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邊緣 (1)

這個世界上什麼人做事最穩當?

我想應該是毒販。

法律規定,五十克白粉就可以判死刑。大家知道五十克是多少嗎?想想你們小時候吃的酸梅粉,那樣一小包就差不多是五十克。

所以,他們每一步都是走在生死的邊緣,一個不小心就會萬劫不復,由不得他們不穩當。

海燕曾經做過這門生意。

還記得那些年,在我們市,不知道是某些好事市民編的,抑或是某個具有古典浪漫情懷、憧憬着江湖的小流子編的,反正曾經流傳過一段類似順口溜、打油詩一樣的話。在這段話裡頭有這麼兩句:“廖字手上兩把刀,海燕穩龍袍彪。”

當然,龍袍、海燕這兩個稱呼並不是他們各自在現實生活中的名字,而只是我在寫書過程中隨口編下的這麼幾個字。但是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記住:曾經確實有過這麼一段話,說的也確實就是龍袍、海燕這四個字所代表的那兩個人就夠了。

這句話絕對充分而又精闢地說出了他們各自的特點。龍袍外向、豪氣、愛開玩笑、說話做事雷厲風行、不留餘地。而海燕內向、沉穩、少言寡言、做事小心翼翼、三思而行。奇怪的是這兩個貌似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偏偏就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生死兄弟,關係好到恨不得穿一條褲衩。

打架找龍袍幫忙一定沒錯,可起和這種事,絕對是海燕更加靠譜。

所以,那天和海燕分手之後,我就再也沒有去想這件事。因爲我知道,海燕既然說了會盡快搞定,那就一定是儘快搞定。我沒有猜錯,四十八個小時還沒到,海燕就出現在了我的面前,帶着我一直等待的那個答案。

“燕哥,來了。”

“啊。小欽,事情搞得差不多了。”一如既往,沒有任何客套的語言,對我一笑之後,海燕就單刀直入地說到了正題。

差不多?這是一個非常普及的詞,每天都會從無數人的口中說出來。基於這種普遍性,大家對於它所代表含義的瞭解幾乎也就等於肯定。但是聽到這個詞從海燕口裡說出來之後,我的心裡卻不由得一緊。他說差不多,就一定只是差不多,而不是搞定!

我心中的緊張在臉上毫無掩飾地體現了出來,清了清嗓子之後,問道:“怎麼呢?”

看着我的表現,海燕的臉上卻突然浮現一絲笑意出來,很輕鬆地打開隨身包,拿出了一樣東西,放在我的面前,語氣非常輕鬆地說道:“哈哈哈,嚇到你噠吧!歸丸子把錢退給你了,他不要。”

擺在我面前桌上的正是兩天前,我用報紙包好託海燕帶給歸丸子的那三萬元錢。這不是個好兆頭,但是海燕輕鬆的笑和少見的調侃語氣卻又讓我感到有些不對。擡起頭,迷惑不解地看向他。

完全沒有搭理我的焦急,海燕左手把錢往我面前一推,又再不急不忙點燃了一支菸,才繼續說道:“他的意思也說噠,錢不要,都是朋友,求財!過去的事也沒得什麼大矛盾,都是誤會,就這麼算噠。今後,他只要你保證可以進場送貨就行。不過,他還有一個條件,就是今後你的場子,客人自己帶貨入場可以,但是在場子周圍賣貨和送貨進場的人只能有他一家。”

聽完這句話的那一刻,我也笑了起來,因爲我明白了爲什麼今天海燕這麼輕鬆。我笑得很開心,對面的海燕也笑得很開心。海燕開始說得沒錯,這個結果確實只是差不多,不過是那種比預估的結果更好的差不多。

海燕笑得如此輕鬆的原因很簡單,因爲就如同現在的我一樣,他也從這個差不多的結果裡看出了一件事。

當初,我爲了起和向歸丸子那邊提出的條件是三個:拿錢、送貨、拿錢加送貨。

歸丸子如果一樣都不要,就證明他已經下了死決心要和我幹。那我除了做好一切準備,買上一副棺材,要不送給他,要不留給自己之外,別無選擇。

如果他兩樣都要,證明他也願意和我起和,但那只是迫不得已的起和,只是表面上的起和,他的心底一樣防着我。所以,他要拿多點,在一個不是朋友的人身上拿多點,這符合流子的習慣。

但是,現在他不要錢,只要送貨,而且是獨家的送貨。這證明了一點,歸丸子不但是個流子,也確實是個做大哥的流子,更是個生意人。

細水長流、利字爲先!

他用生意人的方法和當大哥的胸懷錶達了他的誠意。我喜歡這樣的人,更喜歡這樣的高姿態,因爲這將代表我的計劃會比預想中更好更順利地進行。

“呵呵,燕哥,多謝你噠。你有歸丸子的電話沒得?”我笑意吟吟地問道。

“我沒得,哪個留他的電話。你等哈,我幫你問。”海燕轉身從包裡拿出了手機。

大概過了一分鐘,我得到了歸丸子的手機號碼,一個很好記、很吉祥的號碼。

當天,送走海燕之後,我撥通了電話,和歸丸子有了如下一段對話:

“麻煩,問一哈,歸大哥啊?”

