打岔,頓時覺得身子疲乏的不行,正伸手去端那手邊小几上的養生茶,聞言手一顫,大半茶水便灑在了她的手背和衣衫上,她卻渾然不覺,只倏然轉臉直直看着管家問道,“你說皇北天有消息了?”
一旁的青玉見狀掏了錦帕走上去替她將手背上的茶水仔細擦了,心中卻是喟嘆一聲,閣主嘴上雖說不在意,可那心裡到底還是惦記着呢。
鳳凰因着青玉的動作驀地反應過來自己太反應過度了些,眸中不由閃過一抹訕訕然。好在管家一直低眉垂眼的,倒也沒注意。
“是的,王妃,剛剛侍衛們傳回消息,說是王爺被柳公子給擡回家去了。”聽聞鳳凰的問話,管家又將自己所知道的具體說了一遍。
“擡?”鳳凰卻是抓住了關鍵的一個字,蹙眉道。
管家點了點頭,“是說擡,但侍衛並未親眼瞧見,只聽柳公子府上的人如是的。柳公子府上的人還說了,王爺會在柳府住上一兩日,屆時柳公子會同王爺一道回來,彼時柳公子將有要事告訴您。”
“要事?”鳳凰本就一頭霧水了,聞言更是摸不着頭腦。
因爲一直感覺柳飄這人十分的危險,因而她和柳飄的接觸並不算多,哪怕這人其實是皇北天的至交好友。她實在是有些弄不明白柳飄能有什麼要事要告訴她的。
“柳公子府上的人是這樣說的。”管家回道,說着他又偷眼覷了鳳凰的臉色一眼,小心翼翼的試探道,“王妃,柳府和我們戰王府離得並不甚遠,可要派人先去將王爺給接回來?”
鳳凰一直在琢磨着柳飄這般鄭重其事的說的要事到底是什麼要事,聞言敷衍的一擺手,“不用了,既然柳飄都說了皇北天要在他的府上住上一兩日,我們又何必巴巴的去接人,只要知道他在那裡就行了。”
管家聽她這般說便也就不再多嘴,告了聲罪退了出去。
鳳凰擰成一團的眉毛卻並未因管家的離開而舒展開來,不知道爲什麼,她總有種預感,柳飄將要告訴她的事情很可能關係重大。可具體關係着什麼呢?她一時半會的又摸不出個頭緒,只能滿心貓抓一般的癢的難受。
青玉顯然更關心另外一個點,“王妃,您說王爺到底出了什麼事啊?怎麼會被人給擡回去呢?”
鳳凰從愣神中過回神,卻是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不過柳飄既然說一兩天就能回來,那想來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聽到“擡”字,她的第一反應就是皇北天受了重傷,可先不說以皇北天的身手能有誰將他打成重傷到要人擡回去,就說柳飄既然說一兩天人就能回來,那也明顯在昭示着這個猜測的荒謬性,畢竟若真是重傷,那絕不可能只躺一兩天就能動的。
可若不是重傷,皇北天又怎麼會被人給擡回去呢?
鳳凰一會想着柳飄到底有什麼事要告訴她,一會又想着皇北天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一時間只覺滿腦的亂麻,理也理不清楚。
青玉瞧了她一眼,卻是小小聲的嘀咕道,“既然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那您幹嘛還要這般坐立難安?”
鳳凰沒聽清她說什麼,聞言恩了一聲,“恩?你剛說什麼?”
青玉自然不敢將剛剛的話再重複一遍,乾笑一聲,忙轉移話題道,“王妃,您之前的晚膳沒怎麼動,子蘭怕您餓着,特地吩咐了廚房給你冰鎮了綠豆粥和一品燕窩,我現在去給您端來吧?”
鳳凰搖了搖頭。
卻還不待說話,便被青玉皺着眉毛給呵斥住了,“不能說沒胃口!您如今的身子您自己也是知道,那是萬萬糟蹋不起的!”
鳳凰這才無奈一笑,“你既然都替我決定了,那剛還問我做什麼?”
青玉卻是嘻嘻一笑,“您若是能自願,那自然更好不過。”
鳳凰聞言立時做出一副唉聲嘆氣的模樣,“這年頭被人逼迫也就算了,居然還要人心甘情願的被人逼迫,這還有沒有天理了!”
青玉哼卿一聲,“您別以爲您這樣說就可以不喝了,我現在就去替您端了來。”
鳳凰愁眉苦臉的目送她出門,卻是她前腳離開,自己後腳便從羅漢牀上爬了下來,擡腳就往外頭走。
“王妃,您這是要去哪兒?”守在外頭的子蘭一臉好奇道。
鳳凰乾咳了一聲,一本正經道,“如廁。”
因爲她不喜歡將馬桶放在自己睡覺的屋子,那樣總會讓她覺得屋子裡有一股臭味,因而平日裡如廁她都是直接到茅房去的。
子蘭自然不會想到她爲了逃脫加餐,竟不惜假借尿遁,因而笑着道,“那您快些回來,要不然東西放熱了就不好喝了。”
鳳凰點了點頭,朝茅房方向走去,直待走至子蘭看不見的地方,這才掉轉了頭,朝園子另一邊走去。
此時正值黃昏,日落西山,酷熱消散,一縷爽利清風裹着花香迎面拂來,有種說不出的清涼意味。鳳凰心中的鬱結被這一吹立時給吹散了好幾分,臉上不由露出幾分愜意來。
她踏着鵝卵石鋪就的小徑,尋着記憶朝西苑深處走去,打算尋個涼亭乘會涼,待到天黑時再回去,屆時再是冰涼的綠豆粥和燕窩估計也都放熱了,青玉自然也就不會再逼着她喝了。
西苑嚴禁隨便出入,一路走來自然連個鬼影子都沒有。鳳凰對這樣安靜的環境很是滿意,正琢磨着是不是不要尋涼亭,隨便找個地方坐坐就好,便聽不遠處忽地響起一串罵罵咧咧聲。
“娼婦養的賤貨,不過微得了一點勢,就敢這般擺架拿大,幾時叫她死在我手裡頭,她才知道我的手段!
“一起沒良心的混賬王八崽子,虧老孃往日裡待她們那般仁厚,如今一個個的竟爬到老孃頭上屙屎撒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