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深深,閒庭看花。
一夜落雨盡,白雪忽降。
卿雲歌臉色略顯疲憊的站在屋檐下,望着雪地裡一株嫩黃色的野花,從青石板的縫隙裡堅強的冒出了頭,在凜冬裡不懼寒冷,悄然生長,一朵花爲了生存都可如此堅強。
“怎麼不多休息會?”旁的屋裡,青衫男子端着藥碗出來,見她站在屋檐下柔聲關切。
“已經沒事了。”卿雲歌渙散的視線有了焦點,勾脣微笑。
“你就知道說沒事,受了傷悶不吭聲的忍着,也不讓人知道。”卿燁嘆息,拿着勺子輕輕攪動着碗裡味道苦澀的藥汁,讓剛熬好的藥不再燙口後,方纔遞到卿雲歌面前,見她只嗅着難聞藥味便皺眉,不太情願伸手接過,他態度強硬的把碗塞進她手裡,“你昨晚鬥氣險些用過度,之前反噬的內傷還未好,如今內傷加重,再不好好調理,拖久了很難痊癒。”
“這倒不是大事,我體內有一顆上古遺留的真火之石,只需稍稍引導便可自行療傷。”話是如此說,卿雲歌還是捏着鼻子,艱難地喝掉那碗味道奇怪的藥汁,喝完後不禁打了個寒顫,着實噁心。
“北冥皇以行刺之名,下令捉拿卿府衆人。”卿燁重新將藥碗接過,將打探到的消息轉告卿雲歌。
聞言,卿雲歌只是輕輕應了一聲,並無所動。
一切如所料那般,北冥皇對卿府起了殺心,而昨日剛入夜,劍南天便遭遇到了襲擊,如今天宗閉門,已然着手安排助卿府迎戰北冥皇,她此刻待在天宗養傷挺安全。
“好在二哥已經安排爺爺他們出城,如今卿府亦是人去樓空,北冥皇派兵前去只會撲空。”話落,卿雲歌深思片刻,道:“今日我們便出城與爺爺匯合,不能再讓無邪跟着我們冒險了,寂家昨夜能出手,已然足夠了。”
卿燁亦是點頭,這場仗是北冥皇理虧在先,若四大家族其他人攙和進來,局勢將會有所改變。
“我去安排,你再休息一會,不要再多動鬥氣了。”臨走時,卿燁還擔憂的囑咐。
卿雲歌順從地點點頭,昨夜鋌而走險的硬抗大尊者,如今鬥氣所剩無幾,她想用也只是不痛不癢的攻擊,使來何用?
卿雲歌擡起手,看看牢牢套在她手指上的那枚戒指,已然感受不到上面的鬥氣,與尋常戒指無異,卻依舊摘不下來。
若是弒千絕知曉,她不過數月便將這保命之法用掉了,不知會是何表情。
莫尋的話,肯定會生氣。
“雲歌。”一道沉悶的聲音打斷卿雲歌的思緒。
天河長老揹着手走過來,面色略沉,擔憂之色比之前更甚了。
卿雲歌恭敬的朝他點頭算做行禮,將手鬆開,“天河長老在擔心什麼?”
“此局若勝,相安無事,此舉若敗,從此北冥再無天宗與卿府,便是勝了,太子繼位未必會留天宗與卿府,這麼做值得嗎?”天河長老負手而立,與卿雲歌一道站在屋檐下賞落雪寒梅,聲若震鼓,聲聲入耳。
“這世間之勢本就隨時局變化,萬事有因,方結後果,四海八荒也非一成不變,何故北冥的天能長久不變?”卿雲歌手心一條紅線長出,她輕輕一甩,擊落一枝寒梅,紅線一卷,將寒梅帶回。
卿雲歌拿着那枝站着雪花的寒梅,將寒梅上的雪花輕拂掉,紅梅鮮豔,沾着霜水更顯嬌豔欲滴。
“天河長老,你看這寒梅,它乃順應天時而開,傲立枝頭,亦該順應天時再謝,可不還是早早折了嗎?”她將寒梅擺在兩人眼前,拇指一彎,寒梅應聲折斷,“世有人心難測,萬事莫過人爲,是以變或不變,皆乃時局。”
折斷的寒梅落地,點點白雪中無了生機。
天河長老凝視着那枝寒梅,重重嘆息一聲。
“你倒是很適合天宗。”天河長老忽然一句,讓卿雲歌一愣,隨即一笑。
“只是時局下的這個人適合而已,而非真正的卿雲歌。”卿雲歌回答得模凌兩可。
師傅曾說過,她本性不受束縛,性子卻極有彈性,會順應時局而有所變化,但終歸本性不願落於塵,甘歸一處。
此性雖有好,卻弊端明顯,她一生必定會過着動盪不安的生活,難以平靜,卻非本性不願歸,而是她常年隨性而活的劫數,所以師傅纔將神獸鳳凰給了她,好壞不一,涅槃便可重生,端看機緣與命數是否有時與她。
她乃修煉之人,信的便是這些,但她改不了,最終師傅也隨了她喜歡。
“知時局變數者,必有大將之才;應時局變化者,必有帝王之相。”天河長老幽幽道出一句。
卿雲歌笑道:“這確實是高看我了,權勢地位這些身外之物得來無用,做個閒散之人挺好的。”
天河點頭不語,見卿燁走進院子,照面只是蜻蜓點水的關係。
“待會我們便出城與爺爺匯合,城中之事交給宗主與三位長老了,告辭。”
兩人只簡單幾句話,便悄無聲息的離開天宗,輕鬆躲開城內巡邏搜查的侍衛出了城。
出了城,卿雲歌看着落雪更大了,北冥地處無極大陸北面,最爲寒冷,十一月初便開始時常下雪,一直到翌年的三、四月份纔可能會停,往往一旦飄雪會落上幾日,地面被厚雪覆蓋,極難行走。
而今,卿府舉家離開京城,這些日必定會過得艱難。
如此一想,她不禁問道:“二哥可覺得我做錯了?”
“這要看從何處理解,萬事所行利弊同存,就看結局是好是壞,只要結局是好的,受些苦又有什麼?”卿燁淡淡然回答,眼神卻是望着遠處聚集在一起的人,落在那抹白影上皺起了眉。
見狀,卿雲歌嫣然一笑,“二哥總是一副遊刃有餘,淡然處世的模樣,我還以爲能牽動你凡心之事了已經沒有了。”
語落,在卿燁出聲解釋前,卿雲歌已然邁步走向靠在馬車前,蒼白如紙的白衣女子身旁。
卿雲歌扶着卿蓁,渡過去一絲真火之氣替她暖身子,隨後將人扶回馬車裡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