“哪位?”

“我胡欽。”

“哦,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胡老闆啊。”

“在忙吧,歸大哥?”

“沒得事,沒得事,和朋友講哈白話。胡老闆,有事啊?”

“呵呵,歸大哥,我也沒得什麼事。燕哥剛剛給我說了,感謝歸大哥啊。前面的事真的是不好意思,我胡欽初來乍到,也不曉得禮數,歸大哥,大人大量,就莫見怪啊!”

“莫這麼講,莫這麼講,不打不相識。燕哥是給我說了,天大的面子,我歸丸子不敢不給啊。哈哈哈哈哈,胡老闆,過去的事就算噠,不礙事,我也要不得。你莫放心裡。”

“那就好,那就好!歸大哥,是這麼的。你說的那個事呢,我沒得問題。只是你也曉得,我是個做生意的個體戶。你要我去趕人呢,只怕對生意也不怎麼好。廖老闆萬一不舒服找起我來,我也確實擔不起。”

“哦……”

通話到現在,歸丸子的口氣都很客氣,我上面的話出口之後,電話裡第一次傳來了他有些猶豫的語氣。我知道他在考慮着什麼,所以不待他開口,我用一種非常客套謙遜的口氣繼續說道:“歸大哥,你看這麼搞好不好,今後別個送貨,我可以不讓人進場,但是周邊有人賣的話,這就你自己擺平。城北一帶,歸大哥的天,哪個不曉得?呵呵呵,體諒一哈,不是我不給面子,是真的,我也有難處,要不要得,歸大哥?”

“胡老闆,你太客氣噠!莫這麼講,千萬莫這麼講。我歸丸子爲人,你可以出去問一哈,這麼多年,那個不曉得,人敬我一尺,我還人一丈。胡老闆,以前的事再也不提噠,我歸丸子記你個情,今後有機會坐下來,一路喝杯酒,都是兄弟。”

誰都知道,在周圍賣貨,這只是零售,主要做那些沒有門路,又想嚐鮮的小朋友的生意。真正嗑藥想嗨的客人們要不就是自己帶了貨入場,要不就是在場子裡訂好包廂之後,再叫認識的販子送過來。

我答應了歸丸子獨家送貨入場,這個纔是大頭。零售的那些人,按歸丸子和他老大子軍的派頭勢力,想要清場,那就是簡簡單單一句話的事。所以,歸丸子的語氣再次變得異常客氣了起來。

最後,寒暄了幾句之後,我掛掉了電話。

麻雀已經開始吃沿途灑下的穀粒,下面,我再要做的事情就是無聲無息,千萬不要驚動它。

直到它自己步入籮筐的那一刻。

我和歸丸子之間確實有了良好的開端。

但是歸丸子並不是一個初出茅廬、思想還極端簡單的小混混,他是一個混了多年、頗有名氣的大哥,更是一個做着和海燕當年一樣事情的人。穩當的人。

也許是出於職業的習慣,又或是出於大哥的身份,再或是出於對我無法消懷的那一份戒心,自從我允許他們獨家送貨,而且他們自己又掃清了迪廳周圍賣丸子的場之後,他們的生意確實是蒸蒸日上,一片紅火,但歸丸子卻從來就沒有自己出馬送過貨,甚至都沒有到我的場子裡面玩過一次。

他很聰明。只可惜,我有個叫做小二爺的兄弟,而這個兄弟比他更聰明。

現在的局勢,在最開始醫院的那間病房裡,定下全盤計劃的那一刻,小二爺就早已經預料到了。所以,歸丸子來不來送貨一點都不重要,我們只要另一個人來就足夠了。

這個人就是班長。

一如當初所想,班長作爲歸丸子的親表弟、手下的紅人、賣丸子的小頭目,在經過起初階段對我們的懷疑之後,他終歸還是踏入了我們的場子,這個對他們的生意來說很重要的場子。

大家知道,之前班長一夥之所以不得我們的允許,敢私自進來送貨,這是因爲簡傑和小黑牽扯在內。而簡傑、小黑牽扯在內的原因,是因爲一個經常來我們迪廳嗨的,叫做琪琪的女孩。

爲什麼琪琪可以幫兩方牽線呢?因爲班長的母親是我市棉紡廠的下崗工人,而琪琪的媽媽也是,她打小就與稍大兩歲的班長是住在一個大院裡的鄰居。同時,她也是小黑的馬子,至少是一段時間內的馬子。

雖然經過前面的那件事情,但是小黑和班長他們倆,一個是在迪廳負責的看場人,一個是經常需要來迪廳送貨的販子,交道是免不了的。況且大哥之間已經和解,還有琪琪這麼一層關係在,班長來的次數多了之後,重新建立起聯繫並不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

班長不知道的是,小黑與他新關係的建立,不再是像上次那樣揹着我,而是我的直接授意。連簡傑現在對於班長的避之不及、絕不來往,也是我的意思。

當初兩個合夥人,一個熱乎,一個冷淡,比兩個人都熱乎要讓人可信得多。

具體班長怎麼和小黑再次建立起朋友關係的,我不太清楚。但是我知道一點,小黑是一個聰明人,很聰明的人。

比如某次,在琪琪的一夥朋友開的嗨包裡面,小黑免費送上了幾個水果盤之後,與班長坐在一起喝了幾杯酒。其中就談到了當初被我發現的那件事。

小黑是這麼說的:“兄弟,我曉得你不舒服。你要怪我,也沒得法。這件事不緊講了,沒得意思。我只告訴你一點:這個場子姓胡,不跟老子姓方。你我都是在別個底下討碗飯吃的角色,沒得法!”

