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注意力一下子被提了起來!
是馬跪村裡的村民麼?
此時亦萱已經蜷縮成一團了,下巴就抵在膝蓋上,她甚至不敢正視那些透進來的光線。
我心裡祈禱着,我們躲進去的是個隱形帆篷,那東西會看不到我,可是越發這麼想,我就越覺得不對勁。
因爲我清楚地聽到了那窸窸窣窣的聲音已經朝我們這邊走過來了。
猛地,我發現前邊的光線晃動了一下,然後變得更弱……
那東西就站立在我們的跟前附近,它停住了!
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一個人影,半身隱沒在濃密的草木中,手裡好像拿着一把彎曲的鐮刀,身着少數民族的服裝,我們看不清她的五官,好似幽靈站在那裡。
“來這裡做什麼?”外邊不遠處的人突然開口。
說的竟然是中國話!講的雲南瑤族口音。而且,那聲音有些熟悉!
是陰婆子的聲音!
老拓走出了外邊,一看,果然是主持冥婚的陰婆子,他有些高興,又有些試探性地說道:“沒想到你真是中國人後裔,我總算沒有看走眼。”
老拓推測的沒錯,陰婆子的黑齒很有來歷,我國瑤族曾有塗染的漆齒方法記載,以草漆齒、“以漆漆 其齒”、“以榴皮及藥染齒使黑”、“喜以茜草染齒”、“齒用生芻染黑”、“以澀草或芭蕉花擦齒等。其實拍攝冥婚的那兩天,大家說的對話,陰婆子完全能聽懂,但是她卻沒有理會我們罷了。
陰婆子冷眼掃了一下老拓,她能直接看出老拓就是個靈媒大師。
不知道爲什麼,原本陰婆子那黑糝糝的嘴巴翕合時,曾經露出那副令我毛骨悚然的黑齒,現在居然讓我安心了許多,也許是同是國人的緣故,我內心的畏葸大大削弱。陰婆子也是個中國人,哪怕是華裔華僑,這馬跪村裡,我們也算是有老相識了。
但是等等,如果眼前的老嫗是陰婆子,也是蟲小姐,那麼剛纔我們在蟲巢裡看到的蟲小姐的棺槨裡面的是……
我特別留意了她的影子,是有影子,應該是活人!
燁磊有點激動,都忘了怎麼跟蟲小姐稱呼了,直接道:“阿阿阿婆,救救我!”說罷,把自己身上的所有行李都卸下來了,裡面就有之前黎母交代的拜訪禮糯米和紅辣椒,此外,燁磊還自作主張地多帶的鴨子。
我們緊張到極點的心情頓時鬆懈了下來,對方可能是中國人,哪怕不是中國後裔,那也是會說國語的人啊!在國外,能聽一門熟悉的語言,是有多麼的溫馨。
尤其燁磊的心情,無異於分割了數十年的親人重新團聚的喜悅感。一臉天真無邪,就差衝過去抱住陰婆子了。
陰婆看到拜訪禮,知道了我們的來意,兇惡的的神情似乎有點緩和,不過她依舊對我們懷有敵意和警惕。
老拓道:“我們只是中國東方衛視電視臺的一個拍攝團隊,這趟來越南拍攝冥婚,只是工作需要,打擾了。不曉得在拍攝節目過程中,隊員身體出現了狀況,我想到可能是因爲接觸了不該接觸的東西,捱了教訓,解鈴還須繫鈴人,我的同事就是偷偷碰了你那古甕,耳朵裡才莫名長出了蟲子。我道法淺薄,不能化解,我知道,可能也只有你才能解得開,還求陰婆高人能高擡貴手,除去我同事的痛苦。”
陰婆子遲遲沒有作聲,把我滿是期待的情緒又打入了低谷。
難道她聽不懂?
燁磊和我十分尷尬,陰婆子只是瞪着我們,沒說一個字,我們也難以從她那滿是皺紋的臉上臆測出什麼結論來,足足僵持了半分鐘,陰婆子纔開了口:“跟我來!”
原來她真聽得懂!我們面面相覷,這陰婆子總算說句話了。燁磊更是激動道:“啊啊,真沒想到你也會說中國的語言……”
老拓瞪了燁磊一眼,燁磊沒再敢說話。
陰婆子帶我們去的是另一間茅閭,外邊極其簡陋,裡面卻別有洞天。牆壁上掛滿了各種奇奇怪怪的草藥,藤條根鬚,剛走進去,就聞得一股濃重的草藥味。
茅閭中央,一個黑色的器皿架着,不知道在煎熬什麼東西。
旁邊一個木桌,那木凳圓桌被蹭得發亮,想必陰婆子經常使用。陰婆子就跟我們做了個手勢,讓我們坐在那裡。
出於對陰婆子的警惕,加以前面遇到的靈異事件,我內心一直排斥陰婆子讓我們接觸任何東西。
我們忐忑不安地做了下來。陰婆子倒是熱忱,知道我們是來造訪她的,她給我們準備了蟲小姐招待客人最獨特的‘膏茶’。
陰婆子的膏茶我看到後,差點沒吐了!
茶是用一種黑色的不知名的野果殼碾碎,又用某種茶葉剁碎了,拌上夜明砂,然後放入器皿裡來回蒸熬,把茶水熬得濃稠,顏色已經變成黑褐色,撈起來後再用手擠壓,把殘渣濾出,殘渣捏成煤餅一樣一小小塊做送食,剩下的濃稠黑色茶水,便是招待我們的茶膏。
亦萱看着陰婆子那枯槁的手擠出來的黑茶水,我已經做好了硬着頭皮下嚥的準備。
燁磊湊在我耳邊說:“我要是喝了陰婆子這茶膏,恐怕我下半輩子是任何茶水也喝不下了。
我其實也覺得噁心,但是此舉是陰婆子招待客人的一項待客之禮,我們得入鄉隨俗,如果真要說噁心,我倒見過更噁心的,就是亞馬遜雅諾馬馬人部落的口水釀飲料!
那部落招待客人的飲料,則是用這是雅諾馬馬人全村女人的口水製作而成的。他們用河水把自種的木薯煮熟,捏碎之後,由村裡的女人門將其放到嘴裡面嚼,嚼碎之後再吐回木桶裡——利用嘴裡的酶來發酵。儲存一段時候就後,桶子裡的東西就會變酸,有氣泡冒出來,這飲料就可以喝了。
好歹這黑色粘稠的茶膏沒有從陰婆子的口中嚼碎,再給我們喝……
老拓對陰婆子很是敬重,端起茶碗,對陰婆子致以謝意,這才喝了一口,再次致謝。
我看老拓都豁出去了,自己也硬着頭皮抿了一口,結果發現茶膏苦澀之後,口齒間卻有一點點甜味。我一怔,對燁磊道:“這是甜茶。”
燁磊一副半信半疑的表情,最終也鼓起勇氣把茶碗端到嘴邊,屏住呼吸喝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