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輛卡車一前一後開了過來,第一輛後車廂,2名士兵押着卓婭少尉跳下車。少尉被綁着嘴巴,胳膊也被麻繩反綁到身後,看到我顯得情緒很激動,嘴裡發出含糊不清的咕嚕聲——看來她不太乖,被這些殭屍好好修理了一頓。
上校走上前瞪着少尉,低頭把煙丟在地上,用腳擰滅:“出發,把他們眼睛都蒙上。”卓婭少尉睜大眼睛盯着我,透出驚恐。哦,該死,一團黑突然包住我的電子眼,是那種厚實的亞麻布,她一定往另一方面想了,希望她別做出什麼傻事。
我被那些士兵引着登上卡車,坐下,過了片刻卡車啓動,發動機響起,整個車身微微震動。
卡車開出沒多遠一陣顛簸,之後輪胎碾壓地面的聲音變了,公路。“阿卡利亞,”上校的聲音,應該他在點菸,“你失敗過嗎?”我想了想開口:“不得不承認,我失敗過,3次,算上這次。”
“這次不算,”上校的聲音依舊沙啞,平淡,“能跟我簡單講講嗎?”
“很簡單的一次伏擊,”我皺了皺眉頭,努力回憶當時的情況,但大腦卻是一片空白,“我們分成3個小組,依託周圍山丘,打算殲滅一支英克雷的搜索隊。”
“之後?”
“直升機放下我們後去壓制那支小隊,我們負責對付那架VB-02‘飛鳥’,你知道,還是蘇聯時候的老戰術,一切都按部就班,英克雷被直升機輕易消滅,但最後出了點問題,結果那架‘飛鳥’墜落時正好砸中我所在的小組。”
“有趣,然後?”
“那種情況,沒人認爲你還能活下來,即使你是超人,”我品品自己嘴裡的味道,“其他人搭乘直升機離開了,還帶走了一具基本完整的英克雷屍體,我和2具戰友的屍體被留下來,因爲沒有功夫把他們再一塊一塊的撿起來帶走。我昏迷了大概有半天,直到一個拾荒者前來打掃戰場,他救了我,然後,我殺了他,靠着他的裝備獨自回到基地。”
“這不算是失敗,活着就算是成功,即使手段不太光彩,”上校頓了片刻問道,“另一次呢?”另一次?唉,老兵油子被新兵給玩了。“我被一羣英克雷的小子們,用電擊槍給撂倒了。你應該瞭解,那種帶着幾萬伏電壓,使用幾次就要充電或者換電池,能夠放倒一頭牛的小玩意。我被迫和他們達成一個協議,才重獲自由。”
我說完後,靜靜等着上校開口。過了半響上校纔開口:“阿卡利亞,我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聽聽我的故事,還有,關於美國陸軍第25步兵師第4戰鬥旅的故事。”車依然在向前行駛,我感到奇怪,這麼長時間應該早就離開了洪堡灣。
“阿卡利亞?”我意識到自己走神了:“當然,上校,這隻取決於你肯不肯講。”
“很好。那麼,我先問你一個問題,你知道喬納森·溫賴特中將嗎?”