我不知道班長聽了會怎麼想,反正在當天小黑告訴我的時候,我很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因爲,我覺得他這句話,說絕了。欲語還休,意味無窮,說謊之大成也!

就是因爲簡傑的故作冷淡,小黑的愧疚難言,我的刻意低調,歸丸子的眼光長遠,當然也更因爲這個場子給他們帶來的滾滾紅利,我們兩幫人之間的關係真正開始融洽了。甚至,在某天,我和歸丸子還一起很和諧地吃了一頓飯。

時機終於開始到來。

麻雀已經走入籮筐。

做生意的人都會知道,每到月底總有那麼一到兩天的時間,有着一件特別的事要做。那就是你需要算一下這個月毛收入多少,淨收入多少,支出好多,不該支出又是好多。這一兩天在我們那裡有個叫法,叫做——盤底。

我不知道別人盤底是個什麼情況,我只曉得我非常討厭盤底。不是因爲盤底要用到我最不喜歡的數學,這個事有會計和小二爺去幹。而是因爲每到臨近盤底的那幾天,我總要應付一些人。一些冠冕堂皇地喝你血的人。

不過,二○○二年夏天的某月月底,我們迪廳盤底那天,我破天荒地喜歡了一次這些人。

因爲我們的行動定在了盤底那天,而只有這些人才能保證計劃得以順利進行。早上起牀不久,我就給當初與我和廖光惠一起吃了頓飯的,隸屬我們轄區派出所的那個指導員打了個電話,約他晚上一起吃飯、唱歌。

掛了之後,又分別給在文化局和工商局的兩個熟人打了電話,發出了同樣的邀請。一切搞定,我早早來到迪廳,再次和小二爺、地兒商量了一切細節,確定無誤。

在等待中,時間終於走到了下午六點。

第45章 潮流 (1)第8章 煎熬 (2)第59章 體會 (2)第2章 激動第46章 潮流 (2)第1章 掙扎第14章 巨響 (2)第20章 回家 (1)第2章 激動第51章 迷茫 (2)第42章 原因 (3)第22章 回憶 (1)第14章 巨響 (2)第43章 班長 (1)第8章 煎熬 (2)第3章 離開第53章 辦法 (2)第1章 掙扎第20章 回家 (1)第45章 潮流 (1)第17章 苦澀 (3)第17章 苦澀 (3)第13章 巨響 (1)第34章 微妙 (3)第2章 激動第8章 煎熬 (2)第55章 糾結 (1)第27章 提防 (2)第50章 迷茫 (1)第60章 留意 (1)第28章 凶兆 (1)第5章 幫忙第30章 說法 (1)第4章 輾轉第59章 體會 (2)第56章 糾結 (2)第53章 辦法 (2)第4章 輾轉第29章 凶兆 (2)第17章 苦澀 (3)第3章 離開第26章 提防 (1)第60章 留意 (1)第54章 辦法 (3)第27章 提防 (2)第24章 狂怒 (1)第55章 糾結 (1)第25章 狂怒 (2)第7章 煎熬 (1)第29章 凶兆 (2)第55章 糾結 (1)第25章 狂怒 (2)第51章 迷茫 (2)第14章 巨響 (2)第19章 影響 (2)第31章 說法 (2)第23章 回憶 (2)第15章 苦澀 (1)第9章 砸場 (1)第44章 班長 (2)第39章 幫派 (2)第51章 迷茫 (2)第27章 提防 (2)第32章 微妙 (1)第21章 回家 (2)第42章 原因 (3)第9章 砸場 (1)第58章 體會 (1)第44章 班長 (2)第48章 邊緣 (1)第48章 邊緣 (1)第30章 說法 (1)第30章 說法 (1)第61章 留意 (2)第61章 留意 (2)第36章 絕望 (2)第22章 回憶 (1)第7章 煎熬 (1)第29章 凶兆 (2)第30章 說法 (1)第4章 輾轉第56章 糾結 (2)第60章 留意 (1)第40章 原因 (1)第61章 留意 (2)第4章 輾轉第31章 說法 (2)第48章 邊緣 (1)第48章 邊緣 (1)第40章 原因 (1)第21章 回家 (2)第45章 潮流 (1)第29章 凶兆 (2)第21章 回家 (2)第29章 凶兆 (2)第39章 幫派 (2)第55章 糾結 (1)第33章 微妙 (2)第34章 微妙 (3)