“先是在硫磺島連同7.8萬人部隊被俘,忍受巨大屈辱;最後又在東京灣密蘇里號上見證了日本的投降,升任四星,任第五軍司令。風光無限。”我大概猜到了第4戰鬥旅的故事。
“不一樣,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不一樣。另外,我不喜歡你最後用的那個詞。”我聳聳肩,確實不大合適,“風光無限”,即便麥克阿瑟也曾經如此,但最後呢。
“我們在安克雷奇(Anchorage,安克拉治)東北邊的蓋特韋(Gateway)一敗塗地,被迫投降。那時候,根本無法抵擋中國軍隊,他們來得太突然,太迅速,主戰坦克和裝甲車鋪天蓋地,空中的直升機,各種無人機和航母的艦載機完全形成了局部的空中壓制。我們主動從安克雷奇撤退,收縮防線,卻仍然避免不了全軍覆滅。”
我哼了一聲,中國人,中國人,都是中國人。我們俄國當時理智的選擇退出真是無比正確,最後沒像中國人一樣把所有的航母編隊賠進去真是萬幸。是的,我心裡的想法就是如此,我們當時無法和美國正面抗衡,特別在美國吞併了加拿大後。
而核動力裝甲的出現,無疑只是雪上加霜。
“從2066年11月起,一直到2071年8月,5年時間,作爲交換戰俘,我們,第4旅的殘部,終於得以從中國人手中解放出來。然而這之後,就像一條喪家犬一樣,沒有歡迎,沒有眼淚,沒有安慰,被一腳踹到加利福尼亞,丟到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等待着那些新兵蛋子的補充,快速恢復建制。”
卡車停下了。片刻後,又繼續前進。
上校等卡車繼續前進後說道:“我們來了才發現,情況糟糕透了。第25步兵師第4戰鬥旅,還有第2步兵師第3戰鬥旅,我們就像是被丟棄的垃圾一樣,裝備得不到補充,連正常的物資供應也無法按時抵達,我們經常被迫餓着接受訓練。更可氣的是,那些新兵蛋子們,那些一上戰場就會尿褲子的混蛋,他們居然主動提出要求,寧可訓練結束直接前往前線,也不肯來我們這些‘敗軍’。
這是莫大的恥辱,但你又無法喊冤,戰爭,對任何一方都是公平的,災難落到了你的頭上,那隻能說是你的不幸。第4戰鬥旅只能日日打磨匕首,看着它越來越鋒利,卻也越來越薄。
而後,派往中國戰場的部隊無一例外遭受了失敗,除了那些整天裹在鐵殼子裡的核動力裝甲部隊。太平洋司令部最終決定讓第4戰鬥旅和第2戰鬥旅留守加州,防備敵人的偷襲。此時戰爭進行到白熱化的程度,雙方僵持住了,一切可能翻盤的手段都被賭上,做最後一搏,雙方已經無所顧忌了。
之後的事,就如同我最早說過的,我們經受住了考驗,卻無法贏得自己應該擁有的榮耀,這是軍人的悲哀。”
一時間安靜下來,只剩下卡車輪胎碾斷枯樹枝發出的聲音。已經離開了海灘,現在到了哪?我回想地圖的標註,南灣鎮(SouthBay),之後就是比特阿麗斯,另一處人類聚居點。
卡車猛然剎住,響起上校的吆喝聲,那些士兵放下尾部的襠板,跳下卡車。有人去掉了蒙在我電子眼上的亞麻布,眼前突然一亮,電子眼自動降低亮度,慢慢恢復正常。我站起來,被人帶着走下卡車,少尉正眯着眼睛打量四周環境,腦海中所想的和我想問的問題一樣:這是哪?
“剛剛我們經過了洪堡灣最後一道檢查哨,你給了我們教訓,還是在地面設立幾挺大口徑機槍比較好。”上校丟下還有半截的香菸,用腳擰滅,他剛剛一直跟我說話,吸菸時間不長,這麼算,大概2-3分鐘。我們離比特阿麗斯還有一段距離。
“前邊就是比特阿麗斯,再往前,福圖納開始,是‘醫生’的地盤,給你們個忠告,到了他的地盤,按照他的規矩來,就不會有事。”士兵們登上第2輛卡車,把我們的裝備轉移到第一輛卡車上,之後上校進入副駕駛位置,幾名士兵擋在我們和卡車之間,卡車掉過頭後他們被同伴拉上去,一起離開。
我伸出鈦合金腕刀切斷捆綁卓婭少尉的繩索,順便問道:“你還好吧。”“很不好,”少尉又開始耍小孩子脾氣,“我的手腕疼得要死,這些下卑鄙無恥的生物,他們恐嚇我,打我,差點強**,真噁心!”
我從卡車上拿起裝備,穿到身上,把其他的遞給卓婭少尉,她猶豫了幾秒才選擇穿上那些“下流卑鄙無恥的生物”摸過的裝備。
我重新把PKM架在車頂的支架上,上膛:“‘夜鶯’,開車,繼續前進,完畢。”
“……哼。”
不管怎麼說,我們因爲不肯放棄的抵抗精神活下來了,那些美國佬,他們真的很羨慕我們,因爲我們有勇氣誓死抵抗,而不